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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的形体、灵魂和意境

(2019-11-05 20:03:48) 下一个

诗词的形体、灵魂和意境

 

廖康

 

 

诗词是什么?这个问题不容易回答。我们看到一首好诗,都知道那是诗,但要给诗下个定义却很难。一般人认为诗词就是分行押韵的文字。但很多人写的分行押韵的文字却让人感觉别扭,又说不清问题在哪里。更多的诗词给人感觉没有诗意,不过就是些顺口溜或者大口号而已。这些所谓的诗词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让我们看到它们缺乏诗词的形体和灵魂,更谈不到意境,从而让我们对诗词是什么有进一步了解。

 

如果我们对照一下好诗和烂诗,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诗词绝非仅仅是分行押韵的文字。有些诗词爱好者懒得学习诗词的形式,写出牛头不对马嘴的所谓诗词,还冠以《五绝》《七律》《菩萨蛮》等标题。本想拿他们的作品为例,又怕伤他们的玻璃心,我还是自己篡改古人的名作来说明吧。以王之涣《登鹳雀楼》“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为例,改成“红太阳下山,黄河流入海。要想看远点,雅座楼上买。”我要是把这分行押韵的文字冠以《五绝》,非让人笑掉大牙不可。

 

为什么这就不是五绝了呢?这不也是五字一行,二、四押韵吗?怎么就不是诗了呢?因为这样写既没有诗的形体,也没有诗的灵魂。诗词的形体是什么?字数和韵脚当然是一部分,但还不够,还要有节奏和顿步。诗词读起来比散文有规律,比顺口溜抑扬顿挫,因为每行诗词的平仄声排列有讲究。这在诗词格律书中有详论,不用我赘言。内行一听就知道,糟改的“诗”平仄不合。需要说明的是顿步,也就是意群的停顿必须遵循诗词的规律。五绝是二、三,也就是每行都在第二和第三个字之间停顿。而我糟改的第一句是在第三个字“红太阳”后停顿,所以会让人感到别扭。另外,五绝的韵脚要求是平声,糟改后用了仄声字,用“海”和“买”押韵。有这三大毛病,这首当然就算不上五绝了。

 

有不少诗词的毛病都出现在这三方面。其作者需要学习诗词的格式,了解七绝、七律、各种词牌等等都有什么要求和规律,要明白那些规律的作用,为什么要“戴着脚镣”跳舞,尽量按照那些格式填写诗词。否则,就不要冠以“绝”或“律”等招牌。当然,你也可以写自由体的新诗。但新诗也有节奏。虽然没人规定,可是你自己要找到适合你表达诗意的节奏。诗可以是素体,即没有韵脚,但没有节奏,顿步混乱,我感觉就不是诗。有些自称的新诗,颇有意味。但与其说是诗,不如说是警句。

 

当然,写诗词犯这么初级错误的人不多,但读诗词犯顿步错误的人可不少。比如,大多数人朗读马致远《天净沙·秋思》,最后一句都错了。他们都在“断肠人”后停顿,然而这首小令从头至尾都应该两字一顿“枯藤 老树 昏鸦。小桥 流水 人家。古道 西风 瘦马。夕阳 西下,断肠 人在 天涯。”之所以会读错是因为“断肠人”可以作为一个意群,“在天涯”也可以作为一个意群。这样朗读,在意义上也通顺。但这样读,失去了小令固有的节奏。在意义上,也使得原来的动词“断肠”变为形容词,远不如原先那么有力。我这样讲,很多学生一开始还不同意。因为他们只读过这一首《天净沙》,不了解这小令的格式和节奏。多读几首后,他们就明白了。比如白朴的《天净沙·秋》“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还有吴西逸的《天净沙·闲题》“江亭远树残霞,淡烟芳草平沙。绿柳阴中系马。夕阳西下,水村山郭人家。”所有的《天净沙》都是两字一顿。

 

与其不健全的形体相比,糟改王之涣的那首“诗”更要命的是没有灵魂,没有诗意。为什么这样说呢?它与原诗的意思不也差不多吗?凭什么说它没有灵魂?诗的灵魂是比喻和意象。比喻不是比较,比喻是在不同事物之间寻找其相同之处。比较是在同类事物之间甄别相同和不同之处。拿一辆车和另一辆车相比不是诗人做的事。同理,拿自己和古代帝王相比也不是诗人的手法。读王之涣的诗,我们想到的不仅是更远更美的风景,而且是提高眼界,提升自己,扩展视野,开扩思路,等等。我们从“更上一层楼”这个喻体可以联想到崇高的境界。而糟改的“诗”却是让人多花钱,买雅座,看好景之类的实际用途和消费性劝告。没有比喻,更没有意境。

 

