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往事(18)纳凉与冷饮
在空调和冰箱还不普及的年代,夏季是难熬的。特别是三伏天,白天烈日炎炎,晒得路面发烫,沥青变软,夜晚闷热无风,好象不透气的蒸笼。屋子里呆不住人,只好在院子里,大街上纳凉。而院子和胡同里也没有多少凉风,甚至一丝风都没有。经常要跑到北海公园外的大桥上,坐在桥墩儿上才能享受到水面吹来的凉气儿。原来桥墩是汉白玉石的,有一米多高,后来据说因为总有人从桥上跳进中南海和北海自杀,桥墩被改成了两米多高的铁栅栏,而且栅栏上段是尖刺,要想翻越就不容易了。
到了晚上六七点钟,太阳落下去,就有人陆续来到这里,有推着竹制或木制的童车带孩子来玩儿的,还有带着马扎和板凳儿的老老少少,印象中很少有中年人来此乘凉。坐在栏杆边,看着不到上学年龄的小孩儿们在便道上玩耍的大多是隔辈人。路灯亮起来,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站在桥上北望是沉入夜幕的北海,琼岛和白塔都不见了踪影,扭头向桥南面望去,可以看到围绕中南海水面的点点灯光,象一串项链。从北海水面吹来的凉风虽好, 不过这里的蚊虫还是很生猛的,咬起人来毫不口软,大概是水边的草丛茂盛吧,毒性也比较大,有一个小男孩儿很不幸被蚊虫在蛋蛋上吻了一下,马上就多“长”出一个蛋蛋来。
为了避免蚊虫的问候,最常见的方法是往身上洒花露水,也有用十滴水的,或是在小孩儿在身上扑爽身粉。北海大桥虽可享受水面的凉风却不得不忍受蚊虫的骚扰,比不上天安门广场清爽。广场上风大,没蚊子,纳凉的人席地而坐,享受夜风的清拂。有一回贪凉,躺在大会堂门前的便道上半睡半醒的时候,被夜晚巡逻的人厉声喝醒,差点被当做来京上访人员,好在当时还是个孩子,口音未改,结果是被好言劝回家。还有长安街两边的草丛里也埋伏着好胃口的蚊虫在等着归家的人们。
在大街两旁的便道上有的人把凉席铺在地上,或躺或坐,有的围坐一圈打牌,也有人摆出藤椅,行军床来,一手摇着蒲扇,一手端着各式各样的茶杯,所谓各式各样,是因为当时流行用各种瓶瓶罐罐来充作喝茶的容器,并为此还有专门用玻璃丝编织的外套,套在瓶子外面防滑隔热。有的还颇具艺术性,编织出各种图案和花色,大多是出自女孩子之手。当初没觉得这玻璃丝套子有什么稀罕的,现在想起来倒是蛮怀念的,也不知是否还有这类物件流传下来的。
胡同里,院子里,男人们有许多人光着上身,只穿一件大裤衩子,斯文的则多一件背心儿,有些人围在路灯底下棋或看下棋。也有的人坐在马扎,行军床,藤椅上,手边摆个小桌,喝茶聊天儿。女人们总是要穿多一件,有些上了年纪的妇女上身会穿一件自制的无袖无领的背心,街坊邻居聚在一起闲聊。盛夏的夜晚是胡同里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候,各种有影儿没影儿的事就在闲聊中传递。
喝茶,特别是闷热的日子喝热茶,是很多外国人无法理解的。初到美国,和学校的老师闲聊,老师是个大胖子白人老头,他好奇中国人热天喝什么饮料,石竹苑告知“喝热茶”,结果他坚决认定这是JOKE,怀疑我是在开玩笑,可见文化的差异。喝热茶可以把身体内的热量散发出来,冷饮是直接在内部降温。
其实喝冷饮还是有很多的选择。印象里有北冰洋汽水,北京白牌儿啤酒,带气儿的格瓦斯(一种汽酒)。还有自制的汽水,也叫做“三精水”,就是把桔子精,糖精和小苏打加入白开水搅匀即成。所谓白牌儿是指“丰收”牌啤酒,因为酒瓶上的商标是白颜色的,当时的习惯是换啤酒,拿空酒瓶换,每个空瓶押金5分钱,换一瓶啤酒要三毛七,酒瓶的容量是750毫升,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好像是从九十年代才开始流行330毫升的小瓶装啤酒。有段时间啤酒紧张,商店一到货就被抢光了。还有北冰洋汽水,大概是一毛多一瓶,玻璃瓶大小形状和可口可乐瓶相似,用麦管儿来吸,后来是蜡纸卷制的吸管。一般在家里冰镇啤酒和汽水的方法是泡在凉水里。而商店里零售的汽水瓶则是放在大块的冰上冷却,门前马路上随处可见瓶子盖儿。冷饮店里还有卖切开的西瓜,绿皮红瓤儿,摆在玻璃格子里面,吊人胃口。
便宜的当然是冰棍儿,两分钱的小豆冰棍,最喜欢的红果儿冰棍,还有五分钱的奶油冰棍。夏天在胡同里,大街上常见的是白色的木制冰棍车,推车卖冰棍的大多是老太太。有一部电影《黑三角》,里面有个女特务就是个卖冰棍的,是由凌元扮演的。小孩子们淘气,见到卖冰棍的老太太就喊“女特务”。喊归喊,冰棍还是要吃的,手里举着红果儿,含在口中嗍,品味清凉,就是一种满足。小孩子思想简单,也就容易找到幸福和满足,待到长大了,幸福感却越来越难有了,更多的是不满与渴求,想要的越多,失望也越多。
对啊,散装啤酒,生啤。还有冷饮店的蛋糕~~~
是三分一根,敲错了。抱歉。
记得小时候夏天,每到周末,吃完晚饭,爷爷就带我走到北新桥西南角的冷饮店,或者酸奶,或者雪糕,hmmmm,真好吃啊!长大以后再去吃,好像没有小时候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