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选择
2002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比平时更晚一些...
窗外雪花纷飞,而屋里的菲和星却盯着滴溜溜转动的一枚硬币目不转睛...
菲和星是在国内结的婚,婚后三个月,星就来到了美国,半年后,菲也F2来了.
菲和其他陪读的人都面临着同一条路:上学,转F1.
菲从国内带来大量的新东方教材,整天苦读.
不得不承认,菲不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半年之中,TOEFL考了三次才勉强上550,GRE 也就1800.这样的成绩奖学金是别想了,不过要自己出钱,还是有学校收的.
最后,菲和星的意见集中在两所大学上:远在费城的D大和相对近些的C大.
菲想去C大,理由是这样每星期就可以回到星身边,其实,更重要的理由是:菲害怕一个人跑那么远.而星鼓励她去D大,用他的话说:在我身边,你永远也不会有什么长进.
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星掏出一枚硬币...
硬币慢慢地停下了,是人头!
菲茫然地看了星一眼:'我忘了人头是代表C还是D了.'
'是D'
'我怎么记得是C呀...'
...
最终耍赖是没有用的,看着那个没有表情的人头,菲心想:不知道你会带给我一个怎样的新生活,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将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
(2)笨鸟先飞
自打决定了要去费称,菲觉得星对自己越来越不关心了:
'哎,你说我什么时候走呀?'
'那谁管你呀.'
'你说我到那儿以后住哪儿呀?总不能住旅馆吧.'
'到网上找找D大的中国学生会,他们能帮你.'
'那你是不是开车送我去呀?'
'你自己坐灰狗吧,锻炼锻炼.'
'讨厌!你怎么什么都不管呀!!!'
'选D大不就是想让你锻炼锻炼吗.当初我刚来的时候,不也没人管我吗?'
...
于是,菲用高于平均水平三分之一的价钱租了一间地下室;
于是,菲买了崭新的书包和笔记本儿;
于是,菲第一次自己坐长途车到了陌生的城市.
...
由于自己带的东西比较多,菲在临行前几天在D大的中国学生会的网站上发了封信,希望有人能到车站接一下---菲可不愿意一下车就被一帮老黑围着问:'Taxi?'
很快有个叫Tony的人答复,说他刚好那天要去Chinatown,可以顺便带她回学校.Tony问菲有什么特点,她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的穿着,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菲最后说了一句:'我老公说我是属于长得绝对安全的那类人.'
Tony'噢'了一声,说:'那车站见吧.'
'Tony'---看到这个名字,菲想起了在拐角儿修车铺里那个脏不拉几的老头...
'你好,我就是菲'
'你好.我姓付,叫我Tony好了.'
'谢谢你来接我.'
'顺便的事儿...'
菲打量了一下Tony---还行,不算太脏.其实在男生里边儿应该还算干净的.他比星略高一些,更显单薄一点儿,可看他提包儿的架式好象比星还有劲儿...
是不是所有结了婚的女孩儿看见别的男人,都要在心里和自己的老公比一下?
至少菲是这样.
车站离学校很近,只有十几分钟的路.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菲知道了一件事:D大是Quarter制的学校,所以秋季开学也晚,也就是说菲早到了一个月的时间...
'笨呐',菲在心里暗骂自己...
(3)潇洒走一回
'老板,你们这儿要waitress吗?'
知道要等一个月才开学,菲最初的想法是先回到星的身边,后来一想,房钱都付了,如果回去,又会被星笑话,干脆打个电话,告诉星自己就不回去了,想先看看书.
星只是在电话里嘱咐菲,每次洗完澡记得把浴缸里的毛发捡干净,因为是和房东共用浴室,别让人家觉得别扭.菲应了一声,觉得星有时候比女孩子还心细.
放下电话,菲就跑到了街上.看书?菲才没那心思呢.她想趁这一个月的时间,找家中餐馆,挣点儿零花钱.
走了几家餐馆,程序基本相同:老板问了有没有经验,会不会英文后,留下电话号码,告诉菲等电话.
这是菲走进的第四家餐馆,老板是个四十左右的男子,有些谢顶:
'叫什么呀?'
'菲.'
'学生?'
'嗯.'
'以前做过吗?'
'没有...'
'没关系,明天过来吧,有人教你.'
'谢谢.'
走出餐馆,菲觉得,天空很晴朗.
第二天,老板不在,老板娘手把手带了菲一天.菲觉得自己学得很快.
到了晚上八点,老板娘把菲叫到一边:
'因为是第一天,你主要是在学,所以你不能和别人分小费.你学得很快,可我们目前不需要太多的人,你把电话留下,等我们有需要时再找你吧.这有十块钱,是你今天的工钱,明天你就不用来了.'
菲觉得有些糊涂:来得糊涂,走得也糊涂...
两天后,菲在'珠海'开始上班了.
这是一家位于街口拐角儿的Buffet店.老板是个香港人,大厨房嘛,当然是福州人了.
店里原本有一个waiter叫David,和一个Waitress叫Nina,俩人忙不过来,老板正要找人帮忙,菲就自己送上门儿了.
过了几天,菲和他们熟了起来,闲聊中她向老板提起自己的第一次餐馆经历,老板笑了:
'你说的是明月楼吧.我知道.他们有没有告诉你,那个老板只请Waitress呀?而且只请年轻漂亮的.Nina也是,被老板请去不到一个星期,就让老板娘给轰走了...'
Nina在一边笑了:'你是说那个老色鬼呀,还好你没干长...'
菲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去得糊涂,走得也糊涂.
David是个高大的男孩儿,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个'职业Waiter,'.为人沉默寡言,干活儿却很利落.只是有些自私:干活儿的时候偷奸耍滑,分小费的时候却分毫不让.为此,他和Nina闹得挺不愉快.当然了,Nina也不是省油的灯.
