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车终于停下了,我从车里钻出来时看见有一个年轻的女孩从亮着灯的屋子里迎了出来。大立在我边上憨笑了一下说:“这是俺媳妇小芬,俺家里还有俩娃儿。”
我坐完长途飞机坐火车再坐汽车,加上又哭了一路,到家时我已经快虚脱了,我脸上咸咸的泪腌得我很难受。
小芬赶忙打了盆热水来,我迷迷糊糊地擦了把脸,问卫生间在哪儿。
小芬听了迷惑地望着我。二禾说:“俺嫂,俺姐这是要去茅房。”
小芬连忙去里屋拿了个手电筒,然后过来扶着我出了门往屋后走。去屋后的地上摆了两溜砖,小芬用手电筒照着砖,让我踩着砖往前走到头就是茅房。刚站在砖上,我就使劲儿地甩甩脑袋好让自己清醒点儿能踏实地走在那两溜砖上。
从茅房回来小芬拉着我上了里屋她为我铺好的床。小芬体贴地把手电筒放在我的枕边说让我晚上起夜时用,她叮嘱我如果起夜一定要喊上她,她就睡我旁边。
虽然特别特别累,可是半夜时我却被一股浓烈刺鼻的味道熏醒过来。因为是夏天,窗户开着,茅房的臭气飘过来把我给弄醒了。我清醒了几秒钟,脑子里‘腾’地跳出妈交代给我的那个‘不可能’的任务,可是来不及细想,我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睡醒后已经太阳老高了,家里静悄悄的。我穿好衣服来到外屋,看见爸和两个兄弟都在那儿。爸默默地在一把椅子上坐着,他一看见我,就站了起来,招呼我在桌边的另一把椅子上坐下。
我刚坐下,两兄弟就‘噗通’一声朝我跪下来。我大吃一惊,两兄弟已经在磕头了,大立边磕头边说:“姐,你是俺全家的救命恩人。你救了俺爹,你是俺全家的大恩人。”
我慌忙站起来不解地望着爸。爸安静地坐着什么也没说。我就忙去拉两兄弟站起来,他们这才停止了磕头。大立哭着说:“姐,要是没有你,俺家就毁了。俺爷几年前也得了病,可是俺们没钱给俺爷治病,俺爷怕俺们给他借钱治病以后没法儿还人家,他,他就上吊了………..。”
大立呜呜地哭得更厉害了,他跪在那儿抬起一只胳膊把脸埋在胳膊上,我站在他面前只看见他星星点点的白发。我就除了无比的震惊和难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小芬提着一个陈旧的大旅行袋从屋外的偏房走了进来。她说:“俺把俺爹的洗换衣服都拾到到里头了。”
我就不解地又扭头去看爸。
爸这时站了起来说:“你收拾收拾咱们吃饭了。吃罢饭去给你爷上坟去,上了坟我跟你去火车站回新疆。”
爸的话对我来说是喜从天降,把我刚才的难过劲儿赶跑了一半,我赶忙趁机拉起两兄弟。他们起来后我就去找我的牙刷和洗脸毛巾,我匆匆地刷牙洗脸来到饭桌前。我洗脸的时候有几只鸡,一条狗在我的身边打转。
饭桌上摆了两碟卤肉一碟变蛋还有炒茄子和炒豆角,再有就是每人面前一大碗面条。
我刚才去灶房的水缸里盛水刷牙时,看见案板上爬了好几个绿头大苍蝇,好像案板上有些许肉渣,也许是刚切过肉吧。我这时看见碟中的肉就没有一点胃口。爸在一旁说:“你这一路辛苦的,多吃点肉。”
我答应着:“噢。”
可是筷子过去的时候我还是绕过了肉碟子落在了炒茄子上。我偷看一眼爸,忙把炒茄子夹进面条碗里低头吃了起来。
好在爸好像并没在意我的举动,他只是切切地说着他的打算:“这次大立跟二禾送咱一起回去。还有几天就是你妈的生日,咱今天就得走了要不来不及了。”
这话就像是寒冬里送来的暖流,我听了禁不住为我妈深深地感动起来。
我说:“爸,你如果想快点回去,咱们可以去上海坐飞机,那样一天就够了。”
爸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大立接过话说:“姐,你不知道,早年俺爹去新疆时家里穷掏不出钱买火车票,俺爹是扒货车去的新疆。这么多年,俺爹做梦都想坐着火车回一趟新疆哩。”
我说:“坐火车最少要三天吧?爸的身体坐那么长时间火车能行吗?”
爸轻轻地挺了一下腰说:“俺身体不碍事。”
拥抱你一个!
读了你写的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写,的确,我心里装了许多的悲情,因为看见就不能够忘记。但是你的理解总是比我更深刻,你让我有了新的升华,感谢你!
我也是三丫头中的老二,小时候有点被爹妈忽略的意思,也和秋一样,成绩是姐妹中最好的。在父母面前,要任性撒娇什么的,比姐姐妹妹虽少一点,但比起秋来,真是幸福得太多。至少不会挨这么多打骂。我妈一说我,我就开始哭,把她哭烦了,就打我。可是她极其娇嫩,一打我,她的手就疼很久,有时还会肿。我倒没什么疼。所以很少挨打。我爸虽然理智上想要男孩,感情上却喜欢女孩,对我们很好。
算了,看了这故事,就不找我父母算旧账了-:)另外,我家有一个女儿,五岁了。性格像极了我小时候,稍稍说她,她就泪流满面,声称,没有人爱我了。弄得大家在指出她错误的同时,要表决心,指天发誓,世上最爱的人是她才行。
我妈很开心,说总算有人帮她算某人的帐了。
悲怆人生
要是没有山雪,还不知道人间有这样的悲喜剧。要是没有秋,更不知道在祖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还有这么一户农家。时代都已经到了二十一世纪,他们的日子却还是那么得艰难、穷困。但他们的淳朴、善良、知恩图报的秉性却令人景仰。
爷爷得了重病,为了不连累子孙,竟自己了断一生。爸爸下决心要去新疆了,也是为了赶在结发妻子的生日之前到达,并带上两个儿子一同前往。这些人都是为他人活着的人。他们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但他们的人格不因他们的贫困无靠而卑微渺小。
当初,秋的爸爸遵从了父亲的意志,在秋妈妈的支持下,回乡结婚生子。日月交替,26年一个轮回,秋爸爸为他的爸爸达成了心愿,可是换回来的却是依旧的一贫如洗。妻子的早逝一定是贫病交加所致。父亲也没有脱离这个悲剧的宿命,久病不治之后,就自动放弃了生命。
这是何等的人间悲情!更何况在遥远的新疆还留下一世都无法偿还的情债。一个人制造了两个家庭的悲哀。罪魁祸首就是那个令人咒诅的封建礼教。这两个家庭都是它的牺牲品。爷爷和爸爸的妻子,也间接的成了它的殉葬品。
现在好了,终于有了秋的救助,使爸爸免于走爷爷同样的路,也挽救了爸爸的两个儿子和一家人。同时也成就了远在新疆的秋妈妈的长久心愿。好像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秋,成了这两个家庭、她生身父母的救赎者。
秋,一个柔弱的身躯,何以能承受这副重担?真是辛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