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ES AND DISASTER
蜜蜂和灾难
BILIEVE IT OR NOT, DISASTER COMES FROM SWARMS OF BEES
祸起小蜜蜂
我兼任着项目的出纳工作,在非洲这个特殊的环境下,为了安全起见,我决定住在集装箱房子里面,就项目的哪些活动板房,真的是很令人不放心,万一来了坏人,只需要轻轻的一脚就可以洞开我的大门,想想都觉得有点可怕。
在我回国休假期间,项目组可能是考虑到集装箱房太热,特意安排采购了一些密实板,把集装箱里面好好的装修了一下,还在墙面,顶面都做上了黄色乳胶漆,地面铺上塑料地板,一切弄完之后,感觉还真是到了“世外桃源”,在这种灌木丛生的建筑工地的营地里,这俨然就是五星级宾馆的待遇,休假回到项目上住进去之后感觉的确是舒服了很多,心中窃想生活还真是惬意啊!
但是这种快乐的日子没过上几天就给一群蜜蜂给打碎了。
我们项目上的集装箱房子都是国内进口物资时留下来的旧集装箱改做的,集装箱的墙壁都是凸凹(英文里叫 CORRUGATED, 中文不知道叫什么词合适)的钢板,这样工人们装修开窗子的时候不好处理,所以窗子上就留了好几道凹槽。就是这几道凹槽,便成了这群蜜蜂的门户,早在我休假回来之前,他们便鸠占鹊巢,捷足先登,成为了我一墙之隔的邻居了。由于装修的密实板缝接得不是很好,所以经常有些小蜜蜂一不小心就会闯入我的领地,钻到集装箱里面来了。这些进来的小蜜蜂,如果你不理他的话,一般他们在集装箱里面“嗡嗡”地叫一天就会自己死去,有时候他们叫得我心烦,我也拿灭蚊拍打,但是无论是他们自己灭亡还是我拿灭蚊拍将他们打死,到了晚上将这些死的小蜜蜂扫地出门成了我每天的必修课。
除了收拾残局,更烦恼的事情是这些飞进飞出的蜜蜂“嗡嗡”的声音吵得我每天中午都没法休息好,然后下午上班一坐进办公室就头昏脑胀。除此之外,最令人烦的是这些小东西身上有一种怪味,这种怪味无时无刻不刺激着我的嗅觉。每天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感觉很郁闷,时间久了就生出赶他们走的念头。
我将我的这个烦恼和打算告诉同事,他们都让我别赶走这群小蜜蜂,因为他们说蜜蜂的主动投靠是好运的预兆,是说明我的好运来了。我并不期望有什么好运,我不知道这些家伙是真的信奉这事还是有意戏耍我,但是想想这些每天勤劳地早出晚归的蜜蜂,他们活得也不容易啊,现在国内不是一直都在提倡和谐社会吗,我干脆也跟这些蜜蜂和谐一把,和平共处算了吧。就这样,想来想去我的灭蜂计划便搁置下来了。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个把月,我生活在半幸福与半痛苦的矛盾生活中。但是接下来一个意外的事件又再一次将我的灭蜂计划提上了日程。这件事就是起源于美国和墨西哥,然后迅速风靡全球的那场猪流感(这名字用了几天,后来大概是因为不大雅观就改成了 H1N1 甲型流感,听上去果然是舒服多了)。晚上我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朋友的窸窸窣窣爬行的声音,越想越不是滋味: 2003 年,起源于中国的 SARS 听说是由于猴子引起来的, 2005 年源于东南亚的禽流感是因为鸡引起的,谁能保证 2009 年一场风卷世界的蜜蜂流感不会从坦桑尼亚的 LUGOBA (项目营地所在地)而始呢?就这样我每天晚上总是在这些奇怪的想法中昏昏睡去,然后就整晚地做一些千奇百怪的噩梦:一条大蛇将自己的蛇头和身体分离去追赶人们,我偷偷地爬到一棵树上才避免了这场灾难;一群强盗闯进我们营地满副武装,放了一阵乱枪,哈哈大笑一阵后扬长而去。然而大多数懵懵懂懂梦境在醒来之后都记不得了。。。。。。
又过了 10 来天,我的身体有了几分不适,感觉有一丝畏冷,傍晚的时候头上有几分发烧,于是在项目王医生的指导下到医院查血化验,等化验结果出来,我大吃一惊,居然得了虐疾。虐疾是非洲的流行病,由蚊子传染,有些中国工程师很容易患此病,但是我在非洲工作了 7 年之久,还从来没有感染此病,之前我一直以为我的血液特殊,还开玩笑叫项目的王医生取一点我的血液去做研究,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万一研究出来了,说不定可以搞个什么诺贝尔化学奖什么的。。。。。。
可是现在看来我也不是什么特例。
但是我还是觉得这个虐疾来得蹊跷,是不是蜜蜂传染给我病毒?还是因为我整天生活在蜜蜂的恐惧之中所以抵抗力下降而感染虐疾?
