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引子
第一章 校园路
第二章 阳光谷
第三章 山景城
第四章 多变云
第五章 纵横道
第六章 七彩虹
引子
加州柏克莱市的Marina海边，巨龙般的海湾大桥泛着银光，和远处被夕阳映得通红的旧金山金门大桥遥遥相对，交相辉映，在高天白云、青山碧海的背景的衬托下，构成了一幅美妙的图画。
在海边有一家中餐馆叫做东海海鲜酒家，在这一带很有些名气。我们大学同学的聚会就在选在这里举行。
大家一见面，显得异常亲热。称兄道弟，拉拉扯扯。可是，毕竟不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大家共同的话题也不多了。除了股市动态和明星八卦之外，来来回回谈的就是学校里曾经发生过的鸡毛蒜皮的事儿。其实，这同学聚会也像人生的许多事情一样，进行的热热闹闹，交流的亲亲切切。一旦结束了，又觉出了空虚，觉出了陌生。吃完了饭，大伙儿在海边合了影，就纷纷散去了。各位男女同学钻到他们形形色色的小车里，从停车场里鱼贯而出了。
灼人的太阳渐渐落了下去。海风吹拂着，为骄阳烘烤了一天的海岸带来了清凉，也梳理着我脑海里纷纷乱乱的思绪。往事如潮，一波一浪地涌上心头。
第一章 校园路
1．1
“童宁这个人很有女人缘。”这是我的几个哥们在聚会中对我的一致评价。这个评价表面上是夸我，实际上是拿我逗趣。通常大伙儿聚会的时候一旦谈起男女情事来人人都显得兴趣盎然而且乐此不疲。我的故事正是大家喜欢调侃的一个话题。
当年，从小到大没有出过风头的我突然成了东南工程大学的校园名人。居然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所谓爱情。
我也不记得什么时候爱上方小梅的，只是记得那时候大家一起在阶梯教室里上哲学课。我们并不是一个班级的，她是自动化系的。
那天天空中飘着南京雨季时常有的毛毛细雨，我骑的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在赶去上课的关键时候抛了锚。当我急匆匆地冲进教室时，课已上了一小半。我望着老师不满的眼神，匆忙中竟无法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找到一个空的坐位。正在尴尬时，左前方一个女生向我招了招手，拿走了放在她身边的书包，腾出了空位，给我解了围。
坐在她的身边，我好像都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香味。
从此，枯燥的哲学课对我来说，就具有着特别的吸引力。实际上，方小梅并不是那种令人一见倾心的美女，在女生中也不引人注目。也许她的确比别的女孩多了几分成熟和几分从容，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反正在我看来，她的短发、她朴素而收拾的妥妥帖帖的着装都很得体；她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都显得仪态万方。
混熟了以后，我们也会随便聊聊天。不知是不是因为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反正她较同龄人要成熟一些。至少，她在各方面都显得比我要老练。也许这正是她吸引我的地方。
我整日梦想着和她发展一种亲密关系。但是，作为新手上路，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入手。为了给她当面表白，我琢磨了许多话。怎样讲才比较妥当？对方会说些什么？自己又怎么回应等等等等。
