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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直闷闷不乐地在酒楼里独自饮酒,忽听有人招呼他,抬头一看,二弟走了过来。
“大哥,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你。怎么一人喝闷酒?”
耿直苦笑:“这年头烦心事多,一言难尽。二弟,来来,你也喝几盅。”
二弟坐下,店小二添了杯盏。
二弟问:“我那恩人现在如何?可曾放出?”
耿直低声说:“别问了,已经不在人世了。”
二弟猛地抓住耿直的胳膊,大声问:“怎么回事?”
四下吃饭饮酒的人一齐把目光投向这里,有惊慌害怕的,有本能反应的,有寻机看戏的,有唯恐不乱的,百人百态,不一而足。
耿直拍拍二弟的手,小声说:“留神失态,这里人多,以后告诉你。”
二弟松开抓住耿直的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耿直岔开话题:“好久不见,你去哪儿啦?”
二弟无精打采地说:“去昌平校场了。”
“去那儿做什么?”
“试验新火药。”二弟提起精神,神秘地看看四周,悄声说:“这也就是告诉大哥你了,对别人我才不说呢。”
耿直暗笑:“什么事儿呀?瞧你那样儿。”
“我用新配方制作了新炮弹。没敢按常规的量做,试着做了几个个儿小,药少的,威力却远超以前的任何炮弹。前些时候,袁崇焕将军在宁远城炮打努尔哈赤部,一下子打死打伤近万人,就是用的那几个。”
耿直惊讶地:“这不是比西洋大炮更厉害了吗?”
二弟脸上露出得意之色:“那当然!人人都知道西洋的玩意好,但是人人不知道那比我的差远了。袁将军打完仗,直问我是怎么捉摸出来的。嘿,咱不告诉他。另外,用新配方制的火药不会粘结。不用担心存多了,取用不便。这在以前是办不到的。早先在盔甲厂存个几十担就不错了。万历三十三年,官军去盔甲厂领火药。那药有个年头没用,粘结得跟石头一样硬。有个莽汉竟用斧子去劈。结果引发爆炸,百步之内无一人存活。如今用不着担心这个,安全多啦。”二弟压低声音:“你知道王恭厂现存多少?”
耿直端着酒杯正要喝,听了这话,停住了。
二弟犹豫了一下:“告诉你,可别告诉别人……”
二弟正要说,忽见两个东厂人骄横地走进来,食客们纷纷使着眼色,结账离去。
二弟举起酒杯:“大哥,喝酒,喝酒。过几天到昌平散散心,别光忙公务。
耿直在书房伏案疾书,他思绪万千,要写的东西太多。
孙子一蹦一跳地进来,快活地说:“爷爷,今儿我去看了大象,它们可听话啦。叫它们坐下给人作揖,它们还真乖乖地做了。我娘说它们老去午门表演,走起路来一个个用长鼻子拉着前面的尾巴,乖极啦!”
耿直放下笔,爱怜地搂住孙子:“你今儿个是不是也很乖呀?”
“嗯,我娘说我比大象乖,奶奶说我是好孙子。爷爷,你今天还没说我呐。”
耿直呵呵笑着,轻轻捏捏孙子的脸蛋,慈爱地:“爷爷也说你是好孩子,乖孩子,聪明孩子。”
孙子的小脸上绽放出满意的灿烂笑容:“我娘说乖孩子不能吵爷爷,让我跟您说一声就去睡觉。”
耿直拍拍孙子的屁股:“去吧,好好睡觉,做个好梦。”
孙子走后,耿直续写《退思录》。案头已有厚厚一摞尚未装订的稿纸。
儿子端着一杯茶进来,轻声说:“爹,天不早了,您老上了岁数,别熬太晚。”
耿直答应着:“好,好,我把今儿的事儿记完就睡。”
儿子坐在一旁,翻看《退思录》:“爹,您的《退思录》将来可作咱家的传家宝啦。”
耿直仰头一笑:“哈,宝可说不上,但用来传家是可以的。从你开始,一辈一辈传下去,起码后世子孙可以继承我的做人做事的态度。”
“爹,您放心吧,后世子孙一定会以您为荣的。”
夜深了,耿直仍然埋头写着。忽然,一阵隆隆雷声由远至近,又由近而远。耿直抬头,搁笔,急步出门,望向天空。只见月明星稀,一丝云彩都没有。他自言自语:“怪事儿。”
早上,耿直正在街上巡视,徐光启从对面走来。耿直上前见礼:“徐大人早,您这是上哪儿啊?”
“去钦天监查看记录。”
耿直恍然记起一事:“哦,我正要向大人请教,昨晚的雷声是怎么回事?听起来很不寻常。”
“我就是去查这事。昨晚我恰巧在院中观看星象,就见一道红光,起东北,至西南没,极迅快,声如雷。及至头顶,可见如车轮大小,尾部像彗星一样,不知是什么。”
耿直正要再问,一名小厮跑来:“耿爷,潘大人请您赶紧去一趟。”
耿直匆匆向徐光启一拱手:“徐大人,以后有机会再向您当面讨教。”
潘大人是耿直的顶头上司,他忧心忡忡地说:“耿老弟,昨晚小霸王派人告诉我,说咱们兵马司有人跟踪他。他怀疑是你老弟布置的,警告如不立即停止,就请你去东厂说清楚。”
耿直愤愤地说:“潘大人明鉴,如今他是何等身份,我怎敢派人跟踪?”
潘大人点点头:“我也说你老弟不会,可小霸王不信。其实谁都知道,他这是报复。我真替老弟担心呐。”
耿直叹口气:“唉,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他总要找些口实置我于死地。自从他进了东厂,我就准备着了。”
潘大人同情地看看耿直,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