诗词的形体属于常识,学过诗词格律的人都懂,不必多讲。诗词的灵魂则是可争议的话题,我这里也只是一家之言。除了长篇叙事诗以外,好诗都有恰当的比喻或意象。以贺知章的《咏柳》为例,“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这里的诗眼,即最精彩之处,就是最后一行。把春风比作剪刀,让读者想到造化的神工修剪出细柳婀娜,春意盎然的世界。当然,也有人认为春风是暗示当年宫廷里的某位人物,他裁出的丝绦是唐朝的欣荣景象。诗无达诂,学究尽可挖掘。但若没有这个比喻,仅靠单纯的描述,便缺乏诗意了,所以我说比喻是诗的灵魂。

 

李白的《静夜思》非常简单。“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不简单之处是把月光比喻为白霜,这句在我看来最有诗意,并为全诗定调。月亮皎洁美丽,别人可能说它是银盘。月光明亮清爽,别人可能称之为清辉。但李白用霜来比喻月光,让人感到寒冷,而且恰如其分。我们不难想象:当时诗人远离家乡,夜间独处。月光铺洒的地上,诗人误以为是浓霜,愈发感到清冷、孤寂。仰望月亮,在古人的世界,人们能够在不同地方同时看到的物体就是这明亮的天体。月圆了,人却不能团圆。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涌上心头;家乡的亲人此时可能也在看月亮想念自己。在没有电波传送消息的时代,唯有月亮能够把人们的情感折射,穿越空间,不言而喻地传给亲朋。而霜在此处是联系月光的纽带,是这首诗的灵魂。

 

当然还有意象,也是诗词的灵魂。比如王维的《相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这里并没有比喻,但诗人把思念这主观情感物化于客观事物红豆,使之形成意象;把抽象的感情化为具体的形象,用深红、圆润、晶莹的小豆子作为友情的象征,使思念成为可见、可触及、可传送的物体。由于这首诗,更多人感受到红豆相思的意蕴,并用它寄托情思。红豆在中国南方是相思的象征,就像玫瑰在西方是爱情的象征一样。灵魂不死,王维的红豆意象在中国文化中得到众人的心领神会,他的诗因此而永生。

 

一首诗中也可以有若干意象,共同表达一种情绪。张继的七绝《枫桥夜泊》便是一例。“月落乌啼霜滿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文字可以讲述事件的经过,在时间延展上长于图画。所以意象含括的范围大于形象,可以把自然现象,历史典故,声音和动态都展现或暗示出来。当然,充分理解意象需要知识、经历、联想。所以不同读者对同一作品的欣赏可能不同,同一读者在不同年代对同一作品的欣赏也可能不同。夜半时分月落,那一定是新月,不同于李白看到的铺洒一地月光的满月。加上乌啼,在霜天之夜就更显得凄凉阴冷。夜幕笼罩,黑暗中唯一能看到的只有在江桥和枫桥边停泊的渔家灯火。不难想象,那朦胧闪烁的渔火给人的感觉是愁苦。在这样一个气氛压抑的夜晚,诗人在安史之乱后漂泊到苏州,偏偏又赶上夜半钟声。钟一般是不会在半夜敲响的。子时敲钟是十一点。丑时敲钟是凌晨一点。不按地支时辰半夜敲钟往往与死人有关,号称“无常钟”。有一说寒山寺主持是半夜圆寂的,敲无常钟既是纪念他,也是警告人们生死无常。也可能那个夜晚不巧半夜死人,让张继赶上了。据说无常钟要敲打上百下,令人无法入眠,更加强了诗人的苦闷,怎一个“愁”字能够表达完尽。然而诗人写出月落、乌啼、霜天、渔火、夜半钟声这一系列意象,让国破家亡、羁旅漂泊、孤魂落魄的状况和心情可闻、可觉、可见。

 

辛弃疾的《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语以寄》“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这首词可以说没有比喻。的卢是匹好马的名字,霹雳虽然是比喻,但那是反复用过多次的死喻,如同常用语一样,只是说弓箭强劲而已。这首词真正有诗意的是第一句,它展现了一位报国无门,心系天下的壮士形象。辛弃疾22岁时,曾经率领50骑杀入万人敌阵,捉拿叛将张国安。但南归之后,他虽然多次上书朝廷,却一直未能得到重用。平生大志不能实现。这首词是写给好友陈亮共勉的。由于未能从军,只能在晚上醉酒时挑灯看剑,梦想自己上战场杀敌。后面直到“赢得生前身后名”都是壮怀激烈的想象。可惜,壮志未酬,白发丛生,年事已高,报国无门。然而,虎老雄心在的英雄形象已经跃然纸上,活在读者的心中了。一首诗词若没有这类形象,很难获得这么强的生命力,千百年后还有众人吟诵。

 