接下来的好几天都生活在狐疑之中。
有一天跟老婆 QQ 聊天,偶尔提及这些小蜜蜂带给我的烦恼,老婆比我更为敏感,说一定要小心并赶走这些蜜蜂。。。。。。
这些奇怪的想法和老婆的忠告促使我再次坚定了灭蜂的决心,我在互联网上输入“如何消灭蜜蜂”的关键词,马上就得倒一系列的方案:火烧,烟熏,毒药,捅蜜蜂窝等等。我得到了这些妙方之后,真是打心眼里感谢那个发明互联网的人,这个 GLOBAL VILLAGE 现如今真是太方便了,无论你有什么困难和烦扰,只需轻轻的一点鼠标,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了。
然而,我高兴得过早了。
我试着用火烧,可是明火始终只能烧死入口处的少数蜜蜂,对深藏蜜蜂巢穴的大部队根本无法撼动;我试图用国内带过来的灭蚊片熏,但是入口在上,巢穴在下,烟也没法进去,没办法我只好在集装箱里面点燃整整两盒灭蚊片。点灭蚊片时自己倒是被熏得眼泪直流,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关上门,无奈这印度洋沿岸的风确实强大,不到两分钟滚滚浓烟就被大风吹得灰飞烟灭,无影无踪了;捅蜜蜂窝肯定是无法操作了,入口太小,巢穴太深。。。。。。
看来唯一的办法只有弄点药试试了。
我到项目的后勤主管老唐那里取灭蚊灵雾状喷剂,这个东西应该还是管用。虽然非洲的工业不是很发达,但是只要是他们能生产出来的东西,质量一般来说绝对是一流的。后勤老唐听说我的想法之后,马上带了两个女佣,拿了药说干就干,他站在外面,对准蜜蜂窝的入口一阵狠喷,开始效果还不错,只见蜜蜂纷纷落地,但是不到两分钟,这些家伙就顺着怪味来的方向,直奔老唐而去,害得他被蜜蜂蜇了好几口。停了一会儿后,我们觉得这样并不能解决问题,于是又来到集装箱里面,先是从装饰板的接缝的地方往里面狠喷,然后在集装箱里喷了一两瓶药,喷完后再关上门。这下效果确实不错,等我们再打开集装箱的大门,发现地上死了一地的蜜蜂,女佣打扫了好半天才将房间弄干净。我们刚把这些死蜜蜂扫地出门,成群的蚂蚁便犹于千军万马,顷刻之间就将这批俘虏搬离了出了我们的视线。这种效果让我不得不佩服非洲动物的巨大力量,这种红色的小蚂蚁可真是厉害非凡,平时你如果穿上拖鞋出去,走路的动作只要稍微慢一点他们逮住你便开始享受美味佳肴,赶都赶不走,所以现在这些死俘虏,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太容易对付了。
初战告捷,不知道为什么我高兴不起来,一个念头老是在我的脑海里闪现,非洲的动物这么厉害,我杀死了那么多的蜜蜂,他们的同类会不会成群结队地群起而攻之地来报复我呢?这样想着,到了晚上自然又是一阵阵的噩梦相伴。。。。。。
两天之后,我发现蜜蜂还是照常活动,他们还是早出晚归,归来时带着满腿的花粉,继续酿造着他们幸福,甜美的生活。奇怪的是他们的数量非但没有减少,相反却大有增加之势。。。这天晚上 9 点来钟的时候,我在餐厅看了会儿电视,然后慢吞吞地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我的集装箱房子。我坐在桌子前,看着蜜蜂窝的方向发呆。突然,我发现集装箱房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它全身白,靠收缩自己的身体而爬行,直奔集装箱门的方向而去。。。。。。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前天喷药后杀死在蜜蜂窝里的蜜蜂生蛆了,这样想着,我一阵恶心,赶紧跑到门外,干呕了半天也没吐出来。。。。。。
我赶紧跑到办公室,在那儿上网一直呆到 12 点多,然后不得已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灯后发现还有两三只“蛆”在夺路而逃,我赶紧拿了扫帚,像扫瘟神一样把他们扫了出去,然后蹑手蹑脚得上床睡了,心想明天早晨会不会满地都是这种“白蛆”啊?这样想着,想着又昏昏地睡去。。。。。。
第二天早晨醒来,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地面上是不是爬满了那种蠕行的讨厌的家伙。
THANK GOD, THERE IS NOTHING AT ALL.
我大松了一口气,看来只是偶尔的几只,还好是虚惊一场,然后这一天我基本上是在欢快的心情中度过。。。。。。
傍晚的时候,我唱着小曲,准备回去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冲个凉。到了门口,我掏出钥匙,打开大门,顿时一股怪味扑面而来,再睁开眼一看满地的“白蛆”从蜜蜂窝的方向,朝着大门,呈扇形分布,像战场上列队的步兵,排列整齐,一队队像蜘蛛网一样散布开来。遭遇如此情形,我差点气晕过去,张口大呼救命。。。。。。
同事们跑来一看,抱怨我大惊小怪,这哪是什么“白蛆”,是蜜蜂的幼虫!经他们这样一提醒,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我们上次喷的药把这些家伙都刺激出来了,而且他们发出的气味跟我平时闻到的气味如出一辙,我这才明白蜜蜂应该是没有什么气味,这气味毫无疑问都是来自这些蜜蜂的幼虫。真把这些家伙无可奈何,现在自己能做的只有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将他们扫出大门。然后不消两分钟,闻腥而来的蚂蚁便挑灯夜战,将这些蜜蜂幼虫一扫而尽。
等我吃完晚饭回来,蜜蜂的幼虫又是一地,我不得不重新打扫,就这样扫了又来,来了又扫,折腾到 12 点,实在是疲劳至极,便顾不得他们,关灯上床睡了,心想明天早晨起来再扫吧,唯一需要祈祷的就是他们不要爬到我的床上来就行了。
第二天早晨一醒来,奇怪得很,一只也没有,难道噩梦结束了?带着这个疑问,度过了疑虑的一天,到了下午 6 点来钟,我打开大门一看,讨厌的家伙又卷土重来,我真是晕啊!这样反复了三天,在我的无数次清理后,他们终于偃旗息鼓了。
就这样我的灭蜂计划一号行动彻底失败了,我的生活还是在烦恼中一天天度过。
但是有一天当我绕着集装箱房子转的时候,却发现了更糟糕的新情况。我发现我的灭蜂行动不但没有把先前的那一窝蜜蜂赶走,相反却又招来了一群新朋友!老朋友个头小,新朋友个头大;老朋友将窗户的缝隙作为他们的门户,新朋友将集装箱房后面的大门缝隙作为他们的门户。他们各自为据,楚河汉界,互不干扰,进进出出,秩序井然!
看到此情此景,我的感受可真谓是悲痛欲绝,暗自抱怨老天不长眼睛,怎么要这样折磨我。然而,纵然我呼天抢地,也只是枉然一片,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啊。。。。。。
这样一来,我每天备受着两窝蜜蜂的煎熬。。。。。。
突一日,一位工程师找到我说项目的打玻璃胶的枪没了,需要采购。他一提到玻璃胶枪,我的眼前顿时一亮,思想顿时犹于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我怎么就没想到用玻璃胶呢?用玻璃胶封住这两窝蜜蜂的入口,不是就可以断其通路,逼其搬家吗?
说干就干,我等不及去买新玻璃枪,在仓库里找了把旧的,勉强能用,到了晚上,等两窝蜜蜂都回巢了,我一只手拿手电,一只手拿玻璃枪,将两窝蜜蜂的门户都封得严严实实才肯罢休。
这天晚上我扎扎实实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我就爬起来看动静,果然这是个好办法,里面的蜜蜂都出不来,外面远处采蜜回来的蜜蜂进不去,直在外面打转转,我把耳朵贴在室内的装饰板上,听见的就是一片嗡鸣声。
终于想到了绝招,我坐在办公室里暗自得意:人是什么?人是高级动物,小小的蜜蜂跟我斗,门都没有,这下全都搞定了,真是爽啊!
