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往事(42)西单民主墙和科普画廊
七八年底到七九年春末,在西长安街靠近西单的十字路口,西单体育场南墙外有一段大约一二百米长的灰砖墙,上面糊满了不同颜色,不同字体的大字报,内容也是五花八门,有议政的,申诉的,骂街的,人参公鸡的,体裁也是多种多样,诗歌,散文,以论政杂文居多。每天都有人或站或蹲在墙前,阅读,拍照,抄录,交流。有时候也能遇到个把外国人也挤在人堆儿看报。
当时还在读小学,课后喜欢四处闲逛。电视还不普及,也还没兴起玩麻将,宅在家里很无聊,所以在街上游荡也是打发时间的一个选项。逛西单,游长安街,见到一大群人聚在马路边,挤在一堆儿,看样子是有事发生,正是闲极无聊,有好戏哪能不看,喜欢好奇的不仅仅是猫。钻进人群加入围观的行列,还真发现不少新鲜事,大长见识,后来没事就往哪儿跑,沿着墙,一张一张挨着读过去,有的笔迹太草,看不清;有的内容太烂,有的光喊口号,尽讲大道理,很无聊,一律飘过,专找那些有情节的看,什么有情节呢?多半是申诉个人冤屈告状,叙述伤害发生过程的。时间地点人物三要素,还有故事情节,看的多了,结果悲剧了,大字报上描述的那些种种匪夷所思的事实在是太吓人。至今还记得一篇,讲述在广西当地几派人马武斗是如何大批量杀人的,用枪杀的叫枪决,用木棒打死叫“木决”,装麻袋丢进河里叫“水决”,挖坑活埋叫“土决”。看完这些描述,一个幼小的心灵被实实在在地摧残了,从此对政治产生恐惧,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去西单。
大概是八一年,隔了有差不多一年多的时间,偶然经过西单体育场南墙,发现这里变干净了,原来从上到下糊满墙,一层压一层的大字报不见了,德先生走了,赛先生取而代之,沿着墙竖起来一排玻璃橱窗,变成了科普画廊,里面的内容全是介绍自然科学,解释自然界的奥秘,有文字,有模型,图文并茂,内容生动有趣,而且定期更新。这下好奇心又上来了,隔上一阵子就要来看看有没有新内容。
在这里还真学到不少知识,例如哥白尼和日心说,教廷为什么要烧死布鲁诺,伽利略从比萨斜塔上扔下去俩铁球,阿基米德在浴缸里泡澡,结果发现了浮力定律,然后就光着屁股满大街乱跑,大懒虫牛顿坐在树下守株待兔,被传说中的金苹果砸头,结果砸出个万有引力。看过这么多科普知识,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好事都被别人抢了先手,一个也没给咱留下。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号称是“科学的春天”,到处能听到和看到叶帅的诗句“科学无险阻,只要肯登攀”,科研单位成立“登攀”科技攻关小组,中小学校成立“登攀”学习小组。返城待业青年组织“登攀”街道三产就业小组,光棍儿青年组织“登攀”搞对象小组。
学校领导大会小会都要在台上讲,“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底下有同学小声抗辩,“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这话也没错,几千年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就是一部拼爹的历史。亲爹不行拼干爹,俩爹都不好使的话那就得自己努力做个好爹,让儿女将来可以跟别人拼爹。
看来这民主墙也不过是个工具,刚恢复高考的第一,二届大学生都是百里挑一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您是77级还是78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