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临门
最近半个月来,连日里风和日丽,气温偏低,虽然是初夏,尚有暮春气氛。今天一清早,院子里的树上落了两只花喜鹊,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喜鹊上瓦,喜事到家,今天有什么好事吗?
在中国北方,喜鹊本来是最常见的鸟类,我小的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它的啼叫声,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声音单调烦人心。然而正是这种单调的叫声,听起来有点像喜事到家,喜事到家,让它成了我国民间最受喜爱的鸟禽之一,也是吉祥的象征,所谓喜上眉梢,喜鹊登梅是国画里常有的题材。现在,喜鹊不常见了,七十年代大量使用农药,用农药拌种,虫子吃了种子死了,鸟吃了虫子死了,猛禽吃了小鸟也死了。我小的时候常见的象:田鼠、刺猬、野兔、老鹰,在华北大地上已经近乎绝迹。初夏夜里池塘里的一片蛙鸣,小河沟里的成群的蝌蚪,夕阳下的蜻蜓展翅,将要成为永久的回忆,今天在异国的家里,又见到了这婉转啼叫的灵禽,不由我心头不喜。
喜鹊学名Pica pica,是鸟纲雀形目鸦科鹊属的一种。喜鹊这个名字古已有之,鸟名变迁颇多,喜鹊一直沿用下来算是比较少见的。古人说它的名字包括两个含义,一是“鹊鸣,故谓之鹊”,一是“灵能报喜,故谓之喜”,合起来就是人见人爱的喜鹊。据说喜鹊能够预报天气的晴雨,《禽经》中有载:“仰鸣则阴,俯鸣则雨,人闻其声则喜。”今天却没下雨。
在中国北方常见的是灰喜鹊,我们老家叫灰尾巴雀,背部为灰黑色,腹部为白色,脖子下的羽毛细腻柔软。正是天下的灰喜鹊在七月七日那一天拔秃了脖子下的羽毛,为牛郎织女在银河上搭起了鹊桥,金风玉露夜相逢,敷衍出了中华民族的少有的几个浪漫故事之一。拚却颈上三分羽,架起银汉百丈虹。七月七日的喜鹊,脖子真是秃秃的。
今天见到的喜鹊是花喜鹊,背部羽毛为蓝色。喜鹊在日语里名字是カササギ,也是分布广泛的鸟类。在这里能看到它,也说明人家的环境保护得比咱们好。其实喜鹊是杂食性的鸟类,生命力较强,一般越是人类活动多的地方,喜鹊种群的数量往往也就越多,而在人迹罕至的密林中则难见该物种的身影。喜鹊在华北的近乎绝迹从反方面印证了那种盲目的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躁动的荒谬。也不仅是飞鸟走兽,前年我从北京开车回石家庄,路上经过了十几条河,没有一条是有水的。那些延伸几百米上千米的座座大桥,成了一个个讽刺,我们开荒造田把山开秃了,根治河流让河断流了,除四害把生物链破坏了,现在这些又都找回到人类的头上,异常气象早已变成了正常现象,今天这里涝、明天那里旱,赤县神州满身疮痍。我前天刚从北京回来,现在气温已经达到35度,今年又让人感到不寻常。
小时候家乡的儿歌:
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把娘扔到野地里,把媳妇背到炕头上。
忘了娘的家伙这个世界上真是太多了。喜鹊是世俗的鸟类,人们对它的评价也毁誉参半。可是在文人眼里,喜鹊的叫声属于圣贤之声,喜鹊的地位尊贵,被捧为圣贤鸟。因为古人认定,喜鹊一年到头,不管是鸣是唱,是喜是悲,不管是在地上还是在枝头,是年幼还是衰朽,是临死还是新生,发出的声音始终都是一个调,一种音。儒家眼中的圣贤、君子,就是要表现得像喜鹊那样恒常稳定、明确坚毅、始终如一。做人如此,政治家何尝不是如此。今天,日本首相鸠山由纪夫因为不能坚持如一失去了宰相的位子,为本文提供了一个活生生的例证。难到这就是喜鹊上枝头要传递的征兆吗?
曾经有一个美好的传说,叫《鹊印》,记录在晋代干宝的《搜神记》中。说的是汉代张颢击破山鹊化成的圆石,得到颗金印,上面刻着《忠孝侯印》四个字,张颢把它献给皇帝,后来张颢官至太尉。从此,鹊印就用来借指公侯之位了。唐代岑参的《献封大夫破播仙凯歌》诗中说:“鸣笳叠鼓拥回军,破国平蕃昔未闻。丈夫鹊印摇边月,大将龙旗掣海云。”想想自己幼年得意,中年蹉跎,蜗居在东瀛弹丸之地,看看青春虚度,天地茫茫,还有吾辈叱咤风云的机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