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虎队员
菁喆始终惦记着汉克斯,很担心他因为参加战友的葬礼而伤感,血压又升上去降不下来了。因此,这个周六,菁喆早早赶到卡琳娜老人院,直接去看望汉克斯。可是,他的房间是空的。值班护士告诉她,上周末,老人的儿子把他接走了。周日晚上,老人的儿子打来电话,说老人血压不稳,头晕得厉害。老人院与政府相关部门沟通之后,就派护士、物理治疗师以及家庭护理员上门照顾去了。菁喆问:“我能否去他家中探望?”
值班护士摇头说:“不可以。”
“为什么呢?”菁喆很焦急。
“因为你没有注册护士资格证,所以不可以。”
菁喆沉默了。是呀,自己只是个志愿者,没有注册护士上岗许可证,就不能行使一个护士的职责。整个上午,菁喆依然与别的老人聊天,但心里总觉得缺少点什么,心神不定。离开老人院时,她特意把自己的手机号码交给护士站,嘱咐如果汉克斯找她的话,她会很乐意与他聊天。
与其说菁喆惦念汉克斯,不如说她更惦念远在新疆塔什库尔干的爷爷。她爷爷也正处于汉克斯这个年纪,也有高血压,而且前胸后背都受过枪伤,一到阴雨天受过伤的地方就会隐隐作痛。菁喆第一眼看到汉克斯时,并没什么深刻印象,但汉克斯却主动来找她,问她是不是中国人。当菁喆确认身份后,汉克斯高兴极了,热烈地拥抱菁喆,并用中国话问候:“你好,你好,小姑娘你吃了吗?”
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袭珍珠港事件发生时,汉克斯只有19岁,那时他刚从普利茅斯公立高中毕业,进入波士顿艺术学院摄影专业读一年级。随后他应征入伍,在空军部队接受了为期10个月的航空照相测量技术的专门培训。之后,他被分配到空军第333照相勘测中队,不久,他所在的中队被派遣到云南昆明,编入美军第十四航空队,也就是许多中国人都知道的陈纳德组建的“飞虎队”,成为一名照相勘测员。
汉克斯虽然是“飞虎队”的一员,但他手里只有摄影器材,只能在幕后做些技术工作。可是,到中国仅仅半年,日军飞机袭击昆明机场时,他被击中小腿。等他从昆明的医院醒来时,他的小腿以下已被截肢。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这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他想自杀。但是有一天,他透过病房的窗户,看到护士长3岁的女儿,右手臂被炸没了,那里是一截空荡的袖子,可是,她正在晒着白色床单的草地上摇摇晃晃地用左手臂去扑蝴蝶,看见汉克斯后,她跑过来,把手里的一把花草送给他,然后又去捕蝴蝶。多么美好的小姑娘,多么美好的生命活力,汉克斯本能地拿起相机,捕捉着小姑娘的各种可爱的萌态。看着镜头里小姑娘的脸,汉克斯咧嘴笑了,他决定好好活下去。
汉克斯回到美国,退伍,又回到波士顿继续读书,但他改学了历史学。大学毕业后,汉克斯先后在波士顿图书馆、查尔斯镇社区、普利茅斯社区工作,直至65岁退休。几十年来,许多事情都忘记了,但那张中国小姑娘可爱的脸庞一直在他眼前晃荡。
汉克斯看到菁喆,让他想起昆明的那个小姑娘,所以对菁喆很是关心。而菁喆看见汉克斯也像看到自己的爷爷,对他有一种自然的亲近感。
这个周六,菁喆没有看见汉克斯,非常担心。她特地跑出去买了一张祝福卡,从汉克斯的门缝里塞进去。同时,也给爷爷寄了一张。她不知道爷爷是否能收到她的祝福,但是她光想爷爷就想到心酸,她给爷爷的祝福卡上写着:“亲爱的爷爷,你要好好地等着我回来。我已经知道如何护理老人并且让他们开心,放心吧,您的一切都交给我,我不仅要照顾您,还会依偎在您身边,给您讲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飞虎队员的故事,哈哈!说不定你们还见过呢!只是你们谁都不认识谁。”菁喆真想不停地写下去,可惜卡片太小,写不下了。
菁喆每个月都会定期给爷爷寄一张祝福卡。但她从未收到过爷爷的回复。因为他住的地方太遥远,一封信走到他那里,至少得两个月。但菁喆不在乎,只要爷爷看到她的字迹,读到了她的心声,她就满足,就觉得幸福。
这天晚上,菁喆的母亲按时现身QQ。菁喆问候了母亲后,急切地问:“妈,我爷爷他好吗?”
