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诌07

糊涂度日,盲目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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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人---玫

(2010-06-30 10:48:22) 下一个

在波士顿住过近一年,快离开的时候,跟玫一起吃饭,我对她说:认识你是我在这里最大的收获.有机会相遇特别的人对于我是非常幸运的事,玫就是一个很不一样的女子,能够与她相交,即使短暂,也让我难忘.

   波士顿因为集中了好几个有名的大学而聚集了很多不仅聪明绝顶而且个性鲜明的人.我就是通过另外几个特别的人而认识了特别的玫,非常机缘巧合.刚到波士顿读书的那个秋天就巧遇一位校友,她邀请我去一个朋友的聚会,除了她,我谁都不认识,呆得有些无聊和拘谨,正无所适从,来了三位男士,满屋扫了一眼,就径直过来跟我聊天儿,几句话竟然就把其中一位跟我大学的好朋友联系上了,他们同在哈佛,朋友在信中曾多次提起过他,所以对他未见其人已有了认识.十几分钟之后,他们就邀请我去另一个地方,我有些犹豫:朋友邀我来,就这么半途走了,好象不礼貌,而且是跟三个刚刚认识的男子,就更有重色轻友的嫌疑.他们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感觉就是把我绑架了也要带走,劝动了我又主动去跟我的朋友请示,她跟他们也都认识,自然不好说什么,我就略带欠疚地上了他们的车.之所以这样贸然,一因为这是三个鹤立鸡群的男子,无论从外形,谈吐,反应上都很扎眼,让我自然地把兴趣倾斜过去,二是他们说要带我认识一个很意思的女子,让我立刻有了期待.与其在一堆陌生人中间敷衍,不如跟他们走,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这个女孩子的家靠近市区,虽是小小的STUDIO,租金竟然一个月$4000,在还在上学与十几个人共住一个破旧不堪的老房子的我看来,真是奢侈豪华.提前给她打了电话,等我们到了,她早已做了些简单的准备;开门处,站着一个大大方方的女孩儿,笑容非常开朗明快,她的个子不高,估计也就一米六二左右,有一双大大的沉静的眼睛,厚厚的性感的嘴唇,皮肤不象大多数亚洲女子那么苍白缺少活力,是非常健康的小麦色,乍一看,一定会以为她是美国出生长大的ABC;虽然她连上学带工作才在美国呆了三年,浑身上下却脱尽了大陆学生的气息,这个气息不是因为着装,更不是因为想去靠拢西方而拒绝说中文的假洋派,她似乎把西方文化吸收后又转化成自己的风格,渗透在一举一动中,向外散发着特别的味道,传递着特别的信息,这个气质只具个人特色,没有地域痕迹;她虽与我熟悉的中国人很不一样,却又并不西化得让我排斥,而且她身上似乎有什么一开始就吸引着我的注意.

   玫在中国人看来,不是美女,但你又绝不能否定她的性感:她的健康年轻的朝气和活力,她的神态的从容镇定,举止的落落大方,以及目光的干净,让人初接触就难以忘记;我对她的好感,首先是她的声音:我对人的嗓音非常敏感,而玫一开口,就让我在心里感叹:真悦耳,象甘泉般清凉,而且非常有磁性.她的声音偏中音,很沉稳,平和,且有着与她二十六七的年纪非常不一致的成熟.她虽然小我两岁,却从未让我觉得幼稚.事实上,比起当时的我,玫在待人接物上要炼达得多,出言句句得体,懂得收敛,既坦诚,又有节制,既不会让你觉得不好接近,又不是一见面就亲热得没有距离.一个涉世不深的年轻姑娘而能收放有度如此,自然引人好奇和兴趣.

   玫用中文的谐音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MAY.真是再恰当不过:她给我的感觉,正象波士顿的五月,春尽夏来的CHARLE’S 河上,闪动着细碎的阳光,片片白帆飘过,呼应着蓝天上的白云;空气中仍有丝丝凉意,却又暖意融融;已不是春芽萌动,恰值石榴花开;不再是含苞的青涩,正从容展开鲜妍.每次给她打电话,那头传来动听的: IT’S MAY,不知怎么我的眼前就出现一朵红玫瑰一片片展开花瓣儿,这是玫的性感妩媚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舒展.她的声音甚至成了她性格的很具体的诠释.我就这样立刻对她有了好奇与好感.那天我们五个人在她的小屋里喝着红酒,吃着零食随意聊天儿,天黑下来她还把壁炉打开,烧上木头,只是头一次用,烟囱没通,满屋都是烟,把我的衣服熏得一个星期都带着木碳的味道.聊得尽兴,那晚就留在那里,我和玫睡上铺,三个男士横在地毯上.第二天又是周末,我们便一起开车去北边看红叶,从此与玫相熟,而那个烟熏的小屋,握着红酒的谈天儿,那奇异的一天,至今回想都如昨日般清晰生动.

