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喆也的确有事要去詹姆斯镇,一年前,她向一个有行业影响力的学术杂志投了论文,杂志地址就在西维吉尼亚的詹姆斯镇。令她开心的是,责编想约她面谈一次。导师知道这事后很高兴,催促菁喆尽快过去。菁喆觉得这真是天赐良机,她想,何不顺便去看看这个理查德呢?自己的终身大事更重要!刚才,她只是试探一下理查德的口气。还好,他挺热情的。一晃又是一周,这天清晨,菁喆给理查德发短信:
“早晨好!理查德,今天你在干什么?”
“跟昨天一样,审计。”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詹姆斯镇?”
“大约两天后。”
“你的意思是,本周五你就能回去?”
“我要在本周六早晨及时赶回詹姆斯镇看我的球队在上午的比赛。”
“哈哈,你像个大男孩。”
“当然……”
“你只是看球,不踢球吗?”
“我读大学时踢过。你什么时候到詹姆斯镇?”
“你仍然希望我去?”
“当然。我一直在想着这件事。”
“那么,你能帮我找一个安全的住处吗?而且那地方能离你近些,我想住几天。好好休息一下,这半年太累。”
“我能。那么,从什么时候开始?”
“下周怎样?你有时间陪我吗?”
“请稍等,我来看一下我的工作时间表……确定!整个下周我都有空。只有一些小工作,都在詹姆斯镇周边,很容易。好的,这几天我会想出来,你应该住在哪里。”
“谢谢。”
“你想哪天来呢?”
“下周一或周二吧。”
“我觉得周一来比较好,因为周二有场很重要的球赛,你可以跟我一起看。”
“好吧。那就周一。”
“你开车来?”
“不,我坐巴士。”
“噢,那将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旅程。我会到城市中心的巴士车站去接你。”
“那么,我现在就看一下时刻表,然后告诉你。”
“请你一定这样做。”
“好的。我打算周一过去,顺利的话下午3点能到。”
“真的?太好了。我去车站接你。”
“我可能得待久些,一周,或更多。”
“太好了。但第二周我会到另一个地方工作,出去4天。”
“没关系。你去吧,我自己待着。”
“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要修改论文,我自己有事做。”
“噢……有意思。我期待能早点见到你。”
“周一见。”
“我很感动。好了,我现在要起床,又要开始忙碌的一天。”
“昨天睡得很晚吗?”
“是的。昨晚我们疯狂地工作。如果你周一能及时赶到,我们一起看一场盛大的球赛:曼联与曼城队!”
“好的。”
“之前,我一直沉睡,现在,一股清新的空气吹醒了我,谢谢你。”
“我很高兴你能心情愉悦。”
“期待着见到你。你一定会觉得很有趣。你将到一个新地方,认识一些很酷的新朋友,当然,你必然是跟我在一起……”
“那么,我住在哪儿?”
“第一晚可能先住我那儿,然后第二天我帮你选择一个你喜欢的住处。除非你想住在宾馆里,随便你。”
“好吧……也许你是对的,我信任你!”
“我认为我俩都是高品质的人,我很愿意了解你,继而保持一个好的发展关系。”
“我也希望如此。”
赴网约之前
晚上,菁喆跟妈妈又在QQ上聊了一会儿,还是车轱辘话——原地打转。母亲说:“为了供你读书,咱家可是倾家荡产了,就盼着你在美国有个好发展,我们也能在列祖列宗面前扬起头来。”
“可我在不在美国,读不读博,列祖列宗怎么知道呢?妈,说来说去是您自己不想让我回去。我想爷爷,我要回去照顾他。”
“别提你爷爷行吗?就是因为他,害得你奶奶、你伯伯姑姑和你爸爸,半辈子背着‘黑崽子’的包袱,没有学上,没有好工作。全家人就你一人稀罕他。”母亲没好气地说。