妈妈迟疑一下,说:“挺好的呀!你上周不是问过了吗?”
“你们多长时间没见过他了?”
“前段时间还去看他了。放心吧,他一切都好。就是腿脚不方便。”母亲信誓旦旦地保证。
“他的血压现在是多少?叮嘱他,别吃太咸。还有,他喜欢吃油炸的,这个习惯也不好。”菁喆细心地提醒母亲。
“行了,行了,一提你爷爷,你就婆婆妈妈的,你净操这些心,还有时间学习吗?我问你,你的论文写得怎样了?导师不是说,你读博期间,怎么也得发几篇论文吗?”
“妈,我想跟您商量个事。”菁喆怯怯地说。
“是需要钱吗?妈会想办法。”母亲总是不等女儿把话说完就发表意见。
菁喆叹口气说:“妈,我这边不需要钱,我在实验室做实验的这每月一千多美元收入,已经够我用了。我想说另一件事。”
弃博转硕
菁喆咬住厚厚的嘴唇,狠狠甩出一句话:“妈,我想去考个注册护士资格。”
“考那玩意干啥,难不成你还想当护士?”妈妈根本不在意女儿的心思。
“护士怎么啦?美国护士收入很高,按教育程度和工作经历,又分为5个级别呢。护理部主任平均年薪7到9万;护士长平均年薪5万至6万;护理督导平均年薪6到8万;护理医生、护理临床专家还有注册麻醉护理师那就更高了,这个级别的都得是硕士学历。”菁喆耐心地向母亲介绍有关护理方面的情况。母亲烦了,她说:“你啰唆这些个东西干啥,你再努把劲,博士学位都拿到了,还把这些护士呀、护理的放在眼里吗?”
“美国的生物博士一把一把的,但是现在美国退休的人比新参加工作的人还多,随着美国人口的老龄化,美国的各种老年公寓、老人院、老人村庄、老人住所都办起来了,这预示着,这个领域将需要大量的就业人员,但是美国境内没有太多这方面的专业人才,我想,如果我能学个两年制社区护理学位,或经过两年专攻老年病学、家庭保健科及妇产科等某一领域的学科,从而拿到注册护理师的话,一旦上岗,平均年薪6万至9万美元。”
“你给我闭嘴。你想走下坡路?想都甭想!我检讨下自己,也可能前段时间给你的压力太大,你开始想歪门邪道了。好,我不再催你,你啥也别想,一门心思读你的博士,多出论文,早点毕业。然后咱再去找工作,好不好?”母亲软硬兼施,快刀斩乱麻,没有给菁喆一点回旋的余地。
“妈,我这只是跟您商量。我自己也没想好,我只是受到卡琳娜老人院的一点启示,查阅了一些护理专业在美国的就业前景分析。我今天挺累的,想早点睡了,您也忙吧。”菁喆不想跟母亲再讨论了。刚才母亲的态度已经表明,此事行不通。
菁喆只是试探母亲的口风,其实她早已悄悄查阅有关老人病学专业的硕士情况,一旦申请成功,她就跟博导摊牌,弃博转硕。读博的道路太漫长,而读硕士却只需一年半或两年就可以毕业,关键是这个专业找工作的机率比较大 。菁喆不想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听说菁喆也做生意,茹欣媛惊奇得不得了:“什么?你也做生意?做什么?怎么做的?我怎么没看到?赚了还是赔了?”茹欣媛不相信似的追着问。
“人家只是小本生意。”菁喆羞怯地说。
“怎么个小法?”茹欣媛笑眯眯地问。
“一年前,我从学校往这儿搬家,当时想把不要的东西卖掉,可能别人需要。就到网上找买家,意外发现‘北美省钱快报’网上有个小本生意微论坛,里面有各种卖二手货的生意,还有租房及二手房买卖信息。我发现许多女孩都喜欢墙贴、头花什么的,就搜索一下,发现国内的淘宝网里什么货都有。我就想,如果我能从淘宝买点便宜货,然后到这个网站上卖给需要的人,也许能挣点差价。于是我从淘宝网里进了一批货,让他们寄给我。邮费还是挺贵的。我把这些小物品在网站挂出后,很快就有了客户。”
“不错呀,赚了吗?”茹欣媛专注地问。
“嗯,平均每月能挣一百多。”
“行呀你,真看不出,你肚子里还有点小九九!好了,我以后不叫你小呆子了。但你这可是倒买倒卖行为,大白话就是二道贩子。”茹欣媛调侃道。
“这个市场很小,但细水长流。我都有一百多名用户了。”菁喆骄傲地说。
栗秋笑着问:“你从淘宝上买的墙贴多少钱一张?”
