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爆炸（中篇小说）18

山东汉子一直跟在耿直身边，这时拱拱手：“耿大人威名，如雷贯耳。今日得睹神颜，实乃三生有幸！”

耿直拱手还礼：“不必客气。这些京城小偷，我大多认识。那人绰号‘五步七’，据说曾五步之内从七个人身上摸走了东西。今日一见，自然多加留心。老弟，就此别过，千万注意，京城之内不太平，天子脚下是非多，无事赶紧离开此地吧。”

山东汉子见耿直要走，忙说：“耿大人且慢，您见闻广博，在下有一事请教。”

耿直谦逊地：“不敢，不知何事下问？”

山东汉子请耿直进了附近一家酒楼，叫了酒菜，边吃边说：“俺乃山东蓬莱人，住在海边。从去年开始，俺那里海市蜃楼出现得特别多，引得许多人都去观赏。到腊月一座真正的海市蜃楼从海中出现，屋宇楼舍，迥异中华，奇特壮观。人物大体与我等相似，也可操汉语，但是他们自己说另一种莫名其妙的话。俺爷爷一时兴致高，也要家人把他抬到院外宽敞地方去观看。看了一会儿，爷爷还不愿意回家。家人怕冻着爷爷，回家去取皮袄。来回不到一顿饭的工夫，爷爷失踪了。家人急得四处找，一点线索也没有，光记得当时有雷声。过了半个月，一位朋友从北京回乡告诉俺，他看见爷爷在北京白塔寺住着，让他捎信叫俺来接。俺想，怪了，爷爷已经八十岁了，平日在房子里走动都艰难，咋一下跑到北京去了？俺半信半疑赶到北京，一看，真的是爷爷！他老人家说，那天有两个人抬着他上了月亮。您别笑话，爷爷原话如此。他老人家头脑清楚，唯独这件事说得颠三倒四。他说只听轰的一声，人就晕过去了，再睁眼已经到了白塔寺。幸好这里的和尚怜老，收养了他。不然真不知道到哪儿找去。”

耿直忙问：“抬你爷爷的那俩人呢？”

山东汉子说：“是呀，俺也是这么问的。可爷爷说不知道。自到北京，再没见过。您说这事怪不怪，该不是碰上鬼了吧？”

耿直又问：“白塔寺的和尚怎么说？”

山东汉子：“和尚说晚上听到天上有滚雷声，接着大雄宝殿前传来老人呼唤什么人的声音。出来一看，月色皎洁，万里无云，俺爷爷坐在殿前的台阶上。此外，和尚们也说不出什么了。”

耿直拈须思索：“这事儿，我也是头一回听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京城大了，人杂怪事多。我看老弟赶紧扶持老人家回蓬莱要紧，以后出门要多加小心。”

山东汉子点头称是，二人饮干杯中酒，珍重道别。

 

出了酒楼，刚走两步，对面来了一位风度儒雅的中年人。

耿直眼睛一亮，惊喜地叫道：“徐大人。”

徐大人是明末大学者徐光启，与耿直关系一向不错。他见到耿直也高兴地说：“真是巧，在这里邂逅耿兄。”

耿直关心地：“听说去年你被人弹劾，落职回老家了。”

徐光启：“才回来两天。”

耿直同情地说：“徐大人空有满腹经纶，只怕是难以施展。”

徐光启笑笑：“但也不能不做事。我这次来是要向汤若望大人学些西洋历法，将来有机会参与修订大明历法，于愿足矣。”

耿直：“碰到你，正好有事请教。”

徐光启：“别客气，请讲。”

耿直把山东汉子说的重述了一遍。

徐光启毫无惊讶表情：“前些时候是有传闻：山东蓬莱海面涌现一座小岛，开始人们以为是海市蜃楼，后来发现绝不相同，它不是可望不可即，不但能看见，还可登上去。那上面的景致与大明、朝鲜、倭国、琉球全不一样。有几个胆大的小子爬上去，被人捉住关了几天。放回时，毫发无伤。问岛上所见，却茫然不知所对。一个月后，小岛又消失了。”

耿直感叹：“真是闻所未闻！”

徐光启看看四周，低声说：“自当今圣上继位以来，天灾频繁，光地震就连续几年都有发生。像前年二月地震，大内宫殿动摇有声，把皇上都惊得病了。天灾必连人祸，二者同出，岂能缺少妖孽？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若置上帝示警于不顾，那末无论出现多少奇人异事，我也不会觉得怪了。”

耿直说：“世事多变，您多保重。哦，徐大人，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徐光启：“耿兄，但说无妨。”

耿直：“犬子世昌欲拜大人为师，学些天文、水利、工程之类，不知尊意如何？”

徐光启：“不敢当，不敢当。我有何德何能，敢为人师？”

耿直：“满朝文武，学问第一者，非徐大人莫属。恳请大人惠允。”

徐光启：“学问第一，更不敢当。令郎俊才，能得而教之，人生快事。你我也不必客气，只管带令郎来寒舍就是了。”

耿直连连拱手：“幸蒙大人不弃，多谢，多谢！”

 

在徐光启家中，墙上挂孔子像和十字架。徐光启朝服肃容端坐，耿直侧立一旁，其子跪拜行礼。

徐光启说：“世昌，虽然我与你父亲是朋友，但为师之道却不能从宽讲情面。今后务必潜心问学，毋生妄念，如有不端，莫怪无情。我看你先从几何学起吧，这是实用学问的基础。”

儿子低头：“谨遵师教。”

耿直面露笑容。

 

一向淡定的马主任有点激动地说，真没想到能亲眼看到徐光启！能把一些文物与著名历史人物直接挂上钩，已经是考古人的天大运气，何况还能看到本人！

胡记者也兴奋地说，这一趟，值了。

她伸手和小耿击掌。引得几个海底人微笑起来。

胡记者问，你们笑什么，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幼稚？

一个海底人摆摆手，哪里哪里，理解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