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诗歌的形式:包括诗歌的节奏感,韵律感,文字的优美,组合搭配的创新。
2. 诗歌的意象:包括诗歌的想象力,比喻的贴切,内在的逻辑关系,尤其是想象的独特性和合理性。
3. 诗歌的立意:包括诗歌的中心思想,诗歌想要表达的东西。
4. 诗歌的完整性:包括诗歌的前后呼应,结构的统一和逻辑约束,是否是一个 “ 强制的封闭体”。
为什么有的意象很丰富的诗别人会理解不了?难道是读者的理解力出问题了?不是!我认为,出现这种情况可能还是因为诗歌本身的问题。什么问题呢?那就是诗歌的虚实平衡问题。我在这里想把这个问题说得更详细一点。
诗歌是侧重表现诗人思想感情的一种文学样式。但感情并不是诗,从感情到诗,这中间有一个具体外化的过程,这个外化的过程既是 “ 意与象俱 ” 的意象构造过程,更是 “ 思与境谐 ” 的意境营造过程。一首诗有无诗味,说到底是看这首诗有没有优美巧妙的意象。一首诗是否韵味独特,是看该诗有没有情景交融、虚实相生的审美意境。
所谓虚,指的是诗的意象,所谓实,就是指对意象的诱联和开拓。一首诗意象很多,很跳跃,但如果没有适当的解释和联系,演绎或联想,虚就太多,成了谜语,你也就别怪别人猜不透了,人家到底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从来不排斥玄诗,毕竟那也是诗歌里的一类品种,也有很多人喜欢。但我本人更喜欢那种不直白,但回味以后又能恍然大悟,悟得出深意的诗。机器写诗和人写诗的区别就在这里,机器可以写出非常好的玄诗,我读研时就玩编过写诗的程序,无非是根据一定的格式,随机地取动名词,形容词什么的搭配,搭配出来的意象会产生有正常思维的人打死也想不到的奇特,但是多数却没有意义。人写诗的智慧之处就是人可以把一些看似无意义的意象转换成有意义的思维,这才是真正的创作。我用例子恐怕更能说明问题。
举个什么例子呢,就随机找吧。我现在刚梳头刷牙完毕,嗯,有了!头,我想到了榔头,牙,我想到了锯牙,好,我现在就写下:
早晨,我
头上戴着榔头
用锯子刷牙
这个意象够大胆了吧?可是不符合正常人的思维逻辑啊,太虚了,没有意义,懂诗的人也看不懂。但是我既然想到这个意象了,我必须用这个,怎么办?那么我就有责任把这个意象实化一下,整成人家看得懂的东西。
诗歌的创作离不开意象,意象的选择是第一步,意象的组合则是第二步。意象组合是指客观事物的现象或映象触发了作者的灵感,作者捕捉到了主要意象,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地调动生活的积累, “ 神与物游 ” 地展开想象、联想,使主观的思想感情与客观生活中的多种物象相交相融,相契相合,逐步地臻于统一,在勾画出整个诗篇脉络的同时,创造出 “ 意与境谐 ” 的诗的艺术境界。
所以有了第一步,还需要做第二步。那么,我现在就改成:
早晨,我
头重像榆木,昏沉地
等待锤打
丢失的记忆,像掉了牙的锯齿
再也没有办法将昨晚的梦境咬合
以上这段,我并没有直白,但我对前面随机想到的意象做了实化的努力。经过这样的处理,读者应该可以看懂我想说什么了吗?如果看得懂,就说明以上的意象,虚实有了平衡。然而,这毕竟还是一个单元意象,读者一看,首先想到的肯定是,那家伙昨晚没睡好!但是,如果我告诉你,我想宣示的实际是对一场人生噩梦初醒后的感觉,或是一代人对一场历史噩梦的反思,你信吗?我不说,你大概也不会这样去猜。所以,如果我想写出这种深度,我就有责任进一步地去开拓这个单元意象。我需要更多的单元意象去引导读者进入我所想表达的整体意象。像“古老深林里被风雨遗忘的木桩”,“土坯房后风干了的柴垛”等都是些可进一步渲染我那被岁月搞得愚钝不堪的榆木脑袋的实化意象。
我在举这个例子时,本来完全是从梳头刷牙信手而起,写到这里,连我自己也意识到,我说不定可以据此开发出一首有意义的诗呢,如果我能够走完整体意象整合的那一步。然而,走完那一步,是需要倾注心血的。
假如让写诗机写,输入榔头锯子,会得出什么呢?能表达出我想要表达的思想吗?我很怀疑。
我现在再举个例子,也是随意举吧,
天上有一片云
地上有一个人
人心里爬着一条蛇
抬头看云。。。。
在这个例子中,假如我用“人心里爬满蚂蚁,抬头看云”,我相信大家都能体会到这个人心乱如麻的心境,因为意象很明确。然而我用了蛇,意象很新鲜,但不明确。想象丰富点的人可能会这样琢磨:
“这个人可能有个蛇蝎心肠的老婆,正烦着哪”
“这个人可能有个缠绵如蛇的情人,正乐着哪”
“这个人的心情可能苍凉如冰冷的蛇,正愁着哪”
“这个人可能杯弓蛇影般地胆小,正抖着哪”
“这个人可能属蛇,正想着生日蛋糕,馋着哪”
。。。。。。。
种种想象不一而足。然而,一些像我这种不太会去揣摸别人心思的人就只能是干傻眼了不是?于是就有了“为什么这首诗我不能理解”的困惑。
诗是不能说穿的,但诗成了不可泄露的天机也就失去了诗本身想表达思想的功能。既然不想让读者明白我的意思,我又干嘛要拿诗给别人看呢?浪费人家的时间嘛!
实际上,以上这首诗是不完整的,只是一个头,还没有对蛇的意象做进一步的点睛处理,这首诗就成了玄诗,孰好孰坏,见仁见智。但对我来说,如果想要这首诗完整,就需要我对“人”的心情,心理或思想作进一步的描述。而在最后,加上一句,“云终于消去,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泥痕”,也就成全了诗的整体结构。
以上的两个例子实际上是意象的虚实处理的两种手段。虚实处理的第一种手段就是从虚到实,也就是找到一个意象,再从这个意象去开发出想表达的意义。我写的《量子世界》就是用的这种手段。我用了一堆量子力学的名词作为意象,如果我不做实化处理,没有学过量子力学的人还不被搞得一头雾水啊!虚实处理的第二种手段就是从实到虚,也就是找个意象来渲染你想表达的意境。比如说,我想说“我今天心情很糟。”,这太直白,不是诗的语言,我用“飓风刮过了我的心头”就是用意象来描述我的糟糕心情了。无论那种手段,写出虚实之间的逻辑联系是必不可少的。
举了这些例子,读者可能会明白,我所谓的实,并不是直白,而是隐喻,不动声色地说明意象。如果我们写诗时真顾忌读者是否看得懂自己写的东西,那么,我们不妨在写诗时,先问问自己:我想要告诉读者什么?我这样写,有没有把我的意思传达给读者?如果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想说什么,那样的诗最好是留给自己看看得了。
2008-1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