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风景依旧新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到江南?三月的杭州,风景秀丽,春暖花开,正是游人流连忘返的季节。
三月二十七日,时隔二十五年后,我又站在了西湖之滨。山还是那些山,水仍是那片水,不同的是人非旧观、两鬓添霜了。看看长堤两侧,绿柳成行,桃花盛开,茫茫游人如织。江南多雨,西湖尤甚。西湖的雨是清风细雨,连连绵绵,觉得着、看不见。雨丝顺着柳丝象珍珠般地垂下来,滴在静静的湖面上,形成一片涟漪。远处几只乌篷船,支起两边的窗子,烤鱼的香味随着淡淡的水雾、伴着浓浓的花香,沁入你的心脾、挑逗你的食欲。你这时若是仿佛燕赵悲歌之士大声呼酒,可就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只有那刚刚泡好的雨前龙井的缕缕清香,才能暂把你的愁思融入雨丝、让多少游子且把杭州作汴州了。
山色空朦有雨才奇。三秋桂子、十里荷塘,也要让这雨里西子几分。二十五年前的三月十五日和今天一样,也是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就像是为了迎接我们的重来一样,今天的雨如雾似纱,草显得更绿、山仿佛更柔。看着这里的远山近水、一切的一切,无不令人留恋、令人遐想联翩。我们像当年一样,沿湖边、过断桥、渡白堤,看完平湖秋月,再到楼外楼用餐。“客中客入画中画,楼外楼看山外山。”楼外楼饭店比从前不知大了多少倍,当年几块钱一条的西湖醋鱼,也卖到了两百多块,味道好象还不如从前了。
大概是旅游胜地,杭州人脾气大得很。的哥拉客要先问你上哪儿,近了还拒载。真是人心不古,要是把眼珠子都盯住钱眼子,好的东西就要渐渐地丢光了。
路过白堤观澜桥时,一边想着白娘子的传说,蓦回首处却看见了雷峰塔。想起上个世纪二十年代雷峰塔崩坏,鲁迅先生还写了一篇文章叫《雷峰塔倒了》。从那时起雷峰夕照就不再是西湖一景,被法海压在塔下的白素贞也终于有了出头之日。那么这雷峰塔,就是后来重建的了,二十五年前没有这样的塔。再往前走,又看到了苏小小墓,亭上有一幅名联:“千载芳名留古迹,六朝韵事著西泠。”南齐的歌妓苏小小爱上了帅哥阮郁,写了一首不是很雅但十分香艳的诗千古流传:“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一九八四年去杭州时还没有这座墓,原来是在文化大革命中被红卫兵砸了,最近又重建的。不远处还有重修的武松墓。现在有钱了,可以收拾旧山河让千寻老柏抬望眼,可那又何必当初!也得想想是谁把它毁了的。我们老是讲不破不立,其实是破而不立。毁了不知多少好的又建了多少怪模怪样的。苏小小的墓呈半圆形、黄顶,一群村男愚妇正把一枚枚硬币放上去,说是停住不滑下来的就会吉星高照。苏小小二十三岁就死了,托她的福又能有什么好运!
再往前走就到了岳庙。这里也是一样,大殿里脏兮兮的,一个大泥像花里胡哨,没有一分英雄的威严和庄重。现在有人提出岳飞不能算英雄更不能歌颂,因为他打的是内战,秦桧才是民族团结的楷模。岳飞生前功在社稷,就因为没搞懂宋高宗的心而惨遭杀害,死了死了还不得安宁。然而,正邪自古同冰炭,毁誉于今判伪真。公道自在人心,又岂是几个跳梁小丑所能改变的?就连秦桧的后人也说我到坟前愧姓秦,有些人真是连秦桧的灰孙子都不如。说到岳飞不能不提岳飞手书的诸葛亮《出师表》,连这个也有人要把它从中学课本里拿下来,理由是诸葛亮是战争狂,明知不能胜还要六出祁山,劳师远征,弄得国惫民疲。真是语不惊人誓不休,只要能出名,不怕骂祖宗。说什么中国文化的脊梁骨,自己的祖宗八代也可以踩在脚下,这都什么事啊!
在观澜桥畔照了一张像,回来翻了翻二十五年前的老照片,发现竟是站在同一个地方。只是当年的小树又发了新枝,那弯弯的样子还依稀如旧,而昔日的青年已过了中年。更不同的是昔年拍照时用的是当时最新式的Nikon相机,没人会用只好支起三脚架自拍。还有我穿的风衣和牛仔裤,也和周围的蓝灰色主调不协调,引起了一大堆人观看。这可是百分之百的回头率哦。这次在杭州是找人帮着照的,除了他以外再没有任何人关心你在干什么。这也是一大变化。
说起牛仔裤,还有一段故事。游完杭州回到北方见到岳母,新婚旅行算是划上了一个句号。岳母帮我收拾行李、衣服也帮着洗了。等我再穿那条裤子的时候,发现短了一截,原来是老太太觉得这女婿在外留学没人照顾也太可怜,买条裤子长了一块只能挽起来凑合着穿,就把它剪了下来重新缝好。她哪里知道我还觉着这样挽起裤腿更加时髦呢。我心里虽然可惜但是不敢怒更不敢言,毕竟这是我第一次拜见她老人家。二十五年过去了,老人家康健如初,剪裤腿也成了一段佳话。
二十五年,弹指一挥间。相对浩瀚宇宙、悠悠历史,它是何其短暂。而对于一个人的一生来说,它又是十分的漫长。这二十五年来世界特别是中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我们处在这历史动荡的关头,是把握好自己,还是一味地随波逐流?重来杭州,面对如此秀丽河山、天堂画卷,在回顾往事的同时又有新的感叹。对照先贤,我辈只有为世人多做点事,才算没白来这世间走一回。
2009年6月中旬终稿于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