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课】
(2012-10-11 06:3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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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儿子人生的第一节钢琴课。
我没有像五年前一样坐在琴房角落的椅子上,而是选择了对着门的第一级楼梯,从这里看去,坐在琴凳上的儿子比我还高。此时,女儿就在隔壁悠闲地玩着电脑,等待下个课时。可以肯定,她的小耳朵是竖起来的,正在偷听着弟弟的一举一动,只为回头逗他。
不知不觉,女儿学琴五年了。她或许不会记得自己第一天学琴的摸样,但我怎么会忘记呢?
女儿幼时天性怕羞,而怕占十之七八。第一堂课基本没有说话,回答问题也多是点头摇头,还不时回身看看坐在背后的我,一脸忐忑不安。好在老师似乎还喜欢她这样的性格,交谈中启发着,鼓励着,用带有孩子气的玩笑让她觉得舒适。当她的手指第一次触及琴键并弹出第一个音符的时候,我着实激动了一番。那一刻,我没有任何期冀,只是隐隐地觉得这是一个机会,钢琴课会作为她岁月中最重要的导引,帮助我去更接近女儿的成长。
时光攥在手心里,从指缝中溜出去不再回来。
女儿开始逐渐适应,开始用低低的声音和老师交流,开始自己挑选奖励的sticker,开始接过老师的铃鼓打节拍,开始不再回头看我。
春天从老师家出来,一路在车里给她放club 7的歌曲,欢快自由;夏天从老师家出来,她喜欢那门前紫色不知名的花朵;秋天从老师家出来,我带她去Costco买菜,她最喜欢那画在receipt后面的smile face;冬天从老师家出来,我拉着她从雪地上走过,并应承着回家堆雪人,她笑得很灿烂。
我曾问女儿:Music是什么?她说:是piano。我告诉她:是你的朋友,forever。
其实,我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严厉和无情。每天在家练习,我会把自己认真记下的老师要求循序讲给女儿听,如果练习时间不够,或是要求的指法没有完成,女儿是绝对不允许离开琴凳的。她有时很委屈地哭,想去玩儿,为此爷爷奶奶也干预过,但我的信条是先紧后松,只要她完成应该做的事情,剩下的时间都由她自己支配。我告诉她:爸爸就在这陪你,爸爸也不会去做其他闲事。
随着女儿水平的提高,老师给了她一些表演的机会。她本就是那种非常害怕成为众目关注的焦点的人,当所有目光集中在她的背后的时候,她会深陷在一片空白中。记得一次为老人院的老人们表演,她开始很活泼开心,但当坐上琴凳,她立时沉默,头就深深的低在胸前,即使后来妻子坐在她身边,手也没有触动琴键一下。回到家中,我真的很光火,吼了她:弹错没关系,但你一定要试一试。你没有弹,那些爷爷奶奶都给你鼓掌,你还怕什么?女儿哭了,她的泪水让我至今还有歉意萦怀,但那也是她最后一次放弃尝试。
一年多后,事情开始步入轨道,每一天,她都在进步。因为女儿手掌小,并且手臂手腕爆发力欠缺,所以即使乐理和辨音等开始超前,但只能一年一级不急不缓地学习。偶尔会从朋友那里听来钢琴老师对女儿的褒奖,心里美滋滋的,终归,没有耽误孩子的天资是令人欣慰的事情。当然,我并不认为她在音乐上能有惊人的成就,毕竟她对此只能说喜爱,而从未见痴迷,但给她找到一位终身的益友,在今后的人生旅途上能有一种排解负能量的方法,这就是我朴素的初衷。
今年暑假,我把女儿值得纪念的东西整理归箱,发现她得到的钢琴奖状,奖牌居然已经二十多个。这些奖品给予她最大的回报就是自信心的提高,虽然她本意还是不想,但她不再害怕成为焦点,更不害怕新的挑战。她每天45分钟的练习已经不需要我坐在身边,自己也学会了制定学习计划并遵照执行,她安心兼快乐做事而不苛求结果,能够为自己的付出,而不是成绩感到骄傲,如我的期许,我别无所求。回头看看,真是感谢钢琴课,让我们经历了许多,分享了许多。
走神的一小会儿,儿子已经蹲在了琴凳上,呱呱地打断着老师的话,并试图站起来,老师急忙让他坐下,我也低吼了一声。 儿子和女儿天性上有着翻天的不同,我行我素,不守规矩,不惧怕任何场合。在学校向校长大声说过“NO”,对其教诲置若罔闻;在daycare和小朋友争吵,一口咬在对方胳膊上;在中文学校,需要专派一个老师盯着他,否则会跑没影儿。去年我被各级老师邀请谈心无数,着实头疼,这是女儿同龄时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每个孩子都是不同解的方程式,他们的未来是未知数,父母们努力做着加减乘除,方法不一,最终答案还不一定正确。在我看来,似乎女儿的情绪导向是向内的,对外界不形成冲击,但容易内伤,需要打开一道门;而儿子是向外的,情绪上对外界反应更敏感,需要关上朝向不对的窗口。
今天,我算是拉着另一双小手重新上路,希望五年后,我又会看到儿子春天的树一般发出新芽,如他的姐姐。那时,我便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