然而,我又一次高兴过早了。
大概过了四,五天,我再去看情况时,发现先前窗子上的那一群是被我彻底制服了,只有三两只小蜜蜂在窗子附近打转转;而后门上的那群大蜜蜂却依然故我,进进出出,一片热闹的景象。等到了晚上我爬上去一看,居然封好的玻璃胶又给他们弄开了一条十来厘米长的缝,而这条十来厘米长的缝隙便成了他们畅通无阻的宽广大道,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我于是又拿来玻璃枪,再用玻璃胶将裂缝堵死。
然而,一次次地,这群大蜜蜂却总有办法弄开一条通道供他们出入,这样反复了三四次,我不得不重新思考对策。
6 月 23 日这天中午,这群蜜蜂不知道什么原因,格外兴奋,叫得特别欢。我午饭后休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煎烙饼,就是睡不着,折腾了个把小时才昏昏地睡去,后来感觉好像有人卡住了我的喉咙,又好像是胸口憋了一口恶气,犹于有一堆重物压在我的身上,我使劲翻身,拼命挣扎,最后终于闯出困境,醒了。
我一个猛子爬起来,坐在床上暗想,这可是个不详的预兆,我必须加紧行动的步伐,争取早日赶走这群侵略者。
吃过晚饭,我像前几天一样,先用玻璃胶将蜜蜂弄开的缝隙修补上,然后坐在办公桌前盯着蜜蜂窝的方向苦想对策。突然,我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双眼盯住了一块墙板,我对着墙上的一个小黑点,一个箭步跨过去,发现原来墙板上有一个钉子大的小窝窝,我用手一拨,一小块乳胶漆便掉下来,露出一个小洞 --- --- 原来是装修工人错钉了钉子之后又将钉子取了出来,然后没有补腻子就在上面涂了乳胶漆将小洞洞盖住了。
幸亏我有一双火眼金睛,这点小秘密也未能逃我的法眼,我想,这将是我战胜小蜜蜂的一条捷径。
我的计划是通过这个小孔往里面灌灭蚊剂,就蜜蜂窝这么点空间,我要先用玻璃胶把入口封死,然后给他狠狠的灌两瓶药进去,保管让他们统统地去见阎王爷。我看了看药瓶,其出口是外凸的一根小管,我只需要找来一根塑料管套在药瓶外凸的小管上,然后将这小塑料管伸进蜜蜂窝就可以大功告成了。一切都是这么的简单和完美,我为我的这个完美的计划而暗自得意。虽然找这根小塑料管颇费了些周折,但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找了一根旧的电脑数据线,抽掉里面的金属丝,试着往药瓶的出口上一套,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接下来就是封入口和往蜜蜂窝里灌药了。
我把上次还剩下两半瓶药一口气都灌了进去,听了听,里面的蜜蜂都发出了痛苦的叫声。想想这群大蜜蜂的厉害,我想就这点药可能威力不够,一定不能置他们于死地,我于是又去后勤那里找药,我拿了一满瓶药,套上塑料套管,接着往蜜蜂窝里面喷药。就在我的药快喷完的时候,我发现靠近这块墙板的墙角有两只小蜘蛛在垂死挣扎。呵呵,看来这药效果不错,就连从墙板和地板之间的小缝渗过来的一点药剂还顺便把他们给收拾了。
随着里面的药量的增加,蜜蜂痛苦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你们就在里面痛苦吧,等我喷完药,拿了电脑往办公室一坐,呵呵呵,有你们受的。。。。。。”
就在我准备抽出药管的时候,我发现有一只蜜蜂也从那两只小蜘蛛的那个角落爬了出来,估计也是从墙板和地板之间的缝隙中逃出来的。可不能让他们逃了,我得彻底地将他们收拾了。我赶紧放下药瓶,抓起电蚊拍,蹲下身子,将电蚊拍对准那只逃出的小蜜蜂狠狠地打去。。。。。。
我的灾难就在这一刻开始了。
就在电蚊拍接近小蜜蜂的一刹那,只有在电影中才能见到的戏剧性场景在我的身边发生了。。。。。。
我的耳朵听到的是“砰”的一声巨响,我的眼前闪现的是一团火光,我的鼻子闻到的是一股烧焦的味道。我床上的蚊帐被气浪冲垮如一滩稀泥散落一地。就在这刹那见,我恍恍惚惚地明白,“砰”的一声是蜜蜂窝处的墙板爆炸了,那团火光是杀虫剂的气体被电蚊拍的火光点燃起火了,那股焦味是我的头发和眉毛烧掉了,这一切来得那么突然,几乎只有一秒钟,可这一秒钟的时间,却是我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灾难。。。。。。
我三,两步蹿到门外,嘴里“啊,啊”大叫,我不知所措,两手在头上,脸上一阵乱摸,烧焦的头发,眉毛纷纷落下。。。。。。这时候同事们也都大惊失色,陆续赶来。他们把我拽到卫生间,拿水龙头的水交替地浇在我受伤的手上,腿上和脸上。
同事们在外面议论纷纷。他们有的以为是有人放枪,有的以为是我们的炸药库爆炸,有的以为厨房的煤气罐爆炸,然而大家怎么都想不到这爆炸声竟然是从我的集装箱房子中发生的。。。。。。
我整个大脑一片茫然,眼前晃动的是梦中的那只身首分离的蟒蛇和那些蠕动的白色的蜜蜂的幼虫,耳畔嗡嗡的耳鸣声,和着梦中那强盗放的乱枪声,还有那“砰”的起火爆炸声,恍恍惚惚之间感觉这一切仿佛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过了一小会,王大夫来了,拿了一瓶碘伏搽在我的伤口上,大家还在议论纷纷,我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的议论,思绪却在无限的追悔之中。
痛苦之夜
PAINFUL NIGHT
过了不大一会儿,手脚烧伤的地方开始发烫,我站在招待所客房卫生间的大镜子前,使劲地用手搓掉头上和脸上烧焦的头发和眉毛,弄得面盆里面积满了浅浅的一层卷卷的,黑黑的发丝,看上去就像黑人朋友的头发,是那种小卷,估计如果把他们堆在一起,也能像黑人朋友一样,在上面插个铅笔或牙签什么的。。。。。。
满屋弥漫的还是那种焦味。
我看着发红的右手臂和两只小腿,耳边又想起同事们议论的声音,他们有的说烧伤的地方明天会起很多水泡,有的说到现在还没有起泡,应该明天也不会有水泡的,有的说起了水泡之后千万不要弄破,弄破了就会痛疼难忍,有的说以后会留下很难看的伤疤,有的说这不重应该不会有疤痕,有的说还好没有烧到脸上,否则破相了就麻烦了,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有的说这事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这些声音在我的耳边反复萦绕,和着嗡嗡的耳鸣声,我的心情一阵阵烦躁。
我真是傻呀,干嘛要用灭蚊拍去打那只落地的小蜜蜂,用扫帚把他们扫出去多好啊!我不是打算打完药到办公室去吗,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去打这只小蜜蜂呢?