几天后，这一切准备都被事实证明是徒劳的。我约她出来，结结巴巴地说出希望与她建立比同学更亲密一些的朋友关系时，她似乎早有准备，平静地说：“童宁，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们都还很年轻，不应该把精力消耗在与学习和工作无关的事情上。大学阶段的时间是很短暂的，我们都应该珍惜。我希望你不要被这样的想法所困扰，更不希望你再用这件事来纠缠我。”说毕，她面无表情地望了我一眼，转过身，有点夸张地拢了拢她的短发，飘然离去了。
显然，她是有心理准备的。她应该早听说过或者感觉到我在暗恋她。结果这件事被她这样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她既坚决打断我的念想，又没有让双方太难堪。
说实话，当时她那一席语重心长的话语让一向感觉还不错的我觉得很受伤、很内疚、也很惭愧。怎么搞的？不仅自己不求上进，还用无聊的事儿“打扰”人家。弄不好把人家的宝贵时间耽误了，真是害人害己。这次的求爱行动失败了，一向好面子的我被深深打击了一下。
打击归打击，可是本人执著的脑袋里还是无法彻底忘怀，以至于有时心不在焉而近乎痴呆。我不愿意放弃追求，可是不知道再次通过什么更合适的方式向她示爱。对这件事情我确实想做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真是苦恼。当然，我的学习成绩也随之直线下滑了。
看到我整天神不守舍的样子，班里叶平、王子祥等几个平时要好的哥儿们有些看不过眼了。几个人商量着要给我说合说合去。有天，在饭厅二楼吃午饭的时候，叶平冲着我就说开了： “童宁，你最近的情况可惨点，不知怎么搞得，好像让自动控制专业的那位给控制住了，看着都傻了吧几的，这个可不行啊。”
王子祥说：“你这整日个精神萎靡，要是整上几门不及格，毕不了业，可就麻烦咧。”他的普通话中掺杂着浓浓的陕西味儿。
叶平说：“情场如战场。如果你不能选择撤退，那就只能前进。你索性给她发动一次强烈的排山倒海般的攻击。”
戴着金丝小眼镜的曹刚不无担心地说：“我看目前只有采取迂回战术，曲线救国，托旁人从侧面说说。历史的经验值得记取。上次童宁可能太直白，失去了爱情应有的含蓄，人家不是理都没理吗？咱这次可不要碰个灰头土脸。”
我听着觉得不自在，就说：“你们哥几个就别跟着添乱了，我自己的事儿还是自己处理吧。”
王子祥说：“不成，作为你大哥，你的事儿我必须得管。我兄弟的事情我不管谁管？我有一个老乡就在自动控制专业。我托他给说说去。实在不行，老夫亲自出马。我还不信我解不开这个方程式。”
叶平来劲了：“人家叫方小梅，不叫方程式。再说，她必须由童宁解开，你解开来干什么？”
笑了一阵，曹刚作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说：“那个方小梅傲得很，对男生从来就是个冷面公主。让个女生说最好。听说方小梅同宿舍的章英男跟她关系最铁，两人上课下课吃饭散步总在一块儿晃悠，最好和她先说说。”
听他们正儿八经地讨论这件事情，我不乐意了，就说：“各位同学就别瞎操心了。到此为止吧。你们自己的事情都没见你们如此上心。”
王子祥仿佛没听见我的话，追问曹刚道：“章英男，是不是那个梳着短发头的大个，野茬茬的那位。”
“大个儿？子祥，跟你倒挺般配的。等帮完了童宁，咱们这套班子不散，接茬儿帮你。怎么样？”在叶平的调侃声中，大伙儿一轰而散。
我没想到他们还真的去给我当说客去了。可是，他们也没料想，当王子祥的那位老乡跟章英男刚一提出这事儿，就被她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章英男一点也不客气，说计算机系的这几只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呀？
也不知怎么着，这话又传到王子祥等人的耳中，一下子就炸了锅。一时间群情激愤，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非得找章英男理论理论不可。