“小的2元,大的4元。卖的时候小的4元,大的5元,买的时候是人民币,卖的时候可是美元哟,利润翻番呢!”
“呵呵,你这种自足的心态,到了赌场都不怕。我喜欢你,最后一次叫你小呆子。”茹欣媛吐吐舌头,用惊喜的眼神打量菁喆,并叹口气说,“唉,我的女儿要是这么懂事就好了。但她现在胃口越来越大,好像在搞代购,动静挺大的,我搞不懂她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干什么,也抓不住她。”
便 秘
一个早晨,茹欣媛蹲在卫生间不出来,便秘让她的小肚子有下坠感,全身力气都使上了,越想赶紧解决问题,越是阻塞着无法通畅。
栗秋和菁喆都等在门口,栗秋说,她在离婚前后曾经一度出现过这种情况,但吃中药调节好了。
菁喆说,她上高中时,这种情况经常出现,现在还有后遗症,一紧张就便秘。
茹欣媛终于出来了。“我可告诉你,过重的心理负担,容易使体质酸性化。”栗秋警告茹欣媛。
“酸性化又怎么啦?”茹欣媛不解地问。
“网上公布过一个实验结果,把两只小白鼠放在两个笼子里,把一只小白鼠用黑布蒙上,然后不停地用小棍去骚扰它,一个月后再测试,这只小白鼠的体液酸性化了,第二个月,这只小白鼠身上出现了癌细胞,而另一个笼子里的小白鼠却好好的。这说明什么?当处在高度压力、高度紧张时,生物体会出现严重的酸性化,而酸性化有可能致癌。”
“真的假的?”茹欣媛半信半疑。
“栗秋说得对,而且,从生物学来说,一个人发脾气的时候,尤其是暴怒时,呼出的气体都是有毒的。”菁喆补充说。
“日本有个医学博士做过一个实验,对一百个癌症患者进行抽血检查,结果发现他们都呈酸性体质。”栗秋面无表情地解释。
“你们这些学医的,说出来的话真吓人。”茹欣媛还是半信半疑。
“不是吓唬你,茹欣媛,你这段时间太拼命。本来心情就不好,又弄月子中心,那么繁琐的一个大工程,都是你自己事无巨细地忙碌,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就垮掉了。你这次感冒三周还未痊愈,从营养学上说,你体液的酸碱平衡出了问题。咱们通常的饮食里,应该把酸性食物与碱性食物的比例控制在1∶4,但你连饮食规律都不能保证。所以,我认为你需要控制情绪,保持良好的心情,同时进行适量运动,改掉你不吃早餐,爱吃宵夜,凌晨才睡觉的坏习惯。”栗秋一边说,一边把洗好的一盘草莓递给茹欣媛,说:“早晨在印度人开的那家超市买的,我刚才是在流水下冲洗的,先用盐水浸泡了10分钟后,又放在凉水里浸过几分钟,你把这盘吃了,就相当于吃了一粒活的维生素E,这几天就别吃肉了,多吃白萝卜、豆腐、海带、青菜和水果。”
茹欣媛手也不洗就吃草莓,说:“还是跟学医的人住在一起好,不仅增加知识,还可以被照顾。”
“那就减点房租吧。”栗秋开玩笑说。
“你刚才还说要减压,怎么又给我增加心理压力呢?”茹欣媛反应太机敏了。
“记住,每摄取20%的酸性食物,就需要80%的碱性食物。我会打印一个食物酸碱一览表给你,你调整一下吧。”栗秋的性格就是这样,要么不担事,要担事就负责到底。
“所以,你还是来帮我给孕妇们当营养师吧。就算你没通过注册护士资质,我也认你。”茹欣媛诚心诚意地邀请栗秋。
“我真的没精力加入你的阵营,但我可以义务帮你给她们拉个科学点的营养食谱,让她们在生孩子之前,以及坐月子期间尽量吃得可口而有营养。”栗秋挺仗义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我一直担心,这些孕妇毕竟是中国人,习惯吃中国食物,美国佬的食物再有营养,但她们不习惯,吃不下去,不也是白费劲吗?算你帮我怎样?每小时20美元!”