此时的我真是悔恨交加,想想明天天一亮,我怎么去面对同事们,怎么去面对工人们。还有项目上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我去做,这样一来要是十天,半个月不能出门,项目上上的事情怎么办啊!想想这些心情又愈发烦躁了。
个把小时后,手腕和小腿烧伤的地方开始灼疼起来,我一会儿躺在床上,一会儿下地乱转,但不管是那种方式都无法抵挡像火烤一样的那种灼疼,虽然不停的转动时感觉要稍稍好那么一点点。
我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的声音可能惊动了隔壁睡觉的高经理,他穿了短衣短裤跑过来,
“给你把电脑拿过来吧,看看电影电视剧也许会减轻一点你的痛苦”
这个倒是有一定的道理,一会儿高经理帮我拿来了电脑。果然看着电影里面的情节,身体的痛苦感觉好了很多,这倒是一剂好的止疼药。可是好景不长,大约看了个把小时,电影屏幕突然定格,等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反应,看来是死机了。不得已我只好强行关机,然后再开,再次打开电脑后,一开始电脑数字控制键显示灯和大小写键显示灯都在跳动,按相应的控制键都还能控制,可是再等一会儿,只有电源指示灯亮,再按数字控制键和大小写键无动于衷,鼠标也不动作,等了 10 来分钟都没有任何反应。无奈我只好再次强行关机,打开电池盖板,取出电池,心想这样应该能够解决问题了,可是大约等了 10 来分钟后再装上电池,开机,电脑仍然还是那个毛病,电源指示灯亮,数字控制键和大小写控制键闪烁,然后硬盘灯和鼠标灯一闪就开始定格在黑屏上。
到这一步,我知道电脑是彻底坏了,估计是受火焰热浪的冲击或是爆炸的振动所致。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啊!这款戴尔 D630 笔记本电脑是我和我太太在武汉的电脑一条街珞瑜路的电脑大世界花了一整个下午千挑万选的,它外形大小适中,色彩鲜明。 6900 元的价格,可谓是价廉物美,这下好了,我心爱的电脑看来也毁在了这场大火之中了。
烦躁!
可是烦躁也无济于事,四周都是一片寂静,我也只好去睡觉了。受伤的地方就象还有大火在燃烧一样灼痛,我不敢将受伤的地方接触床单和被子,就怕万一弄破皮真的象大家说的那样疼痛或者是落下个大伤疤就麻烦了。我只有在床上平躺着,脚板平放在床上,向上屈膝,这样脚板接触被单,膝盖接触被子,受伤的右手平放在胸脯,我想只有这样才能万无一失了。
我平常睡觉都是喜欢侧睡,先朝一个方向,过几分钟再翻向另外一个方向,这样只要来回个三四次,就会很快睡着的,可是就现在这种睡姿即使我的身体没有任何受伤和不适我都不可能睡着,而现在伤口疼得这么厉害,我知道这一晚肯定是无法入睡了。一整晚上我一会儿躺床上,一会儿起来在床上坐一阵,一会儿起床在房间里转圈圈,就这样一直折腾到凌晨 4 点多钟,实在是疲劳过度,躺在床上总算是迷糊了一会儿,捱到了天亮。
DAY ONE BLISTERS
第一天 水泡
早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受伤的小腿和右手臂,手臂还好,没有大水泡,只是在上部有几个小小的小指头大的泡泡;可是一双小腿就惨了,左腿的左侧长了一排的泡泡,都有乒乓球大小,左腿右侧有一个大水泡;右腿也是左侧比较严重,跟左腿差不多,右侧有两个比较大的。我试着下地走路,还好,没有任何影响,就是走路的时候水泡都跟着上下或是左右摇摆,感觉十分不爽。
没有特别疼的感觉。
王大夫看了我的伤势,说下午带我到附近的诊所打破伤风的针。
真是郁闷,我平生最不喜欢打针,但事到如此,也没有办法,只有忍了。
午休后,我一起床便去找王医生,脚上的一脚的水泡,走路很不方便,真是一脚路都不想走。于是打电话让司机把车子开到门口,然后到项目的诊所接上王医生,到 LUGOBA 的私人诊所去打破伤风的针。
到了诊所,下车后有几步路,没有办法只有步行过去,可是伤口一接触到太阳就奇痒无比,强忍着却又不敢快走,只好几个小步垫着脚进了诊所。
等医生的时候,我跟我的司机并排坐在一起,我惊讶的发现,我受伤的手臂的颜色居然跟黑人兄弟的颜色有过之而无不及,看着此情此景,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要是伤好了之后这颜色改不掉,我岂不是要被改变人种了?
