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 她小时候听她的爷爷说, 祖上是当官的, 在乡下曾经有个大宅院。 到了她爷爷这一代,家道败落, 就靠几分地过日子了。 到了外公成年的时候, 家里的地已经很难养活一家人了。 外公只身一人跑到上海谋生。 经同乡介绍, 在当时的大中华饭店打杂,烧饭。有钱了就托同乡带回老家。 这钱时有时无。
外公托人带回乡下的钱,时有时无。 外婆在老家生了四个孩子, 我母亲是老大。 第三个孩子在三岁时生了一场病, 发高烧。 母亲说她这个妹妹就睡在她身边, 没钱看病, 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一点办法没有。 第四个是个男孩, 一岁不到就送给了别人, 以后再也没了消息。 外婆在乡下实在过不下去了, 就带着还年幼的两个孩子(我的母亲和大舅)到上海来找外公。 外公住在饭店的一个杂务间。所谓的床就是睡觉前用几块木板搭起来的。 哪有地方安置外婆和两个孩子。 外公很生气, 责怪外婆不应该带孩子到上海来, 说上海连水都是要花钱的。 外婆说, 再不来, 我们在乡下都要饿死了。 乡下是回不去了, 在亲戚的帮助下, 外公外婆在闸北区的棚户区租了一间破房子住。 外公的那点收入根本不够日常的开销, 外婆就去给有钱人家当佣人。
上海 解放后, 大中华饭店的老板逃往香港, 外公的工作就丢了。 在亲戚的帮助下, 外公去了一家私营的小作坊做油漆工。 后来公私合营, 外公成了国营工厂的工人, 母亲和大舅后来都有了工作, 外婆也不用去给人家当佣人了。 外公外婆解放后又生了两个孩子, 我的阿姨和小舅。
外公五十出头就退休了。 那天的情景我至今记忆犹新, 一群人敲锣打鼓把外公送回家, 外公胸前还带着大红花, 满脸的笑容。 门上贴了大红的条幅“光荣退休”,桌子上准备了瓜子, 五香豆和糖果招待大家。 我母亲现在还记得外公开心地对她说, 这共产党就是好, 不用上班了, 每个月还能领工资。
退休后外公外婆一直过着不富裕但很知足的生活。 记忆中, 小时候去外公外婆家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总是有好吃的东西留给我。 外公总是笑咪咪的,常带我到闸北公园玩, 买些小风车之类的玩艺给我; 外婆总是忙里忙外,做着好像永远也做不完的家务。 收音机里经常放着歌 : 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盖成了高楼大厦,修起了铁路煤矿,改造得世界变呀么变了样!或者是: 社会主义好,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 反动派被打倒, 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
改革开放后他们原来住的房子拆迁, 分了新公房。 有了独立的卫生间和用煤气的厨房, 让他们相当的高兴。外公享年89岁, 无疾而终。 外婆享年86岁, 还有幸看到自己重外孙女的出生和 长大。
对外公外婆来说, 解放以后他们得以有了不仅是稳定的, 而且是有尊严的生活。小时候贴在外公外婆家门框上的对联“ 翻身不忘毛主席, 幸福不忘共产党”, 确切地表达了他们心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