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 上海。
贺先生家住的洋楼对面就是一幢公寓楼。 两边隔得很近, 相距不过十来米。 当初买这洋楼的时候, 太太田鸳鸯就只是对这一点不满意。
贺先生没有这么挑剔, 他早年出身贫寒, 如今刚过40就能住在这样的洋楼里, 他已经很满足。
贺先生高而壮硕, 粗大的五官轮廓使得他的西装革履很不协调, 他也模仿那些留过洋的人, 把西装做得紧小一些, 显得精神。 可是在他身上就只显出他的肚子和脖子, 仿佛不透气一般。
贺先生下午在家抽雪茄看报纸的时候,也会不时抬头从他家高大的落地玻璃望一眼那公寓房子。 公寓有大约6层,铅灰色带白边的外墙,窗子都带着法式的花铁栏杆,三楼有家人种下的红白相间的花卉这个季节正在怒放, 灰色的墙和弯曲的铁花栏杆把它们承托得无比美艳。
最近贺先生对三楼的这家人是有点特别得兴趣。
那里住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十来岁的女孩。
贺先生觉得自己出门的时候似乎后碰见过这母女俩, 见她们两人从公寓出来打着伞。没看见脸, 单见到那女人的背影, 他就有点魂不守舍。 他时常想那婀娜的背影前面应该是一张如何惊艳的脸。
贺先生现在已经很确定, 她们就住在对面三楼窗前开满花卉的这套公寓里。
那天天刚有点黑下来。吃过晚饭,郑妈妈从饭厅把一壶碧螺春端过来,配了两只浅绿的小茶杯。 夫妻俩有习惯饭后在客厅喝点茶, 也不说什么, 贺先生看看报纸, 太太也翻翻新闻杂志。 偶尔问答一两声,很快又安静下来。 没有孩子的家庭特有的清爽感,如果不觉得欠缺, 其实也很惬意。
突然一阵撕开人耳鼓的声音尖利地从对面的公寓传来。 开始两人吓了一跳, 后来继续听来原来是初学者的提琴声。 虽然没有刚开始那一声刺激, 也是吱吱呀呀每一声都割在人的神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