这样瞎想着的时候,医生来了,医生很年轻,问了一些情况,怎么发生的,什么时候的事情,然后称体重,我一看 56 公斤,估计是他们的称有问题,一晚上怎么也不会瘦掉 5 公斤。我顺便简单地问了一下怎么处理伤口,他说水泡千万别弄破,否则将来伤疤很大,很难看,要等水泡自己破掉之后再去找他,他会给一些粉状的药。我后来把他的意思跟王医生说了,王说别听他瞎掰,他心里有谱子,知道怎么处理。听王医生这么一说我心里踏实了很多。
然后就打破伤风的针,这是我打过的针中最疼的一种,扎进去的时候就很疼,推药的时候又疼又胀,比做皮试还要疼,真是要命。
回到营地就直接到项目诊所去打消炎针,王医生跟我说要做皮试,我问他青霉素我打过很多次,在国内休假时做手术后就打了个把星期,不会过敏。可是王医生可不管我说什么,坚持要做,我只好咬紧牙关,狠心得又被扎了一针,做皮试比破伤风的针痛苦小一点,但对于我来讲,同样是要命得很。
然后就开始输液,因为左手没有受伤,我要求打左手,王医生看了看,左手血管较小,估计不太好打,但是他还是尊重了我的意见,打左手,在他给我系绑带,消毒的时候,我内心暗暗祈祷,希望能一次扎中,千万不要补第二下。
还好,谢天谢地,结果果然一次就打好了。别看王医生是个大男人,还挺细心的,一扎就准,这使得我对王医生生出几分钦佩。记得我儿子小时候打针,有时候护士扎四五次都扎不准,每次只要护士一次没扎准,我都会跟打针的护士吵架。
注射的过程中,我十分小心,生怕碰到了针头,一挪位就得重扎,这个我是太清楚了,小时候儿子不听话,打针的时候老动,针头一挪动,不是扎针处发肿,就是要重扎,我可不想再被扎一次。
终于顺利打完了吊水,我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没有什么事情做,就让人把项目的一台笔记本电脑拿过来,看看电影,电视剧,时间可能过得快一些,办公室的电脑里面不知道是谁拷贝的一部电视剧《美丽人生》,也不知道好不好看,反正没事可做,就瞎看吧。
晚上吃过晚饭,接着看电视剧,看了几集之后才知道这个电视剧是为和谐社会而拍的剧集,觉得故事情节设计还可以。一直看到很晚才上床睡觉。
可是要好好睡觉又不能弄破这些薄如蝉翼的水泡可真是有点为难,为了不弄脏被褥,我找了一床旧垫单和一床旧被套,为了保护这些水泡不被弄破,我找了两个小枕头,左边放一个,右边放一个,这样侧睡时就可以把膝盖放在枕头上,脚背放在床上,腾出小腿中间的部分架空。由于看电视剧比较晚,一上床,很快就睡着了,虽然睡得挺别扭,但比起前一晚,已经是舒服了百倍。
DAY TWO:BLISTERS BROKEN
第二天:水泡一塌糊涂
第二天早晨醒来,发现两只脚的脚腕处都有肿胀,特别是脚踝部分,肿得很厉害。我试着下床,还好,不影响走路。
早晨吃过早饭后,我准备去集装箱房子拿一下洗漱用品。等我来到大门前,只见成群的蚂蚁还在辛苦地搬运大火和爆炸消灭的蜜蜂,我三两步跨过大门,只见屋里一片狼藉,蚊帐被爆炸的气浪冲得四分五裂了,灭蚊拍丢在地上,满屋的死蜜蜂,尤其是进口处堆了一大堆,这一大堆死蜜蜂应该是蚂蚁从蜜蜂窝中搬运过来的,因为门锁着,他们搬不出来,于是就以逸待劳,都堆在门口了。浓浓的灭蚊剂的味道还是弥漫了整个房子。我拿了洗漱的一些东西,想赶紧逃离这个不详之地。
可是,在我出来通过大门的时候,可能不小心碰到了那一堆蚂蚁搬过来的死蜜蜂,有好几只蚂蚁已经爬到我的脚上,我深知这些蚂蚁的厉害,一旦他们咬上你,就算你将他尸首分离,他的两个钳子也不会松开放弃他的猎物,根据我平时的经验,这种蚂蚁一旦爬到脚上要么你用手把他们弄下去,要么就要狠命地跺脚才能把他们驱赶下去。于是,潜意识地,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嘿嘿两声,把脚向水泥地上跺去。。。。。。
这一跺不要紧,蚂蚁是跺下去了,但不幸的是,我右腿左内侧中间的一个大水泡被我跺脚时全都弄破了,藏在里面的体液立刻流了一地。更不幸的是,左腿和右腿没有被我跺破的水泡除了底下的两个大的,其他的水泡全瘪了,我仔细一观察,原来里面的体液全部顺着重力集中到最下面的大水泡里面,使得左右脚底下的那两个水泡变得有小孩子的拳头那么大。真是郁闷啊,晚上睡觉时,千小心,万在意,没想到这下却被几只小蚂蚁弄得功亏一篑,全功尽弃了。
正好,厨师老唐带了女佣过来打扫卫生,看见了这一幕,两个女佣在偷偷的笑,老唐扳着面孔,我知道他此刻是在强忍他的面部神经,憋成的这个样子。。。。。。
“我一会拿药把这些蚂蚁全部杀死”老唐说,
“千万别,你看他们多辛苦,没日没夜的干活”我说,“叫女佣把集装箱里面的蚂蚁都扫在一起,别扔了,直接帮他们拿到蚂蚁窝旁边去,让他们省点力气。”
我边说边婆娑着走了。
“该是我行善积德,多做善事的时候了”我心里暗想“怎么能屠杀生灵呢?”
只是,因为这几只小蚂蚁,我走路这下可困难了,两只脚上的这两个大水泡,走一步,摇两下(左右各摇一下),尽管我走路小心翼翼,比太空行走的翟志刚都要轻柔,但是脚上的两个大水泡还是不听使唤的摇晃。从集装箱房到现在的新住地不到一百米的距离,走了足足 10 来分钟。
下午,午休起来,王医生便喊我去项目诊所打消炎针。我便又叫来司机,坐着车子过去,由于右手已经被烧伤了,我还是坚持打左手,王医生看了看,显得有几分为难,因为昨天打完针后,我没有保护好扎针的地方,有一些发青了。但为了尊重我的意见,他还是开始给我的左手消毒,扎针。这时候我有个电话,电力局的,估计是要来给沥青混凝土搅拌站安装变压器,为了安装这个变压器,我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解决了问题,可不敢耽误了,我拿起电话,毫不犹豫就接通了,而这时王医生正在准备扎针。平时扎针时我都会把头扭过去,可是这次因为在接电话,忘了,看着王医生扎进去,居然扎得很好,我看见有血回流出来。正在心里暗自庆幸,王医生却又果断地把枕头拔了出来。我知道是我自己刚才看他扎针的时候颤动了一下,而且又在接电话,所以针没有扎在适当的位置。
没办法,接完电话后,王医生看了看右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我知道左手再扎是没有可能,只好让他扎右手了。王医生看了看我的右手臂,其实手臂的伤没有腿上的那么厉害,特别是手背上,看上去只是颜色发黑,没有任何水泡,他用力按了按,问我疼不疼,我说,不疼。
他拿出胶管,在手腕上绕一圈,用力往两边一拉,准备系紧血管,
“不好,皮弄破了”王医生叫了一声,同时胶管也松开了下来。
我一看,真是破了一大块,露出了里面的红色的新鲜嫩皮肤,王医生找来药棉,涂上药,顺着破皮的方向一拨拉,弄破的皮又不偏不倚,刚好各就各位,将露出的部位严严实实得盖住了。
