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流血之后又过了一个学期,我们在生物课上学到了《生理卫生》这一章。
课本在学期一开始发下来时,这本课本就裹挟着一缕与众不同的气息。就像是老猫闻到了鱼腥味儿一样,我也闻到了某种腥臊的气息。夜深人静时,我把门闩插好,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然后端正地坐在桌子前,悄悄地翻开那本书,顺着它的神秘找过去。但是耳热心跳地看过之后,除了把自己搞得跟做贼了似的不舒展之外,对那一章所述内容还是一知半解。
我不知道是不是班上所有的人都跟我做了一样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班上的人都跟我一样,怀着忐忑的心情,好奇老师将怎么讲授这一课。
老师来了,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带着眼镜。
那一堂课的怪异气氛是从上课铃声响过之后就开始了。所有的同学都准时地各就各位,没有像平常一样,上课铃声响过之后,老师都进来了,还有人慌张地冲向座位。
老师在大家庄重的静穆中开口了:
“今天我们要学的是《生理卫生》这一章。我想你们中的很多人都已经预习过这一章了吧?因为这一章的内容跟你们每个人都息息相关。其实,这一章的内容并不难,所以就不在课堂上讲了。你们利用这一节课自己看,相信你们都能看懂,如果看不懂的,可以到我办公室找我。好吧?那你们就自己看吧。”老师说完,环顾了一圈更加静穆的教室之后,就离开了教室。
也许真像她说的,那一章不难。那一章不但有插图,而且还是彩色的,清楚地标着“男性生殖器官”和“女性生殖器官”。
正是那些清晰的图解,使得这一课成为我上学以来最艰难的一堂课。班上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眼睛都不敢离开书本,不敢往旁处看一眼。那时都是男女生叉开坐的,女生的旁边是男生,男生的旁边也是女生。如果眼睛往旁边看一眼,就仿佛是看穿了那个男生似的,而如果不巧被哪个男生看一眼,那也等于是被看穿了。
那一堂课的分分秒秒都是太难熬了,那是记忆中绝无仅有的一堂课。
一天晚上,我正在写作业,突然听到老猫怪异的叫声。桃子姐姐家有一只老花猫,这是老花猫的叫声。我当时的反应就是‘狼来了’,因为我心里觉得猫只有看见狼才会那么叫吧。
我忙拉开小房的门几步就窜进院子中央,我都忘记了害怕。声音是从房顶上传来的,我用目光在房顶上寻找老花猫的踪影。
老花猫还在叫着,她的声音有一种穿透夜空的力量,甚至也包含有一种勇敢的气魄,它挑动了我内心深处的某种欣喜。
老猫平常都是慵懒的,迈着天打雷动都跟自己没有关系的稳健的步子,像个矜持的贵妇。而她扬一下小脸同时发出柔弱的“喵喵”的叫声的样子,则是惹人心生怜爱,每次我看见我妈切肉都恨不能把我妈案板上的肉都奉献给她,虽然我自己也是很馋肉的。可如果我真那样做了,我妈会扬着她的菜刀跟我没完。
然而,今夜老猫的叫声却是难以被想象的。仿佛是夜晚的屋顶给她装上了翅膀,让她的声音有了一种穿越人心的激情。那不再是一种引诱人想看透的伪装,那是一种真实的声音,真实得让人听着欣喜,听得过瘾。
我正引颈聆听着,突然听见隔壁院子里石婆婆的声音。
石婆婆不知何时也跳到了院子里,而且她也发出一种怪叫的声音,仿佛是在用猫的语言责骂老猫。她那气急败坏的声音,就仿佛是老猫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似的。而更奇怪的是,老花猫仿佛是听懂了石婆婆的责骂,她很快就蹿到远处去了。
我感到有些扫兴,我还没有听够老花猫的叫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