栗秋笑了:“非我不可?好吧,我会尽力!”
“吱——咣咣咣——”洗衣机突然发出怪叫,吓得正在往烘干机里塞衣服的菁喆倒退一步,连忙喊:“快来呀,洗衣机坏了!”
茹欣媛摇摇晃晃过来,说:“让我看看。”她关了电源,但洗衣机的门却打不开,液晶板上出现安全提示。茹欣媛便跪在地上,拆洗衣机下面的装置线板,又清洗又放水的,拆拆拧拧竟然就修好了。
“年头用得太久。二手货能用这多么年已经不错了。”茹欣媛拍拍手说。
这工夫栗秋给茹欣媛做了杯柠檬水,端给她,说:“我发现你总喝自来水,这也不好,平时多喝点柠檬水,增加身体的碱性成分。怎么样,膝盖跪疼了吧?”
“还好。谢谢你这么体贴。”茹欣媛接过杯子。
“你真行,简直是全才。没有你不会干的!”栗秋赞扬道。
“所以有时我觉得,有没有个男人在身边并不重要,我自己什么都会弄,男人反倒成了摆设。呵呵。”茹欣媛喝了一口柠檬水。
菁喆担心地问:“你那么瘦,那下面的阀门拧紧了吗?”
“觉得我没力气?弱不禁风?我可当过知青呢!”茹欣媛撇了撇嘴角。
“我真是佩服您!”菁喆由衷地说。
“虽然生活把我逼成男人性格,但动手做事情也是很享受的过程。”茹欣媛又头昏脑涨地摇晃着身子回房间了。
过了一会儿,栗秋又端着一盘刚蒸熟的南瓜进来了。她对茹欣媛说:“你这两天吃药太多,现在脾胃很虚弱,这南瓜有很好的食疗效果,补气,还能促进你的胃肠蠕动,缓解便秘。我已经注意到,你每次大便时间都得十几二十分钟,多半已经中度便秘。”
栗秋如此善解人意和心细,令茹欣媛感动不已。她怕自己在栗秋面前流泪,忙说:“谢谢你栗秋,我一会儿就吃。你忙去吧,我再睡会儿。”
拿下了独栋楼,茹欣媛的月子中心项目就算启动了。尽管遭受与男友分手的冲击,但她仍然能四件事一起向前推进:一是把独栋楼6个房间改装成9个小房间;二是让姐姐在深圳注册了一个生育美国宝宝的咨询公司,并在网站打出广告,称其公司立志于母婴产品,并提供专业生产月子服务,以招揽孕妇;三是联系妇产医院;四是找注册护士和孕妇厨师。茹欣媛的愿望是把所有的事都办得妥妥的,顺顺利利的,从而实现利润最大化。
至于网络广告,则是茹欣媛亲自起草,让律师把关的。广告称:“月子中心坐落在公共公园附近的一个独立别墅。这里环境优雅,安静,交通便利,驾车从妇产医院到月子中心仅6分钟,距中国城8分钟车程,购物方便,附近有数十家大型购物商场,常有各种名牌30%~50%的折扣活动。”虽然还未找到理想的注册护士,但有栗秋和菁喆打底,茹欣媛在广告中,理直气壮地声称,“本中心拥有多名有经验的护理人员和月子阿姨,保证孕妇一天五餐科学营养。母婴都可得到健康全面的照顾。”茹欣媛还严格规定,孕妇在怀孕三个月前就得办理好美国签证,然后在怀孕七个月左右再赴美。
“按摩男”
“蜜蜂”网站一个叫吉姆的男人频频给菁喆献花,并且主动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发过来。出于礼貌,也出于好奇,菁喆跟他打了招呼:
“嗨!你好!吉姆。”
“你好玛丽,你在哪儿?”吉姆问。
“波士顿。”菁喆淡定地回答。
吉姆问:“工作?”