菁喆沉默了。母亲又说:“再说了,你现在回来算什么呢?回来也找不到好工作,就算你当了大学老师,那也是聘用的,公家又不分房,你工作到哪年哪月,才能买得起一套房呢?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回来跟谁结婚呢?现在乌鲁木齐到处都是剩女,长得漂亮的都嫁不出去呢——”
妈妈的话刺痛了菁喆,她的小脾气上来了:“这怪谁呢?我长得不好看,那也不是我的错啊,是你和我爸没给我一个好看的模样!” 菁喆也自知失礼,可也不知为何,妈妈只要一唠叨,自己就烦躁。
母女俩的聊天不欢而散。
茹欣媛刚洗完热水澡,裹着浴袍出来了,她问气呼呼喝水的菁喆:“干吗跟你妈说话声音那么大?你这样子让我想到我女儿,她就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我长得不漂亮已经够难过了,我是我妈生的,她也说我不漂亮,我很气。”菁喆还噘着嘴。
“那也至于跟妈妈发脾气?什么漂亮不漂亮的,美国男人和中国男人的审美观不一样,中国男人觉得漂亮的,美国男人也觉得漂亮;中国男人觉得不漂亮的,美国男人仍然觉得漂亮。其实美国男人搞不懂中国女人哪类是美女,哪类是丑女。所以,你到大街上看看,许多看上去挺帅的美国男人,却娶了一些又黑又黄又瘦的亚洲女人,自己还觉得美滋滋的。据说,美国男人也很钟爱广东女人那种高颧骨的脸型,你又那么健康,没准在理查德的眼里,你就是大美女呢!你妈说你不漂亮,那是以中国人的标准来衡量的,别管她。情人眼里出西施!”菁喆被茹欣媛说得心里美了。脸上的肌肉才松弛下来。
“以后别动不动跟妈妈犟,做女儿的没这个资格。我也是这几年才体悟到做母亲的不易,尽管我跟妈妈在一起也有很多烦恼,但一想想,她苦了一辈子,还能活几年?当女儿的不对她好,谁对她好?”茹欣媛苦口婆心地教导菁喆。
菁喆点点头,表示自己的歉疚。
栗秋听到菁喆要去詹姆斯镇见理查德,特意跑过来,那个环卫工程师比尔就来自詹姆斯镇,想起那个人,栗秋心里还是不爽,因此,她极力反对菁喆去见理查德。她撇嘴说:“第一,你那双国籍的理查德在詹姆斯镇,离波士顿太远。坐巴士得一天,怎么了解他呢?能不能别整这么远?还是在波士顿范围内寻找吧;第二,越是这种有双国籍的人越有优越感,清高傲慢是英国人的恶习,不好搞定。既费时费力,最后搞不好还是一头雾水,整不明白;第三,个头高不能当饭吃,他学历再硬气,不娶你也跟你没关系。”
茹欣媛也提醒:“我觉得你在美国男人的选择上,还是太主观情绪化。我可提醒你,时间紧迫,要提高效率和成功的概率。你明年毕业后,也只有一年时间,当然你是理工生,可能会多给你一年半的找工作时间,如果再拿不到工作签证,就得打道回国。所以,玩不起爱情,更玩不起火,还不能伤心,要让自己保持良好的心态。这是一场战斗,要像战士一样全副武装,而不能是少女怀春的浪漫。”茹欣媛握紧拳头,好像要去跟什么人打架,这模样把菁喆逗笑了。
栗秋对茹欣媛的“战斗”一词有异议,她对菁喆说:“如果能遇到一场爱情,也是很好的体验。这个要撞运气,但不能撞破头;要务实,别务虚;要婚姻要绿卡,不要企图爱情。通常情况下,鱼和熊掌可以兼得,特殊时期,鱼和熊掌只能取其一。”
栗秋的忠告极其严肃,又句句在理。但茹欣媛却反驳道:“你说话很周全,但等于没说。她连个美国男人都没经历过,你让她怎么又要婚姻又要绿卡?还是得去一趟,见见,感觉感觉,最理想的是跟他生活在一起,只有这样,才知道他是人是妖,是否适合建立家庭。”
栗秋说:“确实两难。又想要爱情,又想要绿卡。这两件事搅到一起很难理清。既然你已拿定主意,那就听从自己内心的召唤吧。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一意孤行,有可能是飞蛾扑火的下场!”