实际上对这他们几位而言，事情发展到这个份儿上，已经不是什么爱情的问题，更不是我童宁的个人问题了，而是要弄清楚究竟谁是癞蛤蟆的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谈不谈恋爱的事儿小，是不是癞蛤蟆的事儿大。几个人越想越憋气，当天下午在食堂打饭时，他们就截住了章英男要问个究竟。一见面，王子祥就冲着章英男讽刺道：“又没人追你，你干么把尾巴翘得比天还高。说实在的，您这样的品位我们计算机系的人根本就瞧不上眼。”叶平阴阳怪气地说：“有些人长像粗笨的像只鸵鸟，还总以为自己是只美丽的白天鹅？”
章英男是个北京人，长得人高马大，性格又很泼辣，从来就没有吃过亏。这次她怎肯示弱？当时就与几个男生大吵了一番。吵完回去以后，想到自己居然被别的专业的好几个男生围攻，她还是觉得受到了生平未遇的莫大委屈。姑奶奶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这事儿不能算完。章英男平时性格开朗，人缘不错。所以，当本专业的几个男生知道本班的女生居然受到计算机专业五、六个男生围堵后，触动了铲强扶弱的侠义心肠，纷纷打抱不平，要为她出了这口恶气。
几天后，当叶平王子祥几个人上完晚自习到校内的冷饮店里喝啤酒时，与章英男班上的那几位男生不期而遇了。双方自然都出言不逊。一番唇枪舌剑之后，难免抡拳踢腿。一时间，冷饮店里人仰桌翻，酒瓶乱飞。当学校保卫部和校卫队的警卫们赶到时，这场拼斗也已近尾声。小店里自然一片狼藉，交战双方都损失惨重。叶平仗着力大，持酒瓶将对方一名男生脑袋打破。王子祥则被对方高手一拳击中门面，鼻梁都敲歪了。其余几位肇事者也都各有轻伤。
这场斗殴涉及面广、影响很大，引起了校方的高度重视。双方参与的人都挨了学校的处分。叶平、王子祥等人本来是要被开除学藉的，鉴于这几个人平时的表现都不错，才从轻发落的。
打架的事我事先并不知情，也没有参与。但是，人们在知道了这场由男生追求女生而引起的斗殴的同时，也都知道了该事件原委。一时间，我倒成了人们议论的中心人物。这故事说到后来便越传越神，有说童宁是个多情种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为了追女生居然挑动两个系之间的斗殴；还有说我为了爱情不惜牺牲生命，不成功便成仁，险些自杀的。
就这样，我在学校里声名大噪，突然成了校内的新闻人物。虽然本人一直都很想成名，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极不情愿的方式成了校园名人。走到哪里，都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那一段时间，人觉得特别背运，整天灰头土脸的。
当然，这件事对我的影响也并不全都是负面的。最起码，它让我把精力全都集中到了学习方面了。从某种角度而言，我也许应该感谢这场感情风波。王子祥后来经常感慨说我是有失必有得、因祸而得福。我认可这个说法。
毕业后，我考取了本校计算机应用专业江德仁先生的硕士生。能成为江教授的研究生，是学生们一入校就向往的目标。
虽然别人常开玩笑说我是学校的名人，其实江教授才是校园里真正的名人。他五十年代就在苏联留学，可以算得上是国内最早的计算机专家，就是在全国计算机界都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以前，我总觉得自己的程度不够资格。没想到，情场失意，考场得意。这一番折腾，倒使我梦想成真了。
1．2
那个时候，江教授带的研究生并不多。除了上课，他也经常把学生叫到家里来讨论和指导。不久，我就认识了导师的女儿江梦非。
梦非和我同在这所全国重点大学里。她比我低两级，在经济管理系学国际贸易。
她长的很漂亮，挺纯真的。听说她刚上大学时，有一位名导演到大学来挑演员，一下就选中了她，想请她主演一部电视连续剧。据导演讲，是相中了她身上具有的所谓青春气息。当然，演戏的事儿最终由于江教授夫妇的坚决反对而作罢了。