“真是妙手回春啊”我称赞道。
王医生于是只好换位置,把胶管系在手臂的下面,虽然效果不是很好,但是弄了好半天,终于在右手把针顺利得扎进去了,针扎好后,我这才松了一口大气。
“把水泡帮我弄破了吧,我太难受了”我几乎是乞求的对王医生说。
“不行,还不到时候,受伤后的 48 小时前不能弄破,因为体液这时候是在往外分泌,用途是起隔离细菌的作用,体液是无毒无菌的,现在没有必要弄破”王医生毫无情面。
我似懂非懂,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只有 72 小时后,体液才开始回收,这时候就可以把水泡弄破,因为在体外寄生了两天的体液大部分功能已经失去”王医生继续解释。
原来是这样,那我只好再等一天了。
“坐在床上,你要把脚垫高,这样有利于血液的回流”王医生在我出门的时候跟我说。
我没怎么注意他说的这话,回去之后就坐在床上看电视剧《美丽人生》,剧本越到后面情节越吸引人,演得越精彩,我几次都忍不住跟着剧中人物落泪。
因为我看到了人性美丽的东西。
DAY THREE: LEG SWELLING
第三天:肿胀
第三天早晨一起床,小便憋得很急。从床上下来,一脚便踏在地上。
“哎呀我的妈呀”我感觉全身直冒热汗,疼痛从脚上直达大脑神经。这是一股很特别的疼痛,酸,麻,胀,疼多味俱全,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体会到的这种奇怪,难受的感觉。
“不会是我腿烧坏了吧?不能走路了?”这是我的第一反应,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就差一点流下来,使劲地用左手捶打大腿。
过了大约 3 , 5 分钟,我再试着把双腿放在地上,感觉好了一些,谢天谢地,看来没有那么严重。
我轻轻地,一拐一跛地坐在那张从办公室搬过来的那张转椅上,然后把两手扶在椅子的扶手上,尽量把全身的重量都往转椅上落,再慢慢的推着转椅到卫生间,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解决了我的内急。
这下可好,转椅成了我的“轮椅”。
回来后,我扶着转椅在房间里面走了 10 来圈,感觉问题不大,再慢慢松手,居然能走了,虽然很不舒服,但毕竟能走动,我大吁了一口气。
到餐厅吃了早餐,站起来准备回房间,又遭遇了相同的问题,不得已,抱了一把塑料椅子在餐厅里面打转转,活动了半天才慢慢丢掉塑料椅,回到了房间。
回房间后刚刚坐下,王医生拧着药箱进来了。
“今天给你上门服务,估计你走路有点问题”王医生调侃的说。
“你不上门我也正要给你打电话,我的腿快不行了,会不会走不了路了”我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唠唠叨叨个不停。
“疼吧?昨天跟你说了,叫你坐床上的时候把脚垫高,你怎么不听话?看你的脚,都肿成什么样子了?都快成了俩肉馒头了”王医生显然是因为我没有听他的话有点生气了。
经他这么一说,我低头一看,果然,今天比昨天更肿了很多,脚踝上的那块突起的骨头都看不见了。我这才知道了昨天出诊所门时王医生说的那句话的重要性,原来是脚肿的原因啊。
接着又要打针了,王医生在配药,我有了昨天打针时的那个折腾,还没开始扎,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畏怯了。王医生似乎看出了我的内心活动,抓起我的左手看了看,系上胶管,准备在另外一条血管上扎,我看了一下,那条血管很小,真担心一下没有扎中,又象昨天一样得来第二下。有了昨天的教训,我早早的闭上双眼,把头扭过去,冰冷的消毒液涂在手上的时候,肉就开始紧张了。不过还好,王医生毕竟是王医生啊,尽管我这么紧张,他还是一下子就扎中了。
“看你粗皮大肉的,还挺心灵手巧啊,本来准备给你配个漂亮的女护士,这下看来是用不着了”针扎好了,我有意跟王医生开个玩笑,其实我是内心里很感激他,因为害怕打针是我与生俱来的弱点。
打针的过程中,可能是我太紧张,出了很多汗,固定针头的胶布粘不住,我用右手按住胶布,丝毫不敢懈怠,从一开始到注射结束,一会儿都不敢松手,我是太怕那第二下了,直到药瓶了里面液体快打完的时候才松了口气。
打完了消炎针,我躺在床上,心想今天的一关算是过去了,准备好好的在床上躺一会儿,王医生却要我起床。他从医药箱里面拿出一大块尼龙布,铺在床上,让我面朝下趴下,我只得悉听遵命。原来他是要把我的水泡弄破,然后上药包扎。我俯卧在床上,心里虽然有几分紧张,但远远没有打针时候的那份痛苦,因为我知道,水泡和大腿的肉之间有好几公分的距离,肯定不会有疼痛的感觉。果然王医生拿剪刀剪水泡的时候就像是从身上卸掉了一块块的包袱,不仅不疼,而且还有几分舒服的感觉。但是接下来清洗,上药可就有几分难受了。清洗时用的药并不是平时涂的碘伏,涂在伤口上,尤其是涂在破了皮的地方和刚刚剪破的水泡上时,疼痛难忍。但是用纱布包扎好后,感觉清爽了许多,就像是久雨的天气突然放晴,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接下来王医生往塑料布下面塞了一个枕头,让我把脚放在枕头上,我想这个还是为了便于血液回流,从而让脚消肿。
有了今天早晨的教训,我丝毫不敢怠慢,连忙把脚放到枕头上。
在床上坐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样子,由于打消炎针输了两瓶液体,感觉又要小便了,我便坐起来,把脚活动了 10 来分钟,才慢慢地站起来,缓步走进卫生间,站在马桶前准备小便,可是还没有等我开始,双脚又象早晨一样疼痛难忍,赶紧转身一下扑到面盆上,然后再折会房间,一屁股坐在转椅上,大口喘气。稍事休息后,内急又实难忍受,于是我又坐在转椅上,用两只脚踮在地上象划桨一样,慢慢地和着转椅移到马桶前,坐在转椅上解决了问题。
然后上床继续看我的电视剧,但是象这样每次上卫生间都折腾了一回。到了晚上睡觉前想刷牙,洗把脸睡觉都很难解决,只好坐在转椅上,脚又不敢垂下去,搬来另外一把椅子一起,把脚伸在椅子上,这样才勉强敷衍了事。
晚上睡觉还是遵循王医生的指示,在床上靠脚的一头用被子垫高,虽然睡起来很不舒服,但是为了让脚能早日消肿并且行动自如现在只好委曲求全了。睡觉的时候下身还盖不了被子,一盖上脚就感觉特别热,汗渍渍的,很不爽。
DAY FOUR: MOST PAINFUL DAY
第四天:最痛苦的一天