反驳者可以找到不少证据,用一些脍炙人口的诗词来说明好诗未必都有比喻和意象。的确也有一些直抒胸臆的好诗,不用比喻,没有意象,也赢得读者的喜爱,成为传颂千古的名诗。比如陈子昂《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但诗词不仅能够展现一幅文字的图画,还能通过典故让人联想古今。标题中的“幽州台”让人想到战国时代燕昭王为招揽人才修建的黄金台。在那里他曾礼待郭隗,迎来乐毅,并因此而中兴燕国,几乎灭齐。黄金台是尊重人才空前绝后的建筑和象征。陈子昂登上的幽州台可能早已不是燕昭王的黄金台,但他怀才不遇,对则天女王不再像燕昭王那样求贤若渴,礼贤下士而发出的悲叹自然能引起大多数才子的共鸣。古代诗人运用典故往往不是为显示学问掉书袋,而是要引发联想,丰富情感,强化思绪。在诗词中运用比喻、意象、典故,会让诗词更富于意蕴,更含蓄、更生动,更隽永,更有活力。

 

还需值得注意的是,有些看来似乎仅仅是描写一般事物的诗词,本身就是比喻,其言外之意远远超过字面含义。比如苏轼的《花影》“重重叠叠上瑶台,几度呼童扫不开。才被太阳收拾去,又着明月送将来。”表面看来,诗人似乎是描写一种醉态,在朦朦胧胧中看到花影,以为是什么实体的东西,叫侍童来清扫。随着太阳下山,花影消失。但月亮一上来,花影又出现了。这有什么比喻?这样生动的醉态描写,难道还不够诗意盎然吗?当然,把这首诗只当作醉态描写来欣赏并无不可。但也有很多评论家认为花影是比喻小人,总也摆脱不开。诗用比喻,用意象。而形象大于概念。作为一般读者,我们不必考查苏轼的生平或对王安石新政的不满。我们完全可以把花影比喻为任何令人厌烦的事物。诗有新奇恰当的比喻或意象,就有了灵魂,其欣赏面就更宽阔,意蕴更丰富,审美更深入,就会在艺术的殿堂里和人们的应用中永生不灭。

 

再举一个例子,并由此引申到诗词灵魂的高下,也就是诗人常说的意境。唐代诗人朱庆馀有一首题为《闺意》的七言绝句“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这首诗表面看来只是描写新婚场景:晨起梳妆,新娘问新郎她妆扮得是否适宜。这样理解诗,当然不错,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值得描写,何况是终身大事。嫁入人家,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要适应全新的家庭,取悦公婆,当然非常重要。但是这样解读至少漏掉了诗人的原意,那在小标题《近试上张水部》中有所表明。他是把全诗作为比喻,询问张籍他是否在考试前已经准备停当,能够得到好成绩。

 

用诗来询问,含蓄委婉。与其说朱庆馀对考试没把握,想问个究竟,或得到鼓励,我感觉更可能的是他要一展文采,给张大人留下好印象。文人好胜,如此风雅的询问怎能置之不理?张籍果然作诗回复《酬朱庆馀》“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齐纨未足时人贵,一曲菱歌敌万金。”把这位来自越州的考生比作越女,说她打扮得够漂亮,就别再谦逊矜持了。以她的才艺,唱上一曲,早把那些身着山东出产的丝绸衣衫的阔小姐比下去了。得到这种答复,当然信心爆棚。需要说明的是,张籍并非考官。他颇有爱才之名,与朱庆馀这一来一往绝非作弊或走后门。这位后生不负厚望,果然在宝历二年(826)进士及第。他们这两首诗在严苛无情的科举史上留下了一段佳话。

 

仔细分析全诗,包括标题和回应,并查看历史,当然有助于对原诗更全面的理解。但即使不知道这首诗的背景,我们也可以把最后的问句借用来含蓄地询问其它事情。事实上,很多文人都这样做过,不只是问考试能力或成绩。其实若论此诗的意境,我以为探寻考试能力,并不比抓住那描眉的一幕,展示新妇忐忑不安的心情更为重要。虽然赶考的学子不会同意,但朱庆馀这首诗流传之广,远超张籍的回应,似乎表明多数读者看重的并非考试能力或结果,也并非越女的美貌与歌喉,而恰恰是那生活的瞬间。古时候,女子离开熟悉的自家,嫁入陌生的环境,能否给公婆好印象,融入新生活,这是她面临的切实问题。夫君能够察觉新婚妻子的不安,体贴她的心情,与她感同身受,才可能将之写入自己询问前途的诗中。这本身就反映了朱庆馀的善良和关爱,也许比妙喻更为可贵。

 