菲到是无所谓:你偷懒,我就多干些;分小费时,多一块少一块也没关系.一来二去,David跟菲的关系也近了许多.
每天早上,菲总是很早就到店里,擦干净桌子以后,摆好刀叉,然后往可乐机里倒冰.这可不是个轻省的活儿,冰桶重不说,关键是还要把它举过头,再倒下去.每当这时,菲就在心里埋怨David:哪怕你早来一会儿也行呀.
一个星期以后,店里的大厨承担起了倒冰的任务,原因是前一天,菲把一桶冰全倒在了地上...
Nina是个四川女孩儿,F2,长得小巧玲珑,笑起来很甜的那种.菲很愿意和她一起打工,因为她很会和香港老板撒娇:
'哎,老板耶,今天客人不好,都不给小费.'(撅嘴)
'噢?挣了多少?'
'还不到60呐.'(撇嘴)
'不少啦.几天生意也不好,客人本来就不多.'
'那我们忙了一天,连60都挣不到,其实就差几块钱,老板给补上吧,啊.'
Nina一边说一边扭着身子,还用手摇着老板的胳膊.看得菲直打冷战...
所以,每次和Nina搭班,如果小费少于60,老板总会给补上.
老板并不老,也就三十出头,人很精明,也不小气.如果有十人以上的Party,而客人又不给小费--这在Buffet店是常有的,老板会按人数--每个客人一块钱替客人给小费.
据说老板还没结婚,菲总觉得他和Nina之间的关系不寻常,不过,'这关我P事儿'---菲总这样想.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菲挣了一笔可观的零花钱.可她还是不想再干下去了:毕竟她不想成为职业Waitress.
她跟老板说了自己想离开的打算,老板告诉她,David也要走,问她能不能周末的时候来帮忙.她同意了.
下午,David找到她,告诉她自己要到另一个餐馆去打工,那儿的小费很好,每天至少能挣100块.David问她有没有兴趣,并给她一个电话,说:'你人很好,和你一起打工很愉快,如果你愿意,打这个电话找我,我可以介绍你来这家餐馆.'
菲笑了笑,祝他能挣到更多的小费.
开学两个星期以后,菲彻底辞去了餐馆的工作.因为她发现,应付学习对她来说真是太困难了.
毕竟,菲在国内只读过大专.
(4)蜗牛
D大原来只是个工程学院,据说只是近几年才发展成为综合大学.菲的专业是D大根基很深的'EE'.据说原来的X核心的大公子就是这里毕业的.
现在,菲感觉自己就象一只蜗牛,向着遥远的,几乎看不见的目标,努力地爬着...
系里给菲指定的导师是S,一个印度人.坦白说,菲对印度人从心里就有偏见,总觉得他们身上有一种...一种令人不愉快的味儿.
不管什么味儿,反正菲这次是躲不过去了:总得先见一面吧.
于是,菲用嗑嗑巴巴的蹩脚英文,与同样蹩脚却很流利的印度英文进行了一番交流.
交流的结果菲还是满意的,至少她明白了一件事:原来美国的大学是自己选课而不是学校指定!
虽说是头一次,但选课对菲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这学期系里开了两门core course,概率和线代,这是非选不可的,至于第三门课,鬼使神差,菲选了一门计算机结构--是谁说的,计算机的课都好学?恰恰是这门课差点儿让菲栽了跟头...
D大有一点与众不同:几乎所有的课都是在晚上.星知道这事儿后头一句就问:那是个正规大学吗?
第一节课是概率,大大的阶梯教室稀稀拉拉坐了十几个学生.菲看了看,几乎有一半儿是中国人,剩下的大部分是老印,美国人也就两三个.
因为是第一节课,互相都不熟悉,大家各自看着手里的书.
一阵脚步声,门外疾步走进一人.教室里一阵骚动.不远处的一个女生还发出一声轻叹:哇塞.
菲扭头瞟了她一眼,那女生吐了吐舌头.其实菲也在心里说了一句:好帅的一个老头!
老头应该五十多了,腰板倍儿直,头戴一顶宽沿儿棕色牛仔礼帽,浅灰色呢子短大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套在高腰皮靴里.就一个字:酷!
菲从来不相信什么师生恋,觉得年龄相差悬殊的人之间不可能产生恋情---一个老男人能有多大魅力呢?
现在,菲信了...
从老头的自我介绍中,菲了解到,他是D大从隔壁的P大请来客串的,只教这一个学期.在留下了TA的电话以后,他也写下了自己在P大的电话和地址,说有问题随时可以联系.
十几分钟的自我介绍,菲只记住一句话:Dont worry, I am very nice...
线代的教授是个女的,胖胖的,很和蔼.
这门课教室小,学生也少,中国学生只有菲和那个'哇塞'--她叫月,科大来的,以前是学化学的.
和月同修这门课,菲心里多少有些底:至少作业不用愁了.
一进计算机结构的教室,菲就有些后悔:满满一屋子人,怎么就不见一个中国人呢?
教授是个欧洲人,说话口音很重,和印度人有异曲同工之妙,一堂课下来,除了点名时听懂了自己的名字以外(其实也不算听懂了:教授叫了个名字,好象是'菲',而她又不确定,几秒钟后,确定没有别的人答音儿,菲才'yes'了一下),菲只听懂了一句:good night.
菲低头看了一下表:才八点.课表上说的是六点到九点呀?
菲早就打好主意了:别的先不说,考勤上一定要争取个好的印象.看着屋里的人稀里花拉走得差不多了,菲也拎着书包走下楼.
兜了一圈儿,菲还不放心,又转回教室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了,才决定回家.
看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板书,菲心里说:这门课,够呛...
一出门,菲意外地碰上一个人:Ton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