“是的,你呢?”
“你想见我吗?”吉姆没有回答菁喆的问题,而是直奔主题。
“你在哪儿?”
“罗德岛。”
“哟,很远。”菁喆吐了下舌头。
“哈哈……不远……相距一个多小时。”
“你有时间到波士顿?”
“是的。很容易。”吉姆似乎不怕路途遥远。
“你想跟我见面聊天?”
“是的。你想吗?”吉姆紧紧追问。
“我不知道。”菁喆回答。
“你想跟我一起吃晚饭吗?”
“我试试吧。”
“你喜欢按摩吗?”吉姆问。
菁喆没听清楚对方的话,便含糊地回答:“喜欢。”
吉姆立刻眉开眼笑:“从照片上看,你长得很甜呀!”
“谢谢。”菁喆很受用。
“你今天要工作到几点?”吉姆动了心思。
“6点。”
“不坏。你有孩子吗?”
“没有。”
“这个周末你忙吗?”
“还好。”
“我认为,你需要一些时间放松。这个周末可以请你吃晚饭吗?”
“也许。”
“按摩会让你感觉舒服,你最后一次做这件事是什么时间?”
吉姆的英语有浓厚的南方口音,菁喆没有完全听懂。她问:“你说什么?你的职业是什么?为什么停留在罗德岛?”
“出差。”吉姆简单地回答。
菁喆问:“你经常出差?”
“是的。”
“抱歉,吉姆,我这会儿很忙,有时间再跟你聊。”
挂了电话,菁喆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儿,她赶紧悄悄问栗秋,他说的“按摩”是什么意思?栗秋不假思索地说:“就是按摩呀!”菁喆一阵抽紧,“天呀,我把按摩这个单词误听成‘短信’(message)了,对方问我喜欢按摩(massage)吗?我还傻乎乎地说喜欢。”
栗秋也笑起来:“那你就是喜欢呗。咋了?”
“他说周末要来见我。”
“那就见呗。”
“我可是很认真地跟你说这事。”
“我也没不认真呀!”
“真要见呀?”
“为什么不?有人愿意开车花两小时从另一个州赶来请你吃饭,给你说好听的话,还让你见识什么叫massage,多么生动而负责任的老师,为什么拒绝?”栗秋调侃说。
“你不为我担心?”菁喆反问。
“如果你不见识见识这些人,怎么判别真伪?你一辈子总那么单纯呀?你瞧瞧,你刚才那紧张样,真丢人!”
“我的确搞错单词了,以前也几乎用不着这个词嘛。”
“见见吧,不是坏事,又没让你咋的。”栗秋鼓励道。
“那你得陪我,不然我害怕。”菁喆心里还是没底。
“那人家吉姆愿意吗?”栗秋逗菁喆。
“他必须得听咱安排。嗨,栗秋,你说你周末最想干啥?”
“咱去市中心的文化酒吧看看怎样?听说那里面可以唱歌跳舞,但进门得拿身份证明。”
“好呀,到时我就建议吉姆带咱去那儿。你也给我做伴了,咱也玩了,估计那种场合,他也不能咋的。”菁喆分析着。
“我看行。”栗秋答应了。
“又学了一个词,上次是‘美国大卡车’,你那里又出来个‘贞操男人’,这次是‘按摩男人’。有意思。”菁喆见识越来越多了。
这天晚上8点多,吉姆来电话了:
“你好!玛丽,你在干什么?”
“我在写论文。”
“噢,不要。你应该放松。”
“我会的。”
“那么,要我帮你吗?”
“嗯?”
“你什么时候想要上床舒服?”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专业?”
“化学材料。”
“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密歇根大学,你知道吗?”