梦非在校园里被许多男生评为头号校花。可是，在江家第一次见到她之前，我不曾特别注意过这位美丽的姑娘。因为那个时候，我的心整个儿都丢在方小梅那里了。
梦非当然听说过我的故事，所以刚认识我她就好奇地问我：“传说中你是个很执著的人，我一点也看不出来。”
我说：“谣言绝不可信。其实，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只有在个别事情上比较认真，其他事情上都是瞎凑合。”
“可不可以透露一下在什么方面你比较认真？”
我一本正经地说：“比如说听课和做作业。”
她暴出了一串好听的笑声，说：“你是不是想要我把你的这一条自我表扬转述给你的导师？”
我说：“鄙人正是想通过各种渠道给老师传达一个信息，那就是我是一个好学生。”
梦非说：“我爸的学生都不错。他挑人特严格。他能选中你，可以说明你算得上是一个好学生。”
“和其他师兄比起来，我的能力有限。我属于混入革命队伍的，绝对是南郭先生那一类的。
说不清为什么，面对她我根本没有在方小梅面前的那种拘束和局促。大家都很坦诚，也很放松。这种放松反而使得双方能够更多地展现自己。我和梦非甚至也谈起过我的单相思，彼此都觉得挺自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在她面前我从来没有像掩饰什么或者展现什么。
她曾问我：“被人拒绝的感觉是不是不好受。”
我答道：“岂止是不好受，简直是很难受。对人的自信心有极大的打击。以前我还以为自己是个人才，后来才知道我在别人眼里基本上是个蠢材。
她对失恋当然没有切身感受。听见我在自嘲，就笑着说：“当时你的脑海里应该浮现出‘天生我才必有用。’或者‘天涯何处无芳草”之类的名言。’"
“对极了。可惜，我当时的感觉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我和梦非就这样变得很熟。她喜欢和我在一起聊天，经常海阔天空有一搭没一搭地侃。说起来，梦非正处于一个对爱情有一种理想的时期，对于我的感情遭遇，在她的心里也许有一丝同情也有一丝感动。琼瑶的故事看多了，对重感情的男生多少总有一些偏爱。
她表面看上去很活泼，其实因为长得漂亮，她的防范心理较一般的女孩要更重一些。她怕遇到骚扰，怕那些“马路天使”的跟踪追击。虽然对众多的追求者不屑一顾，但是她却唯独对我打开了她的感情之窗。总而言之，自然而然地，她就成了我的女朋友。
说起来，梦非在各方面的条件都是出类拔萃的。也许从别人的目光来看，几乎在各方面她都比方小梅更出色。。但跟梦非在一起，自己却总缺乏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也许上一次是自己主动出击，而这一次是被动接受？
也许轻易得来的东西总是不很珍惜？自己对没有得到的梦想有一种神秘感？
也许在一个成熟的，强有力的女人身边有安全感，而面对梦非这样的美丽的乖女孩，自己有太多的责任？对于这些疑问我理不清楚。但我知道应该对她好。在困难的时候，有梦非这样优秀的姑娘肯钟情于自己也算是对自己有恩了。
江老师和师母接受了我这个未来的女婿，而我妈妈也特别喜欢梦非。两家人也来来往往开始走亲戚了。
有了新的女友，我的精神面貌有了很大的改变，也愿意和过去的朋友们经常联系了。当王子祥等几人见到我容光唤发。精神面貌与几年前颓废的情形大相径庭时，都挺高兴，也有些羡慕。小伙子能有一位美丽的女友是值得让人羡慕的。
1． 3
我和梦非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是还是分手了。提出分手的是我，原因是方小梅。
没有想到，大学毕业两年后，分配去了外地的方小梅又回到了母校，并且专程找到了我。
太出人意外了，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当方小梅站在我面前，眼光炯炯地盯着我的眼睛的时候，我不由怔住了。快两年不见了，还是那张曾令我日思梦萦的面容，一切就象发生在昨天。
