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二
困惑雨鹃很久的问题终于解决了,她不仅原谅了邝野,从心底也开始同情起黄皇来,从小没有得到爹妈的爱,他的童年是残缺的,雨鹃想给她母爱,所以,她想回美国后把黄皇接过来,让他享受一下亲情。
处理完私事,雨鹃赶紧处理正事,联系愿意提供科研方便的媒体。雨鹃跟怀特教授讨论过选择媒体的标准,他们一致同意能选报纸决不选电视、电台和杂志,能选南方的媒体不选北方的媒体。尽管雨鹃从前做过一家报社的记者,但与南方同行联系较少,尤其是现在离开了岗位,人走茶凉。雨鹃打算先联系一家广州的媒体,但单单递上学校介绍信恐怕不行,雨鹃想找个熟人打通关节。
雨鹃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脑子象过筛子一样一个一个筛她认识的熟人,想了大半宿也没有扑捉到一个可以托付的熟人。拧亮床前的台灯,雨鹃呼地坐起来,坐起来干什么连她自己也莫名其妙,反正也睡不着觉,看报纸吧。雨鹃突然看到深圳两个字,这让雨鹃看到了希望。那年她采访一个名人,登在北京一家报纸上,没过多久,稿子让深圳一家媒体给转载了,几乎一大版。雨鹃耐心等待对方寄来用稿通知和稿费,可杳无音讯等了一个月,对方什么消息都没有,雨鹃决定出击。她先给报社总编打电话,总编让她给副总编打电话,从此她跟报社的副总编辑卞为成了朋友。每次卞为来京都给雨鹃带些南方的特产。出国前雨鹃给卞为打电话,卞为还特地到北京给雨鹃送行。
找到帮忙的人,雨鹃兴奋得更睡不着觉了,她决定立即给对方打电话。雨鹃翻出她破得不能再破的电话号码本,找出卞为的手机号,管它变没变,打过去再说。半夜十一点了,只有夜猫子还没有睡觉,卞为都是半夜两三点睡觉,十一点正是她创作的黄金时间。电话那边传来卞为仍然年轻有为的声音,雨鹃就让对方猜是谁,让卞为急了半天也没有猜出是谁。当雨鹃自报家门时,卞为说,你害我猜了这么久,浪费了多少脑细胞,我要掐死你。
两个人天南海北地聊了两个多小时,雨鹃从卞为那里要来了广州那家媒体老总的电话号码,卞为明天一大早就为雨鹃疏通关节。卞为说你找我就是找对了,然后又补充一句说,有报酬吗?雨鹃反应机敏,你哪来那么多敌人,要报仇干吗?卞为说了一声“你这个坏女人”就挂断了电话。跟卞为聊完后,雨鹃干瞪着眼睡不着觉,直到凌晨六点睡神才叩击她的房门,但她只睡了三个小时的觉就让送报纸打扫卫生的服务员给搞醒了,雨鹃再也睡不着了,订了电子机票,由北京直飞深圳。
飞机刚飞进深圳上空,老天爷就变了脸,一副狰狞凶狠的样子。地面的飞机出了一点故障无法起飞,雨鹃乘坐的飞机只好在空中盘旋,足足盘旋了十五分钟才得到地面指挥塔降落的指令,雨鹃一颗悬着的心才重重地落地了。卞为在候机厅翘首等待了很长时间,雨鹃终于出现了。这个大雨鹃近二十岁的女人仍然象小姑娘那样飞奔过去,两个女人紧紧抱在一起,同时都喃喃地说,太好了、太好了。
卞为开着自己的车来接雨鹃,她把雨鹃直接拉到了大酒店。订好房间后正好是吃晚饭的时间,她们俩又驱车前往天地间饭馆去吃饭。这家餐馆的老板是个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赶了末班车去加拿大,在那混了绿卡,让老婆孩子在加拿大守公民,自己回国挣钱,听说雨鹃从美国回来,特地让前台给打了折。那帮餐馆里的服务生象看见稀有动物一样盯着雨鹃。在美国因为嫌贵嫌脏雨鹃不愿意去餐馆吃饭,结果回到中国,餐馆更脏。好歹在美国碗筷刀叉都是用高温消毒洗碗机洗的,偶尔带上点颗粒也是高温杀菌的,在这也不知道碗是怎么洗出来的。雨鹃要求服务生给换个碗,结果换回来的还是湿漉漉的一个,肯定是用手洗的。雨鹃心想反正在美国打了所有疫苗,不会得肝炎的。用餐巾纸擦擦就算了。
卞为看出了雨鹃的不适应,就问服务生碗怎么湿漉漉的,服务生说是用手洗的,雨鹃问为什么不用洗碗机。服务生说洗碗机坏了,其实洗碗机更脏。服务生站在那不走等待雨鹃进一步吩咐,雨鹃说谢谢,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多少年雨鹃没有吃上正宗的中国饭,她吃得很香。卞为看到雨鹃吃得高兴也很快忘了刚才的不快,但当雨鹃按照美国惯例给服务生小费时,卞为马上制止她,别费心了,给了,她也得不着。
