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乱世出大师
(2012-06-13 05: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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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人每每感叹,如今的中国没有大师,没有可与历史上那些大思想家、大文学家、大学者等等相提并论的耀眼明星们。人们怀念曾经在全球范围内几乎同时出现的不同文化繁荣和众多星群璀璨的时代。这让人想起鲁迅和胡适的时代,人们也是为大师的缺失痛心疾首,但是现代人都承认那是一个大师群集的时代。是否现在和那时类似,人们不识大师真面目,只缘身在群师中?或者就像孟子说的:“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所以他们生前便是“箭垛”,死后也是被借箭的草船,至今仍然有人不断质疑鲁迅的脾气和水平,追究胡适的学位与道德,叮得他们满头包。
人们知道,不是任何一个时代都能产生大师的。许多年代只能批凑出四大美女、四大公子,聊供市井八卦。在探讨产生大师的社会条件时,除去政治、经济、文化、科技、环境、人才、需求诸项,毫无例外,会指向一个字:乱。对中国来说,尤其如此。
乱世出英雄,产生杰出的政治家与军事家,是人类公认的事实。
乱世出伟大的思想家、文学家,也是历史的真相。人们津津乐道的春秋战国“百家争鸣”,其背景是连年战争,血流漂杵,民不聊生,哀鸿遍野。人们啧啧称奇的魏晋风骨,如果脱离当时兵连祸结,动乱频仍的环境,还能想象吗?
看看汉代人是怎样描述战国时的情景吧。《淮南子/览冥训》说:那时,狼烟四起,战事连绵不绝,人如草芥,死伤无数。由于饥馑,人们甚至习惯了吃人肉、人肝、人血,觉得比食用动物肉更有滋味。这是怎样惨绝人寰的一幅人间地狱图!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各诸侯国产生了富国强兵的需要,迫使他们豢养、聆听、选择各种政治、经济、军事方面的人才,能够容忍敢于当面顶撞讽刺他们的人,于是百家争鸣出现了,大批思想家产生了。后世学者羡慕思想活跃、人才辈出的景象,却很少有人感慨代价巨大。一将功成万骨枯,和军事家的产生一样,思想家的光环也是蘸着普通人的血泪描画出来的。一个大师出现的背后是千万生活于水深火热中的平民百姓。出现大师对普通人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如果说“天不生仲尼,万古常如夜”,那么有幸与孔先生同时代的人却要首先不幸地生活于暗无天日中。难道一定要四分五裂,乱象纵横,民不聊生后,才能涌现思想大师,发出警世棒喝,指明发展道路吗?如果这就是历史宿命,无怪乎当今没有百家争鸣,醒世救世的新思想了!
战国时齐国的稷下学宫里豢养的那些拥有上大夫头衔的学者们,衣食无忧,有房有车,虽然也创立了独家学说,其影响却远不及 那些无处依附如“丧家犬”般真正的大师们。孔老墨庄孟等或为小官,或为闲人,或风尘于途,或幽居授徒,顶多发达显贵于短暂时间。即使思想学说深受当权者欣赏的韩非,也逃不脱被诬告陷害惨死狱中的厄运。独立人格、自由身份是大师出世不可缺少的因素,穷困潦倒,四处碰壁,难道也是产生大师的必要条件?当然,偶尔“绝粮”不会影响思考,常年一日三餐不继,估计多大的天才都要歇菜了。所以还必须有一个基本生活保障,在死不了,活不旺的条件下,创造力或许最强盛。
果真如此,大师们或许心甘情愿,至少可以博得身后名,但是百姓呢?他们遭受千辛万苦换来的思想学说,真能解民之倒悬吗?从以往的大师所作所为来看,几乎所有的中国思想家们都是为统治者出谋划策,填隙补缺,有几个是真正给贫民百姓想方设法的?理想国、乌托邦、桃花源只能存在于大师们的笔下、书中,只能虚言安抚百姓,给他们一个幻想支撑。
一般来讲,文学戏剧绘画等艺术类技艺性较强的大师或较容易取悦于当代,真正的思想大师则往往晦于时,而显于后。中国不缺前者,缺的是思想大师。自春秋战国昙花一现后,两千多年中国人的思想基本陷于停顿呆滞状态。带领民族向上、前进、提升、进步、飞跃的思维方法、全新概念与思想系统从未出现,只能依靠外来思想输血保持活力。
按社会职能来说,大师们都是给所处病态的时代开药方的人。他们是否掌握了最先进的解剖技术与病理知识,是否把准了脉,是否先天下尝遍了百草?其实他们本身也没有信心,政治家说“摸着石头过河”,揭开了所有大师们的华丽外衣。深沉的,不敢夸口,即使浅薄者敢于吹牛,以一孔之见,自以为是,我们也不敢相信。“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那么我们为什么要期待大师降临?“以其昏昏,使人昭昭”,能办到吗?呼唤大师与祈祷造神相差几何?大师没出也罢,一不留神招来末世必生的妖孽,岂非更加糟糕!
沙皇时期,俄国在文学艺术的许多领域,如诗歌、戏剧、小说、绘画、作曲、文艺理论等,涌现一大批世界顶尖人物,即使在苏联时期,其军事、科技、文化依然足以与西方抗衡,那会儿好莱坞就不敢自夸一枝独秀。如今呢?上帝好像开了个玩笑,随着解冻的到来,人的思想却进入了冬眠。难道产生大师的沃土因使用过度,造成肥力递减,土壤变质,酸化了,盐碱化了,板结了,进入休耕期了?
从俄国看中国,我真不敢乐观。姑且说目前中国相对稳定和平的环境除了表明经济发展状况,还反映了国人处于思想上的彷徨迷茫期吧。迷茫之后呢?会灵醒吗?或者一些人仍然和屈大夫一样,形容枯槁,行吟泽畔,纠结得一塌糊涂,剩下一些“帝师”依然得意于“南书房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