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卡门有三年没有联系了。 我喜欢卡门是因为她有种朴实, 微胖的身体也给我一种敦厚的安全感。 她说话的时候表情很简单, 没有刻意让人注意她的企图, 但是眼睛里面有感情,那种单纯的对人的依恋, 象个孩子。
卡门来自西班牙, 上次金融海啸西班牙遭受重创, 她老公帕多选择来美国工作。 于是她也来了。 但是这个国家对她而言, 并不是理想的居所。
卡门在美国生了一个女儿,一家人住在一个小公寓里面, 白天老公上班, 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孩子太小,她英文也不好, 更不会开车。 渐渐的, 卡门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失去了联系。 她抱着婴儿, 头脑变得迟钝, 心绪越来越低。 卡门说, 我每天只能早上和晚上见到帕多。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早上抱着孩子去对面的星巴克, 不是为了那杯咖啡, 就是希望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听到那个收钱的小姐和我说一句“早上好。”让我感觉我和其他人还有联系。
卡门也看过心理治疗师, 去了两个月, 她说, 你没有能够帮到我, 一点用都没有。 你都不听我说话。
于是她停止了看心理治疗师。 卡门说她根本不在乎我, 只是为了凑满时间。卡门从此也不相信心理治疗。
我知道她吃药, 尤其是那种快速起作用的镇静药。 那种药容易产生依赖, 一般医生不希望病人长期吃。 卡门说, 我来了美国七年, 什么都做不了。没有工作, 没有家人, 没有朋友。
卡门唯一的安慰是她的女儿玛拉。但是玛拉并不能解决卡门的所有问题。
一天我在公园遇到一个年轻的印度母亲, 她样子很美,活泼地和我攀谈。 说了几句以后, 她就说起来对现在的生活的不满, 她只有一个女儿, 三岁, 被她打扮得像要去印度婚礼得样子。
她说这里没有家没有社区没有信仰, 和印度太不一样了。
你们那里得生活是什么样?
“我们亲戚都住在一条街上, 每天都能见到我的叔叔和姨妈, 我和姐姐每天都可以和我们的表姐妹一起玩。 很多时候我们都在寺庙祈祷, 很多很多时候。 生活很大一部分是和家人一起去寺庙祈祷。”
“我在这里快三年了, 一个朋友都没有。” 这位年轻的印度母亲非常坦率, 她旁边另外一个印度妈妈白了她一眼。
”和你请教一个问题, 你怎么可以带着两个孩子, 还可以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 她问我。
我有点不明白, 这难道是个问题?
“这里没有妈妈和姐姐妹妹啊?”
明白了, 这位印度妈妈还不知道这里的女人有多厉害。
我说:”你会变得, 你会变成一个superwoman。“
我们都会变成superwoman。
全球化会把我们都变成super-human。 我们是第一批全球化的人类。 和我们以前的无数代人不一样, 我们远离了我们出生的土壤, 在陌生的地方求生求存生儿育女。 在人类的历史上, 绝大多数的人都永远生活在自己出生的地方。 和自己熟悉的信任的人一起生活。我们是全球化的第一代。 以后这很可能变成人类生存的常态。
我们失去了自己生活成长的自然的社区和人际关系。
这是一种我们还不能适应的独立, 我们的大脑还没有全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