这首诗比喻巧妙,自不待言,但其意境高下,还可以讨论。王之涣《登鹳雀楼》显然意境高远,糟改后的那四行显然低贱,甚至可以说没有意境。意境也是容易感受,却很难说清楚的诗词效果,但绝对不是直截了当说出来的。有人居然写出这种所谓的诗:“大海啊你全是水,骏马啊你四条腿。美女啊你多么美,鼻子下面长着小嘴。”还声称自己是实话实说,直抒胸臆。这种连打油诗都算不上的顺口溜差就差在尽说实在的废话,没有比喻,没有意象,没有情景结合,不能让人产生艺术联想。当然,这是极端的例子。但许多所谓的诗也不过就是比这顺口溜说雅致一点言辞,喊雄壮一点的口号,发深沉一点的怨气,也同样没有客观事物与主观情思的结合,同样不能激发读者的想象或共鸣,同样不能给人审美的愉悦。

 

诗的灵魂与人的灵魂一样,一首诗即使有比喻,有意象,也可能高尚,也可能低贱。它所营造的意境有美丑之别,有高下之分。容我举一首拿郎中打趣的五言绝句《咏雪》作例子。“昨夜北风寒,天公大吐痰;今朝红日起,便是化痰丸。”相信读者在哑然失笑之余,不得不承认,将下雪比作吐痰、红日比作药丸,毕竟是新奇的。但除了极少数有嗜痂之癖者外,绝大多数人不会认为落一身浓痰,踩满地痰浆有什么美感。其恶心是如此显见,一看就知道这首诗是拿中医开玩笑。如果真有哪位郎中写出这类诗词,那意境就太低俗,太丑陋了。

 

然而,这并不是说诗词不能描写丑陋。更不能说如果诗词揭露了丑恶的原因,意境就会低下。愤怒出诗人。最伟大的诗词往往出于对不公正的愤怒,而之所以会愤怒往往是因为有丑恶。北岛的诗《回答》“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墓志铭”和“死者弯曲的倒影”都不是美好的意象,把卑鄙比作通行证也令人厌恶。但这首诗的美超越了感官层次,诉诸人类的正义感。正如杜甫的诗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两个意象一样,揭示了社会上不公正的现象。这种诗句在读者心中引发的是崇高的理性美,所营造的意境要高于风花雪月、春江秋月、晓风残月。

 

回想当年,我也曾是个忧国忧民的热血青年。七六年春与友人游颐和园,玩赏间谈及北海已变成御花园。想到慈禧太后用海军军费给自己造园子,历史重复,何其相似!顿时游兴大减。名山胜景、黯然失色、激动过后,我模仿张孝祥填写了一首《六州歌头》“石栏拍遍,终是气难平!龙王庙,亡多少?知春亭,晓何情?园竣千人丧,那拉氏,败朝清。佛香阁、排云殿,有哭声。五彩长廊,血迹今犹在,细品还腥!看楼台殿阁,尽白骨积成;浩大工程,为谁兴?  且挪军费、丢国事、荣奢侈、辱威名。昔甲午、昨八六、唤艨艟、几曾应?战舰成石舫,南沙岛,受欺凌。力不足、心徒壮、愤填膺。怒向湖光山色,空长叹,还我水兵!令游人到此,耻恨漾春风,泪洒昆明。”朋友捧场,前辈鼓励,让我觉得这首词填得很棒。现在看来,确实有激情,但还稚嫩。说好听的那是直抒胸臆,严厉批评那就基本上是合辙押韵地喊口号了。唯有“五彩长廊,血迹今犹在,细品还腥”和“战舰成石舫”还略有诗意。

 

我知道,有一类诗就是直抒胸臆。但言之不美,行之不远。没有恰当、新奇的比喻,没有引发联想的意象,没有交融的情景,不能引起共鸣,没有启迪心灵的思绪,引领到物我合一的境界,诗词就缺乏生命,缺失灵魂,就无法营造意境,难以获得永生。写诗,在了解诗词的形体后,更重要的无疑是要找到没有生命的物体并在其上寄托我们的情感和思想,如同奥维德《变形记》的故事那样,把我们心灵瞬间的悸动固化在那原本没有情感的物体之中,使其永恒。于是,“明月夜,短松岗”便凝聚了对逝去亲人的思念。空山“桂花落”就成为平心静气最优美的表征。“一江春水向东流”是滚滚愁绪涌上心头的动态。“竹杖芒鞋”不再是普通用具,而是承载我们走过“一蓑烟雨”的豪情。“无边丝雨”成为纤细的愁思。凝结露珠的兰花便在伤心地哭泣。蜡烛也垂下惜别的泪水。“原上草”成为枯荣不息的象征,传统美德孝敬物化为常见的“寸草”。甚至连不起眼的建筑材料石灰都具有甘愿粉身碎骨,给人间留下清白的高贵品质。这些就是诗的美丽灵魂和崇高的意境。

 

2019年11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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