卞为拉着雨鹃出了天地间饭馆,问雨鹃想不想逛商店。深圳的夜晚很是迷人,尽管雨鹃多年前来过这里,但现在的深圳已经今非昔比了。雨鹃不想买什么东西,两个人只是随便走走。卞为停了车,两人就在大街上晃游,一家店一家店地逛。
她们走进一家装潢别致的店,转了一圈,没买什么东西就出来了,店主看出她们空手出来,鄙夷地小声说,没钱别瞎逛。卞为想上前理论,雨鹃拦住她,笑嘻嘻地说,这能争出个子丑寅卯吗?不买东西就没钱了?随她怎么说。听雨鹃这么一说,店主更来劲了,下岗了还臭美,整个把卞为当做下岗大嫂了。卞为说今天我不买东西就在你这逛,法律上没说必须买东西才逛店。店主说你敢在这逛,我就敢把你轰出去。雨鹃说,敢情您想上报纸啊,您也不问问她是谁就敢轰她?店主气焰马上不再象以前那么嚣张,她暗地里给手下使了一个眼色,一会工夫,一个警察就到了。他大踏步走上前,问店主捣乱的人在哪?店主用手指一戳,在那示威呢。警察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卞为的胳膊往外扭。卞为镇静地扭过头,把警察吓一跳,妈呀,这不是卞大记者吗?说完忙给卞为道歉,说是误会了。
店主一听麻烦大了,脑袋嗡地一下,今天真倒霉。卞为一边揉着被警察扭疼的胳膊一边说,回去我给小王打电话,明天他来采访这里的交税情况。店主一听更着急了,马上说你们要买什么,我免费赠送,她上下打量了卞为和雨鹃一下,跟手下耳语了几句,那手下就麻利地把两件衣服包好递给雨鹃。
雨鹃已经不太适应国内这种待人处事的方式,没有伸手去接衣服,店主以为她们嫌少,又让手下包了两件衣服给她们。卞为说,拿着吧,否则她们心里不踏实。雨鹃这才接过包。警察接着问,这位是谁?卞为说,也是记者,北京的,刚从美国回来。警察马上鸡啄米似地你好你好。卞为对雨鹃说,美国也这样吗?雨鹃说,你在商店呆一天什么都不买,也不会有人骂你或损你,但要是发现你不正常恐怕会有人给警察打电话,如果你不反抗,警察也不会随便拽着你的胳膊扭着就走。
雨鹃的话说得警察脸很红,忙问要不要开车送她们回去,卞为说:不用了,我们开着车来的。卞为的话一字一句地传到店主的耳朵,她直恨自己有眼不识泰山。这是她第二次以貌取人了,当然也吃了两次亏。店主手下幸灾乐祸起来,看来平常没少受气,有人替她出气,当然高兴坏了。
卞为她们出了店,回到停车场,雨鹃逛街逛累了,再加上前一天晚上没有睡好觉,让卞为送她回酒店,到酒店后雨鹃倒头便睡,太阳升起老高她才懒洋洋地起床。雨鹃下午赶到广州,报纸总编派人把雨鹃接到了报社,雨鹃带来了美国学校开的条件,报社可派人到美国学习,为期一年,学费自付,美方可派老师或学生帮报社改英文稿,需要中方出工资。仅用两个小时雨鹃就跟报社谈妥,具体条件等雨鹃回去后,美国学校再派人来谈,雨鹃的任务是跟报社草签一个协议。晚上报社社长为雨鹃接风洗尘,十个人的大桌坐得满满的,雨鹃第二天就把草签的合同传真给了美国学校。
雨鹃被报社老总安排了住处,住处可以免费打30分钟的国际长途,雨鹃非常想给邝野打电话,她知道邝野这个时候不在家,但还是想给他打电话,哪怕留个言也好,未曾想,铃声一响就有人接了电话,雨鹃就问邝野怎么没上班,邝野没敢实言相告,只撒谎说,车胎被扎了。雨鹃相信了邝野的话,紧接着跟他说黄皇的事,一提黄皇邝野非常生气,觉得雨鹃太过分,居然找到人家里,但邝野还是压着火,耐着性子听雨鹃讲完。当邝野听雨鹃说要把黄皇办到美国来立即急了,你上学我打工,谁带他,幼儿园六百多块谁出得起,等六岁快上小学再来吧。雨鹃想也是,谁带他呢?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呢。照邝野说的做吧,等完成学业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