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八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在国内如天马行空独行侠,来美国面对现实才明白,自己竟然是个特级残废人,非得依赖别人才能走出门,否则只能蜗在家里喝西北风,那两条修修长长的蚂蚱腿,怎么蹦跶也蹦跶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只能围绕自家小区瞎转悠,逛商场上教堂下馆子串门儿,要么笨八公当专职司机,要么朋友们接去送回,截瘫了似的不能自由行动,窝窝囊囊简直一大寄生虫。
眼瞅着别人一个个风驰电掣,摆弄小汽车像耍大玩具,笨八婆摩拳擦掌按耐不住,几次三番缠着笨八公要学驾驶,笨八公便带着笨八婆,去车管所咨询探路,结果人家给你一本书一张表,说是读完书填好表来笔试,考及格了发给学员证,然后可以跟教练学开车,学会开熟了再来实地表现,待路考通过拿到驾照了,才能自己开车到处走。
笨八婆翻开那本书,目瞪口呆傻眼了:英文字母密密麻麻,交通规则有上百种,自己眼花缭乱狗屁不通,仿佛老虎吃天爷无处下手,无奈长叹一声丢进垃圾桶。笨八公呲牙咧嘴一阵坏笑:“嘿嘿嘿,我说你先学好英语,熟悉环境以后再学开车,你总以为我抠门儿,舍不得花钱给你买新车。哼哼,现在你该明白了,究竟是谁的问题啦。。。”
学英语呀学英语,学了几年还是一锅嗅糨糊,笨八婆信心逐渐疲软,热情消失提不起干劲,加之舒舒服服坐惯了小轿车,也懒得劳心费神动脚动手。反正两人都已退休赋闲在家,一个月出不了几趟门,出门有笨八公当免费司机加保镖,同出同进用不着自己乱折腾,待老头子开不动车时,老婆子也不用开车啦。再说吧,你看花儿有车不敢开,白缴了每月保险费,茉莉敢开车却机会不多,新车送给了穷亲戚,爽儿车龄十几年,上高速公路还发怵;听说中国留学生车祸频出,花样年华变冤魂。。。笨八婆更不敢轻举妄动,心下已然放弃学开车了。
前几天笨八公行驶途中,瞥见路旁一大片空地盘,中间孤零零一座旧仓库,便说这里学车很宽畅,回头我带你来练手。折返时即开进这片空场地,换位让笨八婆坐进他宝座,试着握住方向盘,右脚轻轻一抬,咦,车子就平平稳稳地缓缓前进了,笨八婆竟没觉着害怕,反而兴奋地左拐右转,溜了几大圈才罢手。啊哈哈,原来开车并不难,不就是手抓方向盘,插钥匙打火启动,推自动档,脚踩离合器,踩刹车,踩油门,开灯看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胆大心细等等等几刷子吗?笨八婆之前吓得胆颤心惊,说起学开车就摇头摆手,甘当坐享其成的老乘客,真没出息呀没出息。
笨八婆回家喜眉笑脸,脑海里幻化出自己开着迷你小红车,神气十足四处奔腾的倩影,高兴得好几天嘴里嗯哼哼,唱着民歌小曲儿。昨日下午又缠着笨八公,还要出去兜风练练手,笨八公只好开车故地重游,停泊在旧仓库背后隐蔽处,让位给老婆坐进驾驶台,系上安全带调整座椅,指指点点拉拉扯扯嘀嘀咕咕。。。
“呜哇。。。呜哇。。。呜呜哇。。。”
突然,警车的尖叫声钻进俩公婆耳际,转头一望大吃一惊:两辆警车红灯闪烁,疾驰而来左右夹攻,挡住了自家车后路;回身一看更不得了,又一辆警车停在自家车前头,前后左右把老俩口儿给包围了!
笨八婆顿时热血凝固心跳加速,想起自己没有经过笔试无学车证,擅自学车已经违禁犯法律,肯定要被警察敲诈一笔罚款费,再者离家时身穿一套休闲服,没有揣上两年期临时绿卡证,车上也没有护照任何证件,霎那间变成黑人黑户三无人员,如今被警察抓了个现行,很可能会被铐走后遣送!
笨八公同样面色如土,愣怔着不知啥感受,与笨八婆面面相觑间,哆嗦着嘴唇说:“解开安全带,摇下车窗户。”
三男一女警察们下车警惕观望,一个年轻的手按腰中佩枪和电棒,雄赳赳气昂昂走过来,脸上笑里藏着刀,目光直往车里瞅,嘴一咧假惺惺审问:“ Hello , How are you doing? ”
笨八婆也皮笑肉不笑:“ Hello , l'm fine! ”
笨八公急忙狡猾辩解:“我的妻子是中国人,她不会开车说不好英语,所以我在教她学开车。。。”
美国警察笑着一挥手:“ Ok 。 Good 。 Go 。”然后转身走开了。
笨八婆傻呼呼半天没缓过劲,眼瞅警察叔叔不理自己了,这才打开车门走出来,绕过车头再上车,与笨八公换回原座位,有气无力地说:“回家。”
逃离虎口老半天了,笨八婆还想不明白,这美国警察排练的是那出电影电视剧?为什么要跟踪追击一对老夫妻?追到了又不查证不罚款不多问,逗你玩似的一笑就了之?是演习还是撑圆了大肚皮想减肥?害人家失魂落魄虚惊一场,平白无故吃了个哑巴亏。
笨八公干巴巴苦笑几声,翘起手指放在耳朵边:“也许有人打电话报了警,警察才来看我们。”“我们有啥好看的?老掉牙的老太婆和老太爷,难道能干什么坏事情?”“哈哈,你还年轻漂亮着哩,别人看你好像四十岁。”笨八公又嘿嘿嘿奸笑着,做了几个滑稽的姿势。
噢 ---- ,笨八婆恍然大悟,敢情有一好事之徒,瞧见两个不同品种狗男女,放着金光大道不好好走,偏偏一头钻进仓库背后阴暗角落处,隐藏着偷偷摸摸很久不出来,即怀疑男盗女娼作奸犯科,或者谋财害命杀人碎尸,当然捞起电话举报啦,警察恪尽职守雷厉风行,当然要去现场勘察啦,结果看到夫妻俩人学开车,当然哈哈一笑完事啦。
唉嗨嗨,唯有笨八婆心有余悸哭笑不得,再也做不出自己飙车的美梦。想那学开车的热烈欲望,刚刚被笨八公挑逗起来,就被美国警察打击刑事犯罪,大力扫黄的革命行动,硬生生地给彻底压抑回去了。
这可真是:学车未捷心先死,长使八婆泪沾巾。
另我的腰椎间盘突出病经常复发,动辄痛疼难忍卧床不起,这几天就又变狗熊了。我猜即使考到驾照了,也开不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