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事一笑了之

不是个爱写的人,但是想把一段失眠的经历写出来,帮助那些正在为失眠而苦闷的朋友。祝愿大家天天都做甜甜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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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打水有价

(2009-10-18 01:29:15) 下一个

下了决心只当自己白活十年,我开始考虑怎么度过这多出来的十年。没错,三座大山的确压在肩头,但我并不是完全不能思考,也不再会象高二那年精神错乱,那,就先去利用还能正常运作的那部分大脑吧,从能做的事开始做起。

我把目标一降再降。不要去攀比,不要去跟风。有的同学精力充沛,除了英语,还要同时选修德语和法语,我们可不是英语系的。如果不曾有过失眠的经历,我一定也会至少再选一门二外的。以我现在的记忆力,学英语已经够吃力,心有余而力不足,那就不要再学二外了吧。W大社团活动很多。同学中不少人都参加社团,组织各种活动,邀请社会名流。看系里的同学能够有幸和金庸一起聊天,我叹息自己没有足够的精力在对付功课之外充分发挥其它方面的才能。叹息自己本是个很外向的人,爱交朋友,爱聊天,因为失眠而变得很落寞。马哲老师为了不让大家在课上全都埋头看托福和GRE,搞了一场大辩论,我们系和心理系来过一次决斗。心理系的一个女孩口才压倒群芳,在她的雄辩下,我们系的辩才们显得不知所措。我当时在心里一边赞叹她,一边叹息自己命运多舛。如果我不是现在记性不好,反应不过来,我们系至少不会输得那么惨。以前的我是多么爱辩论!

叹息之余,我安然接受这个事实,计划着如何度过这多出来的十年。本应是意气风发,尽情求知的年代,我的目标是什么呢?

考了第一的同学固然会很有成就感,仅仅考及格的同学应该也一样体会到成就感。能够考及格,就说明对某些学问下了功夫,掌握了其要领的,对这个领域至少和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学科的人有着不一样的领悟。过去我的眼睛总盯着第一的时候,常常认为只有考得最好的那几个同学才算真正掌握了某些知识,也因此来要求自己。现在,一旦改变了想法,我就不再对分数看得很重。这并不是说及格从此就是我的最高理想了,而是说不让分数影响心情,如果万一我考了低分的话。偶尔几次有同学从对面屋跑过来炫耀自己多考了几分时,我甚至觉得很好笑。

不管多么出色的同学,都要对付生活中的琐琐碎碎。都要穿衣吃饭,读点闲书,看些电影,或者结伴出游几次。至少我也可以享受一下做这些事的乐趣吧。什么是生活的价值?把书读好,当然不错,但是做好其它的事,也一样的有意义。如果能够做好一个普通人,安安稳稳毕业,踏踏实实工作,交几个好朋友,保持健康的身体,不让父母操心,这难道不是很有价值的人生?郁闷的时候我就经常想,我还是活得很有意义的,虽然长期失眠带来诸多遗憾。我从任何一丁点小事中寻找乐趣,寻找自己存在的价值。几乎所有的事都让我觉得有成就感,看几个笑话,洗几件衣服,打几瓶开水,都能给我带来不同程度的满足。到今天我都记忆犹新,冰天雪地的时候很多人不愿离开暖洋洋的屋子去打水,经常要厚着脸皮找勤快的同学要水喝。我是一定要去打水的。每次上完自习去打开水来回的路上,我都会很高兴地想,呆会儿就可以喝上一杯热乎乎的茶,暖暖地泡泡脚,打开水难道不是一件非常有价值的事?

一边极力"降低"奋斗的目标,一边对自己做的任何小事都高唱赞歌。对自己能去打开水都洋洋自得的态度让我逐渐恢复乐观的个性。未来的生活中,这个态度让我获益匪浅。

失眠的人在心情烦躁的时候,常常觉得提不起精神去做本来应该开开心心去做的事。会觉得自己没睡好觉,没法拿出最佳状态去呼朋唤友。这就会导致更加郁闷的心情,就会想:"要是我昨夜没失眠,我今天爬山或者聚会该多快乐!可恨的失眠!"然后很容易就开始自怨自怜。我过去也是这样的,后来就不了。我会想,昨夜失眠了,但我还可以走得动,走上几里路不正好是锻炼身体吗?或者,我虽没精神,但我还可以聊天嘛。聊天也是生活中很有意义的事。总而言之,就是承认自己失眠没精神,然后想想在这个状况下,自己还能做点什么。如果还能去锻炼,还能去参加聚会交新朋友,还能打开水洗衣服,那就去做。做完了,就会觉得自己至少做了一些有价值的事,良好的感觉就又回来了。

与此同时,我也逐渐认识到另外一点,那就是"生活对我已经足够好,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刚上大学的时候,家人联系上了失散了半个多世纪的爷爷。爷爷让我给他写封信。我介绍了一下自己之后就开始抱怨,诉说自己失眠几年来的痛苦。爷爷回信说,"爷爷不信教,但对几大宗教都做过一定的研究。基督教中讲过,一粒种子,抑或落于沃土,抑或落于岩石。你是哪一粒种子?"我的心里闪了一下电视上播过的面黄肌瘦的非洲儿童的画面,好象和那些儿童比起来,我确实是一粒落于沃土的种子呢。可是,一转念,我又撅着嘴对自己说,W大这么多人,没听说谁失眠,凭什么我这么倒霉?

当我从打开水之类的事中认识到生存的价值时,我开始重新回味爷爷的话。是啊,我是比较倒霉,失眠多年。可是,我又很幸运,坚持考上了W大呀。一路上,我有爱我的父母家人,老师和同学,亲戚朋友,大家都帮着我,这些,难道不是我的沃土?我不是还有健康的身体吗?我曾经的同桌梅,身有残疾,她是不是也曾羡慕过我有健全的双腿?当我快乐地去打水的时候,也想过,和那个上了一个学期就进安定医院的同学比起来,我比他倒霉吗?就这样,我告诫自己要常常想想自己拥有什么,而不是没有什么。

这个想法也是一剂特效药。后来,每每遇到令人沮丧的事情,觉得生活对自己不公的时候,我就想想我已经拥有些什么东西,每次都觉得自己其实拥有很多很多。实在没有抱怨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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