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中学语文老师-欧阳却芜先生

我和很多高中同学在我们的语文老师，欧阳却芜先生那学到很多东西。他老人家去世有几年了。我想写一些文字来纪念他。 这里收集的是：（1）我2002年为他出的诗词集作的序。（2）我在2008年写的一篇纪念文章。

“雪泥鸿爪”

-- 为欧阳先生诗词作品集作序

自一九七七年从湘潭市第八中学（现第四职业高中）毕业已是二十五年了。在这二十五年里，我们的同学各奔东西，时代在前进，生活和工作的环境也在不断变化，但是高中语文老师欧阳先生对我们的教育、关怀、与鼓励却一直没有间断。除了通信、电话、面谈，更多的是精神上无形的影响。

我们上中学的时代是个不读书的时代。在高中的两年里，我们花费了很多时间在校办农场、工厂劳动，而欧阳老师的语文课却象另一片天地，给了我们许多额外的收获。欧阳老师以他那特有的文学和文化根底为我们的文学兴趣和写作能力打下了基础。比如，我今天生活在以英语为主要语言的国度里，仍很有兴趣协助当地的华夏中文学校来教育后一代不忘祖国的文字和文化。华夏是一间业余学校，共有四个校园、三十几位老师、七百多学生，是美南地区最大的中文学校，也是全美乃至全球华人地区以外唯一拥有自己校舍、主要为大陆移民服务的非盈利华语学校。我个人的兴趣和微小奉献，与欧阳先生的教诲不无关系。希望以后有机会把先生的作品介绍给海外的下一代。

欧阳先生在另外两方面也给了我们深刻的印象。一是他多年来为中华古典诗词遗产的继续发展和承前启后作的努力。他亲自参与现代工业诗词的写作和传播，教授传统诗词写作课，带出了不少诗词新人。这次他的作品集的出版，就是他期望中国几千年留下来的特有遗产后继有人的结晶。二是他不断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用现在的语言，就是 “ 与时俱进 ” 的作风。记得他曾和我讨论过多次中国诗词电脑化的可能性。或许有一天我们可以用电脑来协助更多的人填写诗词。在过去二十多年里，中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先生虽已高龄并退休，总是以积极的态度去观察、欣赏这些变化，为中国改革的成效、问题和未来的发展发表意见。

二十五年前，欧阳老师在与我们几位同学一起照的毕业合影上题字， “ 雪泥鸿爪 ” 。在他桃李满天下的今天，我谨以此为题代表先生的所有学生、同事、笔友、读者，为他的作品集作序。我相信每一位读者都能从这本作品集里看到欧阳先生几十年来辛勤耕耘、为人师表、平和待人、为中华文化代代相传不懈努力的精神、美德和身影。他的作品，不愧是我们及后代学习和欣赏的宝贵财富。

学生，
二零零二年九月中秋
于美国休士顿市

---

校庆之际念恩师

            古往今来， 办学的根本目的是教书育人。华夏中文学校十五年来，贡献最多的应是所有的老师。他们默默的耕耘，常年的奉献，物质上的回报很少。对他们来说，用他们的言行给我们的下一代留下宝贵的文化和语言，并获得难忘的师生之情也许是最大的回报。这让我想起我三十年前的中学语文老师，欧阳却芜先生，及我和他近三十年的友谊和师生之情。

欧阳老师一九二零年出生，只上过四年的私塾，完全靠自学成材，打下语文，诗词，文学，和历史各科的坚实根基，在湖南古城湘潭的几所中学教学四十多年。最后，在曾留下过齐百石，毛泽东，宋楚瑜足迹的湘潭城正街上的湘潭市第八中学教语文直到退休。退休后，欧阳先生还亲临诗词教育前线，办了好多年的中国古诗词写作班，让很多学生学会了写诗填词。先生的教书育人真是退而不休，诚如其诗所云“两载弦歌韵味悠，老夫当与少年游”。欧阳老师在世的最后几年里，花了大量时间整理他一生的诗词，终于在二零零五年在他八十五岁时以“敝帚集”为题出版，让我们能随时欣赏到他横跨七十年近千首作品。从他的诗词里我们学到的不仅是文字、古典、技巧，还有时事、历史和友情。作为他的学生，我有幸被邀为先生诗集作序，既诚恐诚惶， 又受宠若惊。

欧阳老师的语文课生动，有趣。我至今还记得他教我们【祥林嫂】，【岳阳楼记】，【赤壁赋】，【满江红】等等的情形。他写一手工整有力的钢笔字。他的字反映了他的为人、性格和处世的态度--勤劳认真、一丝不苟、积极向上。记得我们的作文一经他的红笔修改，就增辉不少。高中毕业后近三十年里，我周转武汉，广州，爱荷华，德州，收到他的来信几十封，每次都是见字如面。他的字的确可以作为字帖供我们学习、临摹。

我高中毕业时，欧阳老师给我留言，“峥嵘岁月宜珍惜，莫待蹉跎悔白头。”除了诗词信件，欧阳老师还常用湘潭方言口头禅来鼓励我们养成好习惯。以下就是几十年来一直伴我的两句，现引来和大家共勉：“扁担无咂两头是塌”，意思是做事情要牢靠，注意细节，如果扁担两头没有咂子，挑的东西就很容易滑落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意思是记忆不可靠，写下来才可靠，我们都应养成写作或记日记的习惯。当然，现在写作已不完全靠笔头啦，上网博客已是潮流。这种新的写作方式又快又便于发表，已大大促进了全球的中文写作和交流。如果欧阳先生现在能知道这些，也一定会倍感欣慰。

二十五年前，欧阳老师在与我们几位同学一起照的毕业合影上题字，“雪泥鸿爪”。先生生前可谓桃李满天下。一九九八年左右，我在休斯顿巧遇也在湘潭八中毕业的胡范学长。他对欧阳老师的印象也很深，顺口就能背出老师的一首有趣对联：盖碗盖盖碗，网球网网球。

转眼欧阳先生去世已有两年，在华夏校庆之际，写篇文章纪念他有多重的意义。一来，他在世时，我就和他多次谈起过华夏中文学校。我在二零零二年为他的诗集作序时也提到过华夏。二来，我家三兄妹都曾是他的学生，我们对中文的兴趣和基础都曾受益于他。第三，我们今天在海外对中文和中华文化的传播的一点奉献，是对上一代的继承和发扬。纪念上一辈就是鼓励我们和我们的下一辈继续努力。

如今华夏已发展到七所分校共有一千八百学生，我们要感谢所有老师的奉献，也真心相信你们的耕耘一定会开花结果，让师生之情继续代代相传。

二零零八年四月于美国德州糖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