第二天早晨起床,心想既然昨晚已经严格地遵照了医嘱,今天脚应该消肿了。我于是伸出脚一看,果然脚肿消了不少。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起床后才发现,虽然脚上的肿消了一些,但是痛苦不仅没有比前一天减少,相反却更加严重了。昨天是把脚放在地上用力才会感觉剧疼,今天脚还没有着地,刚刚从床上垂下去,就感觉到那种“多味”的钻心的疼,于是赶紧将脚收回到床上。坐了一阵,心想还是得下床啊,洗脸,吃早餐,然后还得象前几天一样先到办公室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工作需要处理。想到这些,便又想试一下,这回比上次要好很多,虽然把脚放下去的时候没有第一次那么疼,但是把脚放在地上,稍用点力气,就会疼得全身冒汗。不得已,我只好慢慢地活动两脚,坐在床上,大腿和床持平,将一只小腿上下挪动四五下,然后再换另外一只小腿上下挪动四五下,就这样反复活动,大概持续了有 20 来分钟,然后再试着下地,仍然很疼,但我必须下床,于是又抓住转椅的的扶手,把转椅当拐杖,在房间里面走了 10 来分钟,直到行走自如了,才又坐回转椅,上卫生间方便,洗漱完毕,再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到餐厅吃早餐。
奇怪的是,一旦行走起来,双腿基本上就象是正常人,除了有丝丝疼痛,没有其他的任何不适,但是一旦停止行走,想站立一会儿,象站着盛碗稀饭,就疼得差点摔跤,跌跟头,疼得几乎把饭碗都要扔出去了。好不容易把早餐的东西准备好,我赶紧把脚又翘到另一把椅子上,这样才觉得舒服很多,然后才慢慢地吃完早餐。
可是等我吃完早餐,想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却还是如早晨起床那会儿一样麻烦,跟那会儿一样的疼痛。在餐厅我又怕女佣看到我的这个情形会笑话,只得一边假装看电视,一边把两只脚交替地试着放到地上用力,两条腿都试 10 来下,然后再加重点力气,再来 10 来下,这样反复了无数次,大约用了半个小时,才得以站立起来。
然后我到办公室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尽量避免站立,即使要站着,我也坚持原地踏步走(这不失为一好招),这样我处理完工作的事情,就准备回房间。
从办公室回房间路过集装箱房,我想拿几件衣服,还有把电脑包拿过去,这样就可以换换衣服,并且找个人尽量早点到达市(达累斯萨拉姆)去把电脑修好。我打开门,又看见好大的一堆死蜜蜂在门口,有了昨天的教训,这次我一步踏进去之后,马上把椅子挪到衣柜前,然后站在椅子上,这样就不怕蚂蚁再爬到我腿上去了。可是站在椅子上两脚也受不了,我就交替的把一只脚踏在椅子上,另一只脚踏在办公桌上,这样果然管用,我迅速地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拿出电脑包,因为我一只手要扶在椅背上保持平衡,另一只手要拿衣服,于是我就把电脑包挎在肩上,然后我看了看地上纷纷爬动的蚂蚁,拣了一块密度比较小的巴掌大的一块地方,赶紧从椅子上下去。可是由于我心里对这群蚂蚁过于畏怯,动作太快,从椅子上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将电脑包擦在了右腿内侧的伤口上,又擦破了一大块,疼得我龇牙咧嘴。但为了逃脱是非之地,也顾不了那么多,三两步赶紧逃了出来。
出来后,我想学着王医生把擦破的那块皮恢复到原来的位置,但是弄了半天就是弄不回去,只好作罢。一边往房间走,一边心想要是能象操作电脑那样按一下恢复键就能将这块擦破的皮肤恢复过去该多好啊,这样血肉模糊的露一大块外面,搽药的时候又有得受,而且按照 LUGOBA 当地医生的说法,这擦破的地方肯定会留下一块难看的伤疤。
10 点多钟的时候,王医生拎这药箱过来了。
“王大夫,”我见了他就像见到了救星“正准备给你来电话过来输液打针,我今天都动不了了,会不会影响走路啊”
王大夫看了看腿上的肿伤,叫我不要担心,这是个恢复的过程,有了他这句话,我放心了许多。
接着就打针,王大夫抓起我的左手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表示再也没办法在左手扎了,无奈我只好伸出右手。说实话,因为右手背烧伤了,我很担心如果皮肤失去了机能,万一吊水打进去,把血管打爆了那可就麻烦了。但是担心归担心,针还是得打,我闭上眼睛,咬紧牙关,还好这次也很顺利地扎好了。
王大夫临走的时候嘱咐我要注意多活动,最好个把小时起来活动一次,如果卧床不动的话很容易引起深静脉血栓。真是恐怖啊,可不敢大意了。
午饭的时候,因为疼痛,我不敢下床,想让唐大厨给我送点饭过来糊弄一下算了。刚好高经理在餐厅给我打电话喊我吃饭,我把我的意思跟他说了。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居然亲自给我把饭送过来了,搞得我又是好一阵感动与愧疚。说实话,我这一档子事一出,我知道本来该是我的事现在都一古脑儿的压到他的身上去了,但是我又无可奈何,只能叹叹气,如此而已。
因为害怕王大夫说的什么深静脉血栓,我虽然十分不愿意,但还是不敢玩笑,把他说的一小时一次打了个折扣,大约每两小时活动一次,可是要起床活动一次也实在是不容易,每次得先折腾上二,三十分钟。
起床下地之后又一切正常,行动自如,但是就是不能停止,得不停的走动,一旦停下来,“多味”疼就来了,连上卫生间方便都不能停止脚步,我要么一边方便一边围着马桶转圈圈,要么一边方便,一边原地踏步走( OPTION TWO IS NOT A GOOD IDEA, CAUSE URINE SPLASHES ALL OVER ) .
下午,午休刚醒来,王大夫就来给我换药,拆除纱布的时候,其中的一块胶布跟右腿上伤痕累累的一块皮肤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互相都舍不得分离,王太医“一心软”,就成全了他们,让那块皮跟胶布一起下去了,他们倒是称心如意,我就惨了,疼得一阵哇哇乱叫。
接着就用药洗伤口 , 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药,十分厉害,清洗时那个疼痛也是十分了得,清洗完了,我偷偷看了一眼,满腿都是小泡泡,估计是那药刺激的,俨然有《鹿鼎记》中描述的化骨水的功效,想起《鹿鼎记》中的镜头,心里又一阵毛骨悚然。
接下来用蒸馏水清洗倒是有几分舒服,清凉同时又感觉有双软乎乎的小手在腿上摩挲。而且内心感觉也很好,这下可以把“化骨水“清洗干净了!