   玫出生成长在云南,我去过昆明,始终不明白她怎么会来自那个偏远封闭的地方却如此脱离本土,不仅脱离了大西南,甚至摆脱了中国传统,可又没有一味美国化.玫毕业于云南大学英语系,然后在昆明的泰国银行工作了两年,就申请去了哈佛读MBA.玫出国前一直生活在昆明,普通话却没有任何地方口音,而她的英语又极其纯正流利,让我这个同专业的人佩服之余自愧不如;我不相信云南大学的四年本科能把学生的基础打得如此之好,玫一定极有语言天份,但这一点就够上哈佛吗?何况,两年的工作经验似乎也太单薄,但她确实就层层过关,考试,ESSAY,电话面试,从中国的大西南被哈佛录取.毕业后又通过层层考试进入MCKINSEY,我们认识的时候她已经工作了一年,因为客户在波士顿,所以就近租了公寓.我曾好奇地问她申请哈佛时他们在电话上问些什么问题,她说工作经验多少并不那么要紧,关键是你怎么处理问题,问题也不一定跟工作有关,他们对你成长过程中发生的事情以及你如何对待它们很感兴趣,玫正是凭着有个性的思维而被录取.那么她是怎么超越了小城的局限?也许,她生而不属于那个小地方,命中注定要各处漂泊,吸收各种文化的养料,塑成一个属于世界的女子.

   玫读MBA是原来银行提供的费用,未工作已经欠下十万美元,不回去就要退还.她说她要用两年的时间还清所有欠款,没问过她的工资,肯定不低,只是两年还十万实在不可想象.她并不是生活上克扣自己的人,从衣着到吃住娱乐,都很讲究,这钱从何而来?她好象一点儿不担心.我问她为什么这么急着还钱?她说她非常喜欢旅游,尤其喜欢去少人烟的异域探险,她不想被钱束缚在工作上,尽快还完债之后她打算趁年轻停薪留职去非洲呆半年.读书的假期里她曾跟着几个朋友去南美探险过一个月,住在高山上的帐篷里,又冻又饿,很艰苦,那一次只有她一个女的,她喜欢这样的体验.

   玫对异族的文化有着极强的好奇心,对大自然有极强的挑战心理.她关心感兴趣的事从来都不是工作,身份,钱之类,她也不给自己设定人生路线.年轻的玫,只想随心所欲地探求,冒险,在探求中释放能量,满足好奇.对她来说,人生的精彩,就在于体验,在于求知,求知的途径却绝非学校与书本,而是一个个能给她启迪的人,是自然,是不同的文化,这是她酷爱周游世界的根本原因.她与众多的大陆留学生因而格格不入,没有共同语言.她不为生存焦虑,不刻意追求金钱的成功,她的身上,也就绝没有他们的压抑沉重与顾虑,因为没有羁绊而潇洒从容.

   玫不太交往中国人,一是兴趣大相径庭,二是觉得从他们身上学不到东西.大多数的留学生在她看来就只盯着自己的那点儿专业,知识面很窄,生活的范围也很小,眼界狭窄,还满脑子偏见,与这样的人交流,她感受不到新鲜和兴奋,极易厌倦,玫提起她正在交往的中东男朋友,说她最被吸引的是他的博学与对新事物的强烈的好奇.跟他在一起,她总有意外的收获,这一点对她来说极具魅力.三她不喜欢体质瘦弱的男孩子,而很多的中国知识分子都不能智力与体能齐头并进,无法引起她的兴趣.玫非常喜欢运动,几乎天天长跑,非常结实,体力充沛,她的朋友,尤其男朋友,自然也不能是体弱之人.而带我认识她的这三个人,是中国男人中的少数,或机智没有书呆子气,或健壮挺拔,因而成为她为数不多的来自大陆的朋友.

   玫与我的生活实在很不相同,而我们的社交圈,如果不是那三位男士,绝无交集的可能,她的朋友来自世界各地,独很少中国人;我就象海边漫步的闲散之人,涌上沙滩的海浪,把一枚奇异的海贝,冲到我的脚下,被我拾起,我就是这样偶然地与玫短暂地相识相交,她原属于大海,我原属于大山,却在一个晴好的秋天,意外撞在一起,但我们毕竟很不一样,接触几次,我发现自己跟玫的性格既不相似,也不相反,不排斥,也不能合并,我对玫,因而没有深的了解,但浅浅的交往,却足以让我印象深刻,欣赏尊重她的个性追求,即使中断了来往,至今也没有忘记.

   我们的交往在俩人都离开了波士顿后一年就自然的断了.冬天外出穿着她送我的ANNE TAYLOR的黑色大衣,我会想:玫现在在世界的什么地方呢?她的生活一定非常精彩吧?

 

 

二零一零年二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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