“我是方小梅,你还记得我吗?” 她微笑着说，很从容。我赶忙将她让进屋里，心里猜测着她这次拜访的目的。
“你近来好吗? 在什么地方工作？”和她单独在一起，我多少显得有些尴尬。
“我辞职了，又回来了。”
“为什么呢?” 我惊讶地望着她。在那个年代，从拥有铁饭碗的国营单位辞职还是属于一个惊世骇俗的举动。
“说来话长。上学的时候,为了咱们所谓谈恋爱的事竟引起两个班男生们的斗殴。其实，对此事我完全蒙在鼓里，什么都不清楚。荒唐的是我们系里管行政的副主任竟认为我为人轻浮。这种不好的印象居然影响了我的毕业分配。我去的那家工厂地处郊区,效益也不好。刚去的年轻人也没有用武之地。平时尽干些打杂的事，还要受许多闲气。我也就横下一条心扔开了铁饭碗走出国这条路了。”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方小梅的造访在我心里还是再次掀起了波澜。重新见到了曾经朝思暮想的，尽管心灵上尘封了几年的爱情火山不会再象当年那样的沸腾。但是，心里不可能没有触动。坦白地讲，我还是很喜欢跟她在一起的。听她讲话，哪怕望着她说话的表情，我都会觉得很愉悦，有一种心动的感觉。
她这次来是到母校参加出国培训班。因为没有了工作和收入，她提出想找我暂时在经济上帮助和接济一下。我当然一口答应了。从心里我乐意帮助她，情愿为她付出。
重新相聚以后，我们的来往也就渐渐多了起来。仿佛是一对分别很久的老朋友，在经过了最初的陌生以后，很快就找到了许多共同的话题。
不知是什么时候，她开始挽着我的手臂了，很自然。
这是否算是在谈恋爱？我极力地想回避这个问题。但是，尴尬往往是无法回避的。从感情上和理智上，我都不愿意伤害对自己情意深重的梦非,也不愿意为此事而开罪自己的导师和师母。所以，自己也曾考虑要与方小梅拉开一段距离。有两次梦非来宿舍找我都正好碰到了方小梅，这更使我感到这样做的必要性。
可是，要把握好这样一个"度"是很难的。方小梅身上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自己身不由己地就乐意接近她。更何况,在彼此的交往之中,方小梅显得越来越主动了。每当我下了很大的决心要与方小梅疏远一些时，她的一声招唤一个眼神顿时就会使自己的决心土崩瓦解、烟消云散了。
我们的关系越来越紧密了。玄武湖、莫愁湖等大大小小的公园里都出现了我们的身影。至于是不是确定的男女朋友关系，俩人谁也没有挑明，但谁心里都明白,我们已经是恋人了。
理智告诉我，自己已经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上了。很长一段日子里，我觉得自己活得特别虚伪也特别累。好象自己的一只脚踩在船边，另一只踏在岸上，这只船马上就要驶离岸边,而自己却不知道应该靠向哪一边。
梦非和方小梅,我必须放弃其中一个,但两人我都不愿放弃。我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应付这个局面。我的显得有些迟钝的脑筋是很难从这一团乱麻中理出一丁点儿丝絮的。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就好象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牵着向前走,既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这种情形并没有持续很久。一个星期天的中午，梦非约我到了校园里我们以前常去的小松树林里。当我赶到时, 她已经坐在长椅上等着了。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静静地坐了几分钟，沉闷的气氛却使人感到好象过了许久许久。我想缓和一下气氛，说：“最近事儿挺多，一直没有顾上去家里看望江老师和师母，他们都好吧?”