今天可真是痛苦的一天,以前搽碘伏的时候从来没有感觉到疼,今天连搽碘伏都疼得我直叫唤,尤其是那些跺破水泡的地方,电脑包撞破的地方,水泡被剪破的地方和刚刚脱逃的那块皮肤裸露的地方。
换完了药,我又回到床上,每当看到《美丽人生》电视剧中的悲伤之处,联系到自己的痛苦,一下午又掉了好几次泪。
晚上吃晚饭,为了不让别人看到我的惨状,还是没有自己去餐厅,唐大厨给我把饭端到了床前,又是好一阵感激。
睡觉前刷牙,洗脸又痛苦了一阵。主要是我想站着试试,可是站了没几秒钟的时间,又疼得我全身扑到面盆上,无奈只好放弃,坐在“轮椅”上解决了问题。
然后上床,为了尽早让双腿消肿,还是不得不把脚那头垫高,然后在痛苦中睡去。
DAY FIVE, SIX & SEVEN: THE END IS STILL FAR, THOUGH THERE IS A HEADWAY
第五,第六,第七天: 长路漫漫
第二天早晨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还是看脚上的肿有没有消除,还好,昨天一天的苦没有白受,肿消了很多。然后就想下床,慢慢的把腿从床上往下放,还是很胀,只得轻拿轻放,大约活动了 10 来分钟,可以下地了,到了卫生间,想试试能不能站立,还是不行,只有回到“轮椅”上。
早餐完后,坐在餐厅看电视,正好有我最喜欢看的《中华情》节目,于是搬来两张椅子,把脚翘在其中的一把上面,这下可以享受一把视听的盛宴了。
王医生到我的房间找我打针,没找到我,路过餐厅,看见我之后,转身就回去把药箱拎到餐厅。
“今天就在这里打吧”王大夫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理解万岁!
太医扎针的时候,我扭着头看电视,没怎么感觉疼。
下午太医来给我换药,拆开纱布后,我看了一眼,再也没有体液往下流了。太医开始给我上药,还没开始,我又是一阵紧张,但是还好,可能是伤口长好了一些,没有昨天那么疼了。
是快要好的预兆吧,我心里嘀咕着。
第六天早晨,太医看了看伤口说,你快要解放了,今天不用再打针了。我心中一阵窃喜,终于少了一个痛苦之源啊。
第七天的时候,太医没有换纱布,拿了一瓶碘伏直接就倒在包扎的纱布上,这真是个好办法,省了不少事情。
DAY EIGHT: GREAT PROGRESS
第八天:突飞猛进
这天早晨起来,感觉好了很多,活动了两三分钟便可以下床扶着“轮椅”先在房间里面活动几圈,因为害怕疼痛,还是坐在“轮椅”上方便,刷牙,洗脸,这之后就差不多可以活动自如了,于是便去走去餐厅吃早餐。
令人欣慰的是,今天可以稍稍的站一会儿,添饭,站着从文件柜里面拿个文件夹什么的,虽然不能站很长时间,但是毕竟比前两天好多了。
坐着的时候还是要把脚翘高比较舒服,垂直把脚落地仍然是感觉发胀,疼痛,因为惧怕,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
上午王大夫来看了看伤口,说没有问题了,伤口再也不用包扎了,于是便三两下剪掉胶布,我知道有部分纱布已经牢牢地粘在伤口上了,如果象前天那样强行拉下,我怕又来一阵那种巨大的痛苦,就问太医咋办,他让我爬在床上,说他自有办法。
原来他是用剪刀把粘在腿上的纱布小心的修理,让他们继续保持相亲相爱,紧紧拥抱一起。这样不用强行拆散他们,又可以免除我的痛苦,也可谓是一举两得啊。
晚饭时,他们说石料场老龚的夫人从国内来探亲,到了项目。我于是便过去,一阵寒暄,然后就坐在一起看电视,到了 7 点半大家又一起吃饭。大厨准备了好多啤酒,饮料,还有五粮液。五粮液没有人喝,大家都抢着喝啤酒,我不知道伤口如何,不敢造次,为示礼貌,拿了瓶可乐,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坐了个把小时,然后安排人送老龚和夫人回石料场营地。
之后我回到房间,坐在桌前,突然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拍案而起。今天老龚的夫人来了,陪她聊天,坐在一起吃饭,我的脚一直就随意地放在地上两个小时没有感到任何酸痛,难道说今天真有了如此巨大进步?
我于是试着站起,先上趟卫生间方便了一把,果然不用转圈不用原地踏步也没有感觉到很痛。然后有试着站着刷牙,刷完了,也还没有问题,洗脸,还是感觉不错。
真是大喜过望。
终于可以活动自如了,我一高兴,想想今天也该彻底地净净身子了,自从爆炸起火事件以来, 7 , 8 天的时间都没有洗澡了。于是拿了脸盆,接了一盆热水,先擦洗了下身,然后洗了上身,再接着找来洗发精,狠狠的将头洗了两遍,我要将头上的焦味彻底洗掉,要将这股霉气彻底赶走!
洗完了身体,腿上的感觉还是不错,于是我又找来梳子,口杯,小镜子,认认真真地将他们洗了个遍,虽然我很不喜欢做这种事,可这些几乎年把时间都没有认真清理过得东西,今天清洗起来似乎特别带劲,洗完之后,看着自己的战利品,那感觉就是一个爽啊。
洗完了身子,我把床上垫的临时床单被套都抽出来,搬了张椅子放在床前,再把电脑放在椅子上,今天《美丽人生》大结局,一定要好好的,认认真真的欣赏一把。
电视剧看完了,是个喜剧的结局,虽然过程充满了悲伤与痛苦,但是有个好的结局,感觉很不错。
看完电视剧,躺在床上,没用一会儿就甜美的睡着了。
DAY THIRTY: FULL RECOVERY
一月后:痊愈
转眼一个月时间过去了,手上,腿上的烧伤已经都痊愈了。被烧掉的眉毛经过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慢慢长出来恢复了原装;除了脚上被我跺破了水泡的地方,电脑包撞破的地方和王医生撕胶布时弄破的地方有几个深褐色的疤痕外,其他的地方都无大碍;水泡被剪刀剪破的地方有几个浅浅的黑印;针头给水泡抽水的地方有几个黑点点;烧伤的表皮完全脱落后,跟正常的皮肤相比,新生的皮肤要稍许苍白一些,但是腿上毕竟平时有长裤遮着,无伤大雅。就象我受伤时同事们所说,没有伤及脸上,我没有被大火破相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经过一个月的反思,对蜜蜂的厌恶情绪现在已经飞得无影无踪了。
如果他们再回来,我愿与其和睦相处。
2009 年 7 月于坦桑尼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