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长篇连载3)(ZT)
二
母子俩沉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孩子耷拉着脑袋,一声也不吭。沉重的书包挂在他的肩上,越发显得身体瘦小得可怜。
平安看着孩子,忽然一阵疲倦涌上心头:人生怎么这么难啊?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但她挣扎着,不让自己在这股疲倦的浪潮中沉沦下去。她觉得应该就刚才老师的投诉说点什么,但又不知从何开始,她想了又想,终于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孩子,你在这里过得开心吗?孩子敏感的抬起头,看了看妈妈,小声地答道:“开心吧。”这句话让平安语塞了,她吃力地抬了抬手中的袋子,觉得手直往下坠。孩子感觉到了妈妈的辛苦,乖巧地伸出手来,帮妈妈分担了一半的重量,母子俩并肩走在了一起。
路边的枝条,失去了柔软的绿叶的包裹,露出了骨棱棱的末梢,如同刺在人心头的利刃。层层的密云,隐没了夕阳最后的余晖,只剩下一缕惨淡的光线从云端散发下来,依稀照亮着母子俩归家的道路。“天黑得真早,”平安想着,“一种没有希望的日子,”这深秋萧瑟悲凉的黄昏,更增添了她心境的黯淡,“我和明经历了多少美好的日子啊,一切都那么值得回味和留恋!可是当孩子从国内回来以后,一切都改变了......因为孩子,我失去了此生最爱的男人......”她不禁又看了看闷闷不乐地走在旁边的孩子:“是不是我放弃孩子,就能过上我希望的生活?”这念头骤然而至,让平安心头一惊:不,不,我怎么可以有这样的念头?她看着那小小的孤单寂寞的身影,心里难受得紧缩起来,母性油然而生,“不,我不能这样想,不能把罪过推到孩子身上,他没有一点的错,是我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他还那么小,就已经经历了父母离异的痛苦,这对于一个才刚懂事的孩子来说,是多大的不幸啊。而现在他又远离了疼爱他的祖父母,来到这块陌生的土地上,他只有我一个亲人了,可怜的孩子,我不能因了自己的失落而把他推开。”平安深深地自责起来,她意识到这个念头的可怕,她险些要把自己失恋的痛苦归咎到孩子身上了。她马上靠近一步,把孩子的小手紧紧地握在自己手中,“妈妈爱你,孩子,”她温和的说,“你现在刚来,语言还没学好,又是新的环境,会有很多困难的,慢慢就适应了,你要有信心,妈妈和你一起努力,好不好?”孩子望着她,点了点头,但很快地,眼神又游离到别的地方去了,他紧紧的抿着嘴,带了几分倔强。平安暗地里叹了口气,孩子的情况让人担心。她决定明天找个时间约见一下孩子的班主任,是时候把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了,也许能得到别人的同情和帮助。在这里,如果自己不主动伸出求助之手,谁又会自动去关怀一个有困难的单亲家庭呢?人和人之间的联系都那么单薄脆弱,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了。
母子俩垂着头,各怀心事,踏着枯黄的落叶走到家门前。
平安的家是一个大四半中的一个房间,约十四平米的面积,面对面摆了两张单人床,临窗的位置是一张长近两米的大玻璃桌子,桌子左上角是一摞整齐的书,有文学作品,有字典,还有一些孩子的故事书和数学习题,这些书占了大书桌近三分之一的地方。书前面靠墙的位置摆了一束粉色的仿真玫瑰,玫瑰含苞欲放,衬着翠绿的叶子,插在淡蓝色的玻璃瓶里,也许因了主人的无心打理,上面微微的沾了灰尘。书桌的另一面放置了一台旧式的笔记本电脑,再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一盏台灯,在夜幕低垂下散发着柔柔的温暖的灯光。此外,在房间的另一端,靠近房门的地方还摆放了一个高高的落地衣柜。所有这些,就是平安和孩子日常使用的家具了。
这幢楼已经很有些年头了,门窗的油漆都已经剥落,露出里面黑黑的不知道是什么木料。深秋的风拼了劲的往缝隙里面钻,摇得那些松散的架子不停的“嘎吱嘎吱”响。即便是房里开了暖气,却还是感觉到一股寒意。平安前几天就已经和孩子一起,用胶纸把门窗的缝隙封了一次。严酷的冬天就要到了,也不知道这薄薄的几层胶纸能起什么作用。幸而暖气是包在房租里的。
平安当初租这房子,看中的是它离孩子的学校近,而且空间比较宽敞。为了省钱,平安把厅和另一间房间都分租出去了,小房间住的是一位刚从国内移民出来的青年小李,至于客厅,则由一位家在多伦多,却在蒙特利尔工作的中年男人大强租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