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从哪里的？

 

2月 13, 2004   

 

有一天在车上，玫瑰突然问我：“妈妈，湖里的鱼是从哪里来的？”

 

我不经意地说：“是从鱼卵孵出来的。”

 

她问：“那鱼卵是从哪里来的？”

 

我开始警惕：“是鱼妈妈产下来的。”说完自己马上知道这是个不好的答案，就补充道：“不过最开始的鱼卵，可能是顺着河流小溪漂到湖里的。”

 

她沉默了，我还以为这个答案让她满意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她说：“我想知道，开始的时候鱼是从哪里来的。”

 

我有点迷惑，想了一会儿，有点不相信地问她：“你是想问，最开始，第一条鱼，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

 

“对！”她在后面欢快地回答。

 

我有点吃惊，在脑子里找了一会儿，试图找到一个她可以理解的答案：“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是上帝造的，所以鱼也是上帝造的。但是，还有一种进化论的理论，是说动物植物都经历过一些变化，所以鱼不见得是上帝起初时造的样子，但一切都是从上帝那里开始的。”

 

我罗里落嗦，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这个问题是我，还有很多人一直寻求的。进化论的假设可以解释很多物种的变化，但远不能解释物种的起源。但如果简单地告诉她鱼是上帝造的，又怕伤害她探索的心。不过我从没想到这样一个问题，从一个六岁刚过的孩子口里问出。

 

上个周末的一个中午，我们全家去吃快餐，快餐店给小孩准备了专门的包装，是一个印着太阳系的纸盒子，我看了一眼就没再注意。突然玫瑰指着一个图案问我：“这是什么？”

 

我们一看，原来是个原子的图形，就告诉她这是电子那是质子，其实我都记不太清了，由我ＬＧ补充了一番，玫瑰还不满意，还想知道原子往下分是什么等等，我们告诉她说我们也不知道了，好像听过什么报道可以接着往下分，她如果她想知道，我们可以帮她去查一查。于是她不再坚持。

 

不过这个质子电子这个话题引起了我ＬＧ的谈兴，在回来的路上，他跟我说了一通什么恒星燃烧完后有的变成中子星，有的变成白矮星，行星是恒星爆炸产生的，大爆炸理论什么的，听得我头都大了，有口无心地应着到家了。

 

晚上临睡前给玫瑰洗澡，她突然问我：“妈妈，世界是从哪里来的？”

 

这次，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世界是上帝创造的。”

 

她抗议：“那爸爸为什么说是从爆炸来的？”

 

原来她还记着中午我ＬＧ在车里说的那些东西呢。这又将了我一军，我只好打圆场说：“爸爸说的是人们试图解释世界从哪里来的一些理论。这些理论，有些有证明，有些没有证明，只是猜测。”

 

“什么是猜测？”

 

我解词：“猜测就是没有被证明的说法。”知道她还会再问，就自己乖乖举例道：“比如说，爸爸现在没有看到你洗澡，如果一会儿看到你的头发是湿的，就可以猜测你刚洗过澡。玫瑰刚洗过澡就是爸爸的一个猜测。但是，如果不洗澡，也可以把头发弄湿。所以，猜测可能是对的，也可能是错的。”

 

她表示满意。我擦一把冷汗，我已经黔驴技穷了，还好她没有追问我什么是“理论”，什么是“证明”。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我：“妈妈，怎么才能成为一个scientist？”

 

她的志向一向是做baker,所以她说起“科学家”这个“崇高”的职业让我感到有些惊奇，不过想想跟前边的问题是相关的，也就不再吃惊了。我胡乱招架道：“要成为一个科学家嘛，要学好数学。”她还不知道物理化学这些学科呢，不过这个答案似乎不太好，不能鼓励偏科噢，所以我赶紧补充道：“也要学好reading 和 writing。因为呀，做科学家要写很多论文，不会reading 和　writing 也是不行的。”每次一遇到这样她问这类没有确切答案，又要拼凑答案给她的问题，我都禁不住地心虚，当然心里也止不住地快乐，因为孩子在思考，在成长。

 

好歹这次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给应付过去了。在我还沉浸在又过一关的喜悦中时，她突然说：“妈妈，女的不能做科学家！”

 

“什么？谁说的？”我可不能容忍有人给我女儿灌输这个，虽然我并不希望她成为科学家，可我也不希望性别束缚了她的志向。

 

“没有人。但是书里的科学家的照片，都是男的。”

 

天！她还挺会归纳总结的。我又搜肠刮肚一番，说：“是这样的，你看到的科学家的照片，都是以前的人。以前的社会，不让女孩子上学读书。你想想，不让一个人上学，不教她读书，她能不能学会读书？”

 

“不能。”

 

“那不会读书，能不能成为科学家？”

 

“不能。”

 

“所以，以前就没有女的科学家。不是不能，而是没有机会。”

推理完毕，再接再励，“女的可以成为科学家。男的可以做的事，女的基本上都可以做。以前人们认为女的不能做医生，现在医学院里的女生都比男生多了，以后女医生会越来越多。女科学家也会多起来的。”

 

说实在的，我自己从没想过要成为科学家，也觉得科学家很辛苦，可是，不能告诉女儿她不能做。成不成了科学家，不是问题，问题是怕孩子从小有成见。美国的性别成见很深，女孩子到了高年级慢慢理科就不好了，真怕女儿到时候受影响。

 

澡洗好了，把这个问得我左右招架她去浑然不知的孩子送上床，抱抱她小小的身子，吻过她苹果般的小脸，道了晚安，轻轻关门出来，悄悄吁了一口长气。又是一天过去了，常觉得自己被孩子逼着在学习和思考，因为保持着一颗好奇求新的心。

 

世界是从哪里的？没有人确切地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是孩子，让这个世界充满了生机，还有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