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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排、绿色食品与红薯

(2009-09-22 03:31:43) 下一个

从天朝来番邦美国后,很长时间里,不习惯这里的饮食。让国内年轻人流哈喇子的牛排、烤肉,乃至沙拉,必须靠预制的各种酱来提味,要不然根本咽不下去。内心着实看不起美国的饮食文化水平,顶多接近俄们两千多年前春秋时代。以前看《周礼》,对其中详细区分了几十种酱曾跌落下巴。看《论语》记载孔子“不得其酱,不食”也直吧唧嘴。后世学者称中国是“酱缸文化”,或许也是对酱印象太深。过去没有细想为什么要制那么多酱,到美国才明白了,原来那时的食物没有事先腌制,无酱则无味,故而酱业老板都发了。精于调味的商代特级厨子伊尹也烹而优则仕,做了大官,手握大权,把老板太甲赶出门去反省,老板还一点脾气都没有。汉唐以降,特别是宋,已经和现在相差无几,翻翻《东京梦华录》就知道了。

 

美国人食文化落后,可是他们不知道什么叫饥饿,没听说过啥是粮票、定量的,几辈人没遭过这个罪。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吃多少吃多少。于是,小胖、中胖、大胖、超胖满街稳重而立,款步而行,个个显示相扑体魄,到处都是巍巍然一大景观。胖子多,心血管病成了第一杀手。为了保命,公司里,午饭时,很多人都手持芹菜、胡萝卜,像马一样嚼得“咯吱吱”山响。人们琢磨了不少招数,总括起来,不外三条:多运动,自觉限量和提倡自然的“绿色食品”。

说起“绿色食品”,俄又笑了。早在三千多年前,伯夷、叔齐哥儿俩放弃肉食生活,从辽西那疙瘩跑到首阳山,把所有人工培育出来的谷物全都戒了,光认纯天然食品。饿得脚软,还要爬到西山坡挖野菜,比当今“绿色食品”粉丝们可执拗多了。不过他们好像并没有健康长寿起来,反而栽在营养不良的手下,死得很难看。他们超前的饮食观,从来没有被人理解,连司马迁都吃不准他们究竟是满腔怨气撑的,还是一肚子是非搅的。其实像我这般年纪的中国人,哪个不是自小用“绿色食品”喂大的。插队时化肥绝对是稀罕物,乡亲们穷啊,没钱买。买不起,眼馋得紧。求爷爷告奶奶搞条化肥袋子,如获至宝,剪上三个口子当背心穿,走到哪儿总被人指着前胸后背呼为“日本尿素”。什么“转基因”更是听也没听过,听了也整不明白。“绿色食品”产量低,不能满足需要。村里人下地劳动之余必挖野菜,不光是佐餐,还要起到填补胃囊“空白”的作用。在乡亲们指引下,俄们也每天寻宝似的采集这种纯天然的绿色食品,不采没菜吃。常吃的有野蒜、苦曲菜。野蒜可以直接入口,苦曲则需开水焯过,去除苦味,伴以酱醋,方可食用。年复一年吃这些绿得不能再绿的“绿色食品”,人人一张黄中泛绿的脸向着红太阳,却未见身体比如今整天猛塞大鱼大肉等不健康食品的人更强壮。那时要是听说有人鼓吹“绿色食品”,肯定会举起螳臂,愤怒声讨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陕北乡亲就知道一条真理:白面馍馍好吃大肉香。人们羡慕一肚子好板油的“富态”,“小胖子”绝对是夸孩子首选的赞语,“瘦了”则是让人心疼的理由。一转脸功夫,“胖”成了糟蹋人的贬义词,“胖”成了穷人的标准形象,“胖”成了人人都要减掉的多余物。反过来倒过去,这理咋都是富人说了算呢?偏偏富人说的咱又无力反驳,俄的乡亲们呐,咱到哪儿说理去!

 

在当今健康食品排行榜上,红薯被推举为首位。这个蛋蛋、瓜瓜,咱可太熟悉了。有人说它原产美洲,明代传入中国。也有人说,它是咱家老辈子传下来的土产。不管咋说,它的产量高,为人类混个肚圆,出力不小。南北各地,房前屋后,都抱了不少窝。徐九经把它定为下岗后要开发的项目,缺粮大省河南,顿顿少不了它。“红薯面,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您看看这感情,没个千百年功夫培养得出来吗?不知与这种健康食品是否有关,河南人好舞枪弄棒,啸聚山林,响马遍地。

 

红薯性甘,小时候很喜欢吃,十天半月不见回面,还真挺想,总缠着母亲去买。上小学,没两年,闹饥荒了,学校的餐桌便摆上了黑红梆硬的红薯面窝头。开始,觉得新鲜,味道独特。几天吃下来,花骨朵们都落下了烧心的毛病。天天冒酸水儿不说,就这东西,还不管饱。一顿一个,二两。每到第二节课后,静悄悄的教室,回荡着响亮的肠鸣声。开始,俄们还觉得好玩可笑,日久天长,各种与老师有气无力的讲课声争鸣的响动越来越频繁,老师和同学都已经无心无力在意了。回家后,看到蒸红薯、烤红薯也不再觉得可口,连听到红薯二字都会条件反射滋出满口酸水。于是,红薯从俄的渴望表上划去了。那会儿,在红薯的系列产品里,唯一能吃的是从农村带来的红薯干。磨牙,经嚼,一条就能撕扯一顿饭的功夫,容易给人以顶饥的美妙感觉。插队时,乡亲们光买便宜的地瓜烧酒喝,不种红薯。俄们心血来潮,要立个表率。栽了苗,锄了草,秋来收获甚少。原来黄土干旱,容易板结,不适宜红薯生长。惹得乡亲们笑岔气,惠赠绰号“憨娃”,翻译成普通话就是傻瓜。

 

到美国后,市场一年四季货架上从不缺红薯。华人超市里还有包装精美的红薯干,那模样又和饥荒年头的土制薯干大不相同,一片片莹润透明,闪着田黄玉石般的贵气。俄的童年记忆被唤醒,加上日益被吹捧的种种好处,红薯又端上了俄家的饭桌。蒸、烤、煮,一吃又上了瘾。尽管俄没有河南人“离了红薯不能活”那般深厚感情,但是每天总要吃上一小段。一日没有它的滋味,难免拍着大腿感叹如隔了三个秋天。现如今,红薯的吃法也越来越多。日本的炸薯片,美洲的红薯泥,俄都很喜欢。不过,爱她爱到骨头里的,还是中式做法。其中,据说是徐州人发明的蜜汁红苕较有特色。红苕是红薯的别名之一,俄们陕北人也这样称呼。蜜汁红苕的做法:红薯风干,上笼蒸熟,去皮,捣烂,用香油文火翻炒,为保红苕原味,炒时不能放糖,待炒如泥状入盘,另勾桂花糖芡浇上即可。俄偷懒,省了风干程序,其他不变。香、软、糯、细,入口即化。啧,啧,字还没码完,馋虫勾出来了。有道是,满嘴胡说不靠谱,不如回家啃红薯。俄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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