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张宗铭长篇小说《女人土匪东洋狗》
--正当刘礼靖在杀人与求生之间作出选择时,他开始注意到,曹发德在惊恐万状地注视着他那隐藏在腰间的枪口。曹发德除了晓得刘礼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外,还晓得他是有名的神枪手。国民党部队在接受解放军的收编和整训时,大量的政治学习之余,国民党军人都会提到刘礼靖精湛的枪法。开始他半信半疑,直到有一天,他亲眼看见刘礼靖与鄢部长的警卫员比试,只见刘礼靖在十丈开外,翻身腾空一枪,将吊在树上的一个桔子打烂,那时的曹发德就想过:真打仗时,顶好离这家伙远些!
只是现在,他曹发德即便长了兔腿,也会死在这家伙的枪口底下。曹发德在死亡面前,头皮发麻冷汗淋漓。他思忖着,若是他稍作抵抗,他便从活人变成了死人,从此再不能享受好吃的,从此也就离开了女人!那吴四妹白皙细腻的肌肤,那使他无比快畅的情欲,那景德镇的他的两个挺着小鸡鸡的孩子,那他早想丢掉的女人,也是想摸一下也不能了!曹发德真的不想死,他的身上,还带着吴四妹的濡湿,他的嘴边,还缠绕着吴四妹的余香,他还想起他许诺了吴四妹好多的值钱的东西,也想起他今天必须进入张家大院……生活本就对每一个想死的,不想死的,想当英雄的,不想当英雄的人大放光彩,关健还得靠你去争取,去索讨才行!好死莫如赖活,我真那么傻吗,这么年轻,就去光荣了?
曹发德打量着四周,见没有公安注意到这块死角,他颤抖着,说道:“刘营长,你千万……千万别……别开枪。四周都是……便衣公安,到那时,我活不了……你也跑不脱。莫如……我们快些把这马上的煤,搬下来……我们……到僻静一点的地……地方去,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刘礼靖看出这家伙怕死,将手枪插入腰间。他和曹发德走到煤驮边,说道:“你不要耍滑头,稍有风吹草动,老子要你见阎王。”
曹发德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要你不下手,我就好说。”刘礼靖一抬手就撩倒一个红军伤病员的罪行,令曹发德至今也心有余悸;在刘礼靖带头策动的反共叛乱中,他又亲手枪杀了所有的军代表!----要不是杨永春提前十分钟前来报讯,救他们脱离虎口,他和鄢部长也早已成刘礼靖的枪下鬼了。今天,活该他又碰上了这个杀人魔王!
刘礼靖晓得,曹发德这类人的坏心眼最多。可他也更清楚,这类人只顾自己活命,啥子事又都做得出来。刘礼靖的心里涌出了一种无名的痛快。最起码的是,他暂时还不用去逃命,他还在张家大院附近,也还在活着。
两人来到了病马身边,合力将煤篓子抬开,那匹病马也立即站了起来。刘礼靖牵着马,命令着曹发德:“你在我前头走,若是想跑想叫,你是晓得我的厉害的!”
一个便衣疾步向曹发德走来,他立即低声说:“那过来的人是个便衣,你不要随便张口。”
刘礼靖也威胁道:“你只要说错一句话,老子就下手!”
那人让过一辆黄包车后,来到曹发德身边。曹发德拍着手上的煤灰,对刘礼靖道:“你这老兄,你的马生病了。等一下子,我指你到体育场边上的马店去,或许能帮助你解决些问题。”
过来的便衣看了看刘礼靖,问曹发德道:“上面,咋还没有发话呢?”
曹发德对便衣摇摇头。他出人意料地指着刘礼靖,说道:“这个赶马哥,马病了,煤也没有卖掉。都中午了,身上一分一文也没有,也怪可怜的。哎,我就带他去街口……弄点东西给他吃吧。”
那便衣拍了拍他:“听说这次行动之后,你要回到政府部门去了?”
曹发德拍了拍他:“我留在公安,名不正言不顺。只是,你是个能干人,到啥地方我都会这样对领导说的。”
那便衣急忙道:“谢谢,你太夸奖我了。我还要到后边去察看一下,今天就说到这里了。我就羡慕你这样的自由人,这样的行动,你参加也行,不参加也行。老伙计,还是带个话给我的嫂子,有合适的,还是帮我考虑考虑。”
曹发德打他一拳,十分轻松的把那便衣打发走了。又对着刘礼靖道:“你跟我走吧。”
曹发德在前头走着,他没有多想,就径直地朝着吴四妹的家走去。离她的家愈近,曹发德的心里越是没底,越是发凉。这不啻于把吴四妹也投入了危险的境地,他问自已:“咋只顾自己保命,把这恶狼往羊圈里带呢?”但是,曹发德又真的觉得,真的到了死路一条时,有吴四妹陪着,这死也要热闹些,光彩些,心安理得些。单身军人常常开玩笑说,没有与女人干过那种事的男人,即便光荣牺牲了,也还要挨阎王爷三百欠x棒!他如今拖着一个情人去死,也给革命人留下了“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佳话。这样的佳话在中上层人物眼里并不招人现眼,但对下层的干部和战士来说,就显得光彩和非凡了!话又说回来,也不能全怪他曹发德不仁不义,吴四妹也该怪怪她自己才对。她既然死活也想跟着他,两个人的血肉都那么紧密地融合一体了,在这死与活的重大问题面前,她固然也要承担风险和惊吓。要不是她吴四妹贪恋金钱,他曹发德今天也不会莽撞地跑进虎口里去!再说,带着杀人魔王到吴四妹家里去,这或许也是件好事。----有个女人挡在两个男人的中间,多一个人多一个主意,能缓解紧张的气氛不说,兴许还能保住他曹发德的命!
曹发德继续边走边寻思:倘若刘礼靖像他说的那样,真是专来杀张云轩的,他设法让他们狗咬狗,谁死谁伤都不伤他曹发德分毫……关键的问题是:他只要能活着!
很快就到了吴四妹的家,刘礼靖把那匹瘦马病马,随随便便地套在了门前的石凳上。
当吴四妹擦着雪花膏香喷喷地出现时,目光犀利的刘礼靖一眼便认出了她:她就是那晚他在皂角树上看到的妓女!狗日的曹发德,你表面上光明正大道貌岸然,真有你的狗胆!这下贱女人为了自己的生存,也不惜代价地出卖了自己!
这妖娆的女人,看到一个毛蓬蓬的、脏兮兮的、邋邋遢遢的赶马哥跟在曹发德身后,进了她家的小院朝门,还想跟着曹发德往屋里钻,她蒙上鼻子,叫嚷道:“赶马哥,你有哪样事,就站在朝门外边说……不要是人是鬼,也往我的屋子里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