茹欣媛鼓励说:“先留下来再说。尽管你渴望爱情,但那是奢侈品,可遇不可求。”
菁喆笑着说:“哎呀,俩妈,你们把我脑子搞乱了。”
“还有,我就想叮嘱你一句话,把自己的钱袋捂紧了,别老是充大头。”茹欣媛告诫菁喆。
气 息
一大早就坐在长途巴士上的菁喆,一边不敢设想失败,一边又分分秒秒想着失败了怎么办,脑子里很乱。
巴士行驶在途中,突然出了点故障,菁喆赶紧给理查德发短信,告诉他至少延迟1个小时到目的地。理查德回复说,下午4点有一场对他来说很重要的球赛,他希望菁喆能与他一同观看这场激动人心的比赛。因此,他盼望菁喆能在4点前到达,这样,他们将直接从车站飞奔到他看球的那个俱乐部。
菁喆既不懂足球,又不知道俱乐部是什么概念,尽管她与理查德并未见过面,用不着为他考虑太多,她还是不忍心影响他的看球兴致,于是主动提出一个方案,到站后,自己打车到俱乐部找他。菁喆看不到理查德是什么表情,但对方立刻就不客气地接受了这个建议,作为补偿,他提出打车费由他支付。
但事实上,大巴士到终点站的时间仅延误了20分钟。这让菁喆心里叫苦不迭。菁喆知道在自己跟理查德的关系上,先输了一步棋。为什么还没见面,就替他着想?怎能做出这种跌份的事,自己坐一天的大巴车,就为了奔向一个在交友网站上认识的美国男人?
菁喆隐隐觉得此行的目的性太强,但究竟是焦虑的成分多还是好奇心多,或是那模模糊糊的爱情在作怪,她还分不清,她完全不知自己内心的底细,更不知以后的底细,反正她开始向一个遥远的城市,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靠拢。走之前,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失败而归,绝不后悔。栗秋追加了一句,说:“也不能哭,更不能伤心。”
菁喆最终的企图是向这个男人要婚姻。现在,她已经知道,理查德研究生毕业后,留在詹姆斯镇工作,那里有许多英国人。他曾与当地一个美国女人结婚,但3年后,又离婚了。两人没孩子。之后,他与一个中国女孩同居过两年,但那女孩也走了,原因是受不了他天马行空的工作。因为,每个月他都要飞往全美各地,一走就是十天半月,回来休息几天,又走了。不知为何,菁喆却喜欢他的这种工作感觉,尽管自己不喜欢太累的工作。她觉得这种工作很有趣。现在她一心想去见理查德。这个男人身上具有的某种气质吸引她。
菁喆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厚厚的雪,上了辆出租车,朝着那个陌生的男人奔去。
栗秋给菁喆打来电话,说:“既然你已经到那里,那就争取有所收获。对理查德可以主动些。大多美国男人不在乎中国女人是否结过婚,是否有过许多男朋友,是否有孩子,他们更在乎你是否能带给他生理上的愉悦。”
这方面,茹欣媛和栗秋的说法是一致的。
“可我不知道怎么主动啊!”
茹欣媛感叹:“噢,这很糟,会让美国人误以为你没男人喜欢,会觉得你没趣。反正你总得变成真正的女人,既然你喜欢他,不如就从他这儿开始你的女人生涯吧。”栗秋这样叮嘱菁喆。
“可是,如果我跟他有了那种关系,他不跟我结婚怎么办?”菁喆担心地问。
“你呀,什么都能改变,就是改变不了中国式思维。”茹欣媛不客气地说。
“什么是中国式思维?”
“你想结婚,想找个有责任感,又有经济能力的人当靠山,想靠人家一辈子,在你看来,你有两个资本:一是处女,二是高学历;这两样东西在中国那些爱慕虚荣的男人眼里是有用的,但在美国人眼里,这两样东西可以被忽略,或者说,在他们面前被粉碎了。他们看重的是,你是否给他性的享受,是否能在经济上自立,哪怕你去给人家当保姆,他都认为劳动光荣,依靠别人生活的人是可耻的。美国男人更喜欢自由、轻松,而不像中国人那样想得很多,背着很多意识和概念生活。”
菁喆不置可否,一时也转不过弯来。她有点不高兴:“你说的意思,就是让我追他呗!”
“女追男怎么了?”茹欣媛反问。
“该不会让我也迎合男人吧?”
“迎合男人又怎么了?”
“我不喜欢那么做。”
“先别说喜欢不喜欢的事,先做做试试。”
“男人应该主动。”
茹欣媛气得挂了电话。栗秋得知后,又拨通菁喆的手机,开导说:“你是中国教育体制下培养起来的人才,说好听点是好学生、好女儿、好同事,说难听点,是高分低能儿。你都三十多了,还与别的女生合租房间,一天10个小时泡在实验室,下了班既不听音乐会,也不跳健身操,只会煮面条就咸菜,无从谈起美食,也无从谈起美体,站在任何一个正常的美国男人角度来说,你都很怪异。”
菁喆不语。栗秋赶紧说:“但愿我没有触动你的自卑临界点。喂,我送你的那件低胸睡裙带上没有?”
“嗯。”
“一定要穿上它。跟理查德在一起时,迷死他不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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