梦非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轻轻地问我：“童宁,你更喜欢方小梅,是吗?” 她显得有些憔悴，圆圆的脸蛋有些清瘦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有点不敢面对那双纯真的眼睛。我不忍回答“是”，更不愿说“不是”来欺骗自己和眼前这个纯洁的姑娘。
最终，我心灵上的天平还是倒向了方小梅。可是不知道怎样回绝眼前的她。
她又问道：“你决定了?”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心中象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我知道我已经无可挽回地深深地伤害了她的心。
梦非闭上了那双大眼睛,泪珠顺着她的面颊滚了下来。在我的记忆里，她总是那么活泼和快乐，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她流泪。
“梦非，我对不起你。”我不自觉地冒出了一句俗套而无力的表白。“我 … ”
没等我再说些什么, 梦非挣开眼平静地望着我,脸上依然挂着晶莹的泪珠。她轻轻说了一声：“你有选择的权利。”然后,轻轻地走了。
没想到事情会以如此的方式了结。曾想过梦非可能会骂我忘恩负义，甚至找两家的父母出面解决。可是她竟如些坦然如此平静地接受了生活给予自己的不公。突然觉得娇生惯养的她其实内心也很坚强。不过后来，我听一位师姐说说她大哭了一场，好像性格也没有以前那么开朗了。她从小到大没有被人轻视过拒绝过，不料她高傲的心却被我捅了一刀。
对于这样一个结局,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我可真不是个东西，我在心里骂自己。我伤害了最不该伤害的人。而且，一位深爱自己的人远去了。一件非常珍贵的原本可以属于自己的宝物被自己丢弃了，而且可能永远也不可能属于自己了。
1．4
那一段时间，同学们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我知道他们有些看不起我，至少是不理解我的所作所为。
好在我得到了方小梅,她是我心目中的天使,是心中的寄托。我觉得拥有了她，自己所做的一切就得到了补偿。
第二年的春节，父母回江西老家过年了。我家成了我们一对年轻人自由自在的一片天地。
当我们看着电视上播放的春节联欢晚会,紧紧地相拥在一起的时候，我心中涌出的幸福感是难以言表的。经过一番挫折，好像更显出这份爱情的可贵。
夜深了，电视节目也结束了。伴着录音机里传来的柔柔的轻音乐，她和我无言地拥抱着体会着陶醉着，仿佛要融化在这浓浓的春意中。
当除夕夜与恋人独处一室时，我们都产生性的冲动。方小梅也有过暗示，而自己又何尝不想与自己心爱的人肌肤相亲呢? 可是,与她的婚配在我心目中很神圣。不能这样轻率,不能这样随便地对待她。我要等到洞房花烛夜那个神圣的时刻。缠绵了许久，我还是坚持送走了方小梅。回来之后，想到自己爱情上的曲曲折折，我久久不能入睡。迷糊了一阵，街上迎春的爆竹已经又响起了。
方小梅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她获得了赴美的签证，申请到了美国东部宾夕法尼亚大学应用数学系的奖学金。我给方小梅购置了一批衣服和日常用品，帮她买了机票，一直送她到上海登上了飞机。为此，我花了父母不少钱, 也欠了一些债。但是，望着她那英姿勃发、踌躇满志的神情,觉得自己付出的一切都很值得。
有人劝我们举办了婚礼再走。但是，因为开学时间在即，方小梅急着要去报到。我也不愿意自己一辈子的大事办的过于仓促。就约好等她下次回国探亲的时候再说。
要分手了，我有些依依不舍，她则显得兴奋异常。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的心里很有些失落，也有些惆怅。因为短暂的激情结束后，长期的分离开始了。
一年多过去了，她来电话的周期越来越长了。我心里虽也有一丝不祥之感，但总是以方小梅孤身一人在外奋斗，经费和时间都紧张为理由而自我安慰着。
好久没有收到她的来信了。当我收到方小梅的一封信，兴奋之余也感到有点奇怪。紧张的生活节奏使现代人好像都忘记了写信这么一种相对古老的通讯方式。匆匆拆开信，映入眼帘的正是方小梅那一行行娟秀的小字：
童宁：近来好!
好象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通信了，岁月匆匆,日月如梭。我在异国他乡已经生活了近两年了。这段时间中,生活给我的感受和教育太多了,远远多于在国内混了十多年所能得到的。孤身一人的我，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历经的艰辛你是可以想象的。现在，我们生活在大洋的两岸、地球的两端，相隔万里之遥。特别是中美两国有着完全不同的历史背景和文化底蕴，有着完全不同的社会体制和生活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