“是的。但你是哪一年在那里读书?”
“哈哈,很久以前。你在美国多久了?”
“5年。”
“准备留下来?”
“还不知道。”
“我觉得如果你喜欢这儿,你可以一直待下去。”
“谢谢你。”
“你现在能去洗个澡放松一下吗?”
“我能呀。你祖先是从哪里来的呢?”菁喆还是追着问吉姆的祖宗八代。
“爱尔兰和德国。”
“那么你在哪儿出生的呢?”
“密歇根。”
“你为什么离婚?有孩子吗?”
“我前妻有许多男朋友,所以分手了。我有一个13岁的女孩,她正在谈恋爱。”
“你离婚几年了?”
“3年多。”
“你为什么想找亚洲女人?”
“哈哈……为什么不呢?我希望亚洲女人更甜。”
“你有过中国女朋友吗?”
“没有。但我想中国女孩应该与美国女孩是不一样的。你现在干什么呢?”
“我写论文呀。”
“你今天可以按摩吗?”
“我能呀。”
“好吧,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帮你。看照片你很漂亮。”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喜欢按摩,我可以帮你。”
“我只喜欢按摩脚。我每天站在实验室很长时间,很累。”
“那么周日我过来请你吃晚饭?”
“好呀。”
“晚饭后,我们可以一起放松。”
“你是开车来吗?”
“是的。你那里有停车的地方吗?”
“有。”
“好的,很高兴将见到你。你那儿有洗液吗?”
“没有。”
“我不明白,之前你不跟男人在一起吗?”
“不。”菁喆干脆地回答。
“别担心。我们在一起只是做足底按摩。”
“谢谢你。如果不想来,你可以说‘不’,我没有自己的住房,我与另两个室友合租一套公寓。”
“我为什么要改变主意呢?噢,你有两个室友啊,这真好。”
“是的,她们都是博士。”
“你们都是高学历的女人。我真幸运。”
“什么意思?”
“很期待周六见到你们。”
菁喆跟吉姆发这些短信时,栗秋就在身边,有些回复甚至是栗秋的意思,两人不断窃笑。到这会儿,菁喆也觉得,拿这种自以为聪明其实很蠢的美国男人开涮,也是件开心的事。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他问我有没有洗液是什么意思?”
“他想跟你洗鸳鸯浴。”
“哇,太过分了吧!”
“跟这种人千万别认真。反正咱闲着也是闲着,他玩咱也玩。”
“我资料里写得很清楚,要发展严肃的婚姻关系,他却只向往一些色情场面,又不是个好东西?”
“可不嘛,但也不确定。看看再说呗。”栗秋不愿意一棍子把人打死。
周日下午,吉姆7点钟赶到33号公寓楼下。他解释说,因为去买洗液,所以晚了半个钟头。菁喆憋着笑。
栗秋要修改一篇论文,在屋里忙着,她说一忙完就给菁喆电话,让菁喆最好把时间拖到八九点钟,这样去酒吧正合适。
吉姆开一辆奔驰。他从车里走下来时,菁喆觉得他的身材略微发胖,网上的照片至少是10年前拍的,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模样;个头也不像他说的1米8,可能是撑圆了的原因,看上去也就1米75。他上下打量着菁喆,嘴里不住地称赞她漂亮。菁喆道过谢,两人上车,由菁喆指路,他驾车在布鲁克林转了两三圈,才找到一家印度餐厅,菁喆想吃那里的飞饼。
“去过中国吗?”菁喆边吃边聊。
“去过深圳,上海,广西。”吉姆看上去反而有点紧张。
菁喆随意问:“你喜欢?”
吉姆说:“非常美。”
“以前你有过中国女朋友?”菁喆开门见山地问。
“没有。”吉姆嘴唇厚厚的,他说“没有”这个词时,菁喆根本不信。
她开玩笑:“给你介绍一个?”
吉姆忙拒绝:“你就很好,我喜欢。”
菁喆逗他:“中国女人好在哪里?”
“她们很会按摩。”
“谁给谁按摩?”
“给男人按摩,也给自己按摩。”
“你到深圳大概是找性工作者去了吧?”
菁喆也没想到自己可以调侃一个陌生的美国男人了。她心里明白,自己一百个没看上他,所以也就没什么负担。就是吃一顿晚饭呗,明天就不再认识他。
两人吃得还算愉快,聊得也还开心,主要是菁喆提问,吉姆回答。都是些不咸不淡的话题,比如他的父母在底特律,他在奥特兰大和罗德岛分别有公司,他的两处住房一栋是白色的,一栋是砖红色的等等。吉姆结账时,还不到8点,栗秋还没打电话来。菁喆只好提议与吉姆到湖边去散散步,吉姆很高兴。
但是走了十几分钟,菁喆就受不了啦,深秋的湖边开始起寒风,实在不适合散步。吉姆趁机来搂着菁喆的腰,菁喆对他那胖嘟嘟的手起腻,便左右躲闪。还好,栗秋及时来了电话,这会儿有空了。菁喆这才跟吉姆说,室友想约她去酒吧,去还是不去呢。吉姆慷慨地说,他可以去接上菁喆的室友,三个人一起去酒吧。
吉姆见到栗秋特别高兴。他说:“你个子真高,真漂亮,还是高学历,我真是幸运。”便兴致勃勃地打量起栗秋。
位于波士顿市政厅对面的酒吧街很是火爆,每家酒吧门前,都站着许多年轻人,有游客也有本地人。栗秋挑了一家里面空间大,有演出舞台的爱尔兰人开的特色酒吧,门口保安还特意看了护照,才允许她们入内。据说这些酒吧时常上演些成人节目,所以不让学生进去。
吉姆其实是个口拙的人,三句话不离按摩和放松,其他就没什么说的了。他点了许多小吃,也点了啤酒和红酒,却像守财奴似的守在桌台旁边,菁喆和栗秋大部分时间都在前台看表演或跟着跳舞。两人一边跳着一边聊。“怎么样,对他有意思吗?”栗秋问。
“没有。”
“可惜了,他挺有钱,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坏人。”栗秋撇撇嘴,又问,“烦他什么?”
“有点胖,不健壮。”
“还烦什么?”
“张口按摩,闭口按摩。”
“我估计他在那方面可能不行,要不怎么被老婆甩了。”
“也是。但你怎么知道的?”
“直觉呗!”
“但显然他不是认真的,他只想玩玩对吗?”
“我认为是的。”
“确定?”
“确定。”
“那就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哈哈!”菁喆笑了。
两人回到吧桌,与吉姆又聊了一会儿,称明天还要加班,不能玩太晚。吉姆便识趣地结账,然后送她俩回去。
在楼下,两人已经跟吉姆说再见了,可他还是坐在车里不动。栗秋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便重新打开车门询问。吉姆问:“可以到你们的房间里坐坐吗?”
栗秋笑着断然摇头:“不行。租房时房东就规定,不能让男人入内。”
“房东是美国人吗?”
“是中国人。”
“奇怪,住的地方不让男人进去?中国人的思维真怪。”
“是的。如果有美国女人住进来,可能会招男人来,所以我们的房东只把房子租给中国女学者。”栗秋耐心地解释。
“真的不想让我到屋里去?”
“说过了不行。”栗秋摇头。
“你坚持?”吉姆心有不甘。
“当然。”
“但你们平时没想过放松吗?”
“想过,但跟你无关。晚安。”栗秋拉着菁喆,两人一起跟吉姆摆手道晚安,并祝他旅途愉快。
无奈,吉姆只能走。
两人回到房间笑半天,笑过了,又觉得极其没趣。这男人档次也太低了,用栗秋的话说,脑子里就那么点事,八成是个性无能,最大的乐趣就是帮着女人快乐,倒也挺高尚的,可惜他找错人了,咱自己生活能自理,不用帮忙!
吉姆回去后,给菁喆发来短信,还是问她想按摩吗,他可以让她很快乐之类的话。菁喆逗他说:“好呀,那我到你那儿住几天吧?”吓得他先是一连几天没动静,继而认真地回复:“我很忙,没有时间整天帮你按摩。”
栗秋说,一个男人连他住在哪儿都不让你知道,就说明他一点诚意都没有,对待这种人,就一个做法: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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