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张宗铭长篇小说《女人土匪东洋狗》
张云轩万万没有料到,一个起义的国民党将军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工作和学习,原是那般的困难!
张云轩自从接受新政权的职务和工作安排后,商会配合新政府为了解决大部队和群众的征粮、春荒、缺盐少粮……等实际问题,全身心地投入了建设新社会的热潮中去。当轰轰烈烈的反特镇反和土地改革运动一起开展时,新政府决定取缔原商会,开始重新筹备新的工商联合会组织,并且派来了军代表。
军代表名叫陈家根,是个身高马大的山东汉子。额头上和脸颊上有着两道明显发亮的刀疤,左下骸骨也留下了一记枪伤,至使四十左右的他不得不戴着一副假牙。
陈家根打心眼里就瞧不起张云轩,时常在张云轩身边将假牙磨的咯咯声响;他用倨傲、武断的口气与张云轩说话,一点不理会这个败军之将怎么去想。张云轩在陈家根这种人的手下工作和学习,慢慢地就觉得喘不过气来……几个月下来,张云轩在陈家根面前产生了强烈的被压抑的感觉,这种压抑是一种五味俱全的政治色彩,是渴求解放而又被解放所压抑的感情。究竟是悖于心灵的顺从呢,还是明哲保身而谨小慎微?是曲扭自己的灵魂呢,还是任人的踩踏?
五一年春天,贵阳市正在闹春荒,也是镇反运动紧锣密鼓进行之时。将隐藏、潜伏、散布谣言……的国民党残渣余孽送上刑场和监狱,成了每一个机关、工厂、社会团体……生活中的头等大事。
也是此时,陈家根正在忙着他的另一次婚姻,那赤裸裸的指婚,令张云轩对今天的现实,产生了怀疑……
陈家根的婚姻,有些像皇帝选妃,是说要就要的婚姻,又是一场令人眼花缭乱闪电战般的婚姻,是一个命令贯彻下去并得到执行的婚姻!
陈家根刚到商会任军代表不到三天,就有一个大约是部队文书的军人,来到了他们的办公室。当着张云轩的面,那小文书闪烁其词、支支吾吾,陈家根却闪现出压抑不住的兴奋,忙不迭地发问:“小鬼,事情办得怎样了?”
那文书道:“首长,还是出去谈……”
谁知话音未落,陈家根骂道:“奶奶的,你们这些资产阶级的小知识分子,就是这样不阴不阳的。说吧,事情办好了没有?”
“报告首长,”这有些稚嫩的军人只好说:“经过调查,魏启云同志有男朋友,他就是军区乐队年青的鼓手郑克强。”
陈家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奶奶的,我问你,我给你的任务是啥?”
“首长,”年青军人一个立正,坚持他的信念:“报告首长,魏启云同志就因为反对家庭的包办婚姻,才同郑克强双双投军来的。我考虑到首长的威信,才专门找首长汇报:部队文工团好的姑娘多的是,请首长……”
话音未落,陈家根倏地跃起,猛一拍桌子:“奶奶的,要是在战场上,老子就一枪撂倒了你!”
首长的暴怒使这青年军人顿时吓得脸青面黑,垂立的身子在不停地哆嗦起来。陈家根命令道:
“军人的天职是啥?----立即执行命令去!向后转,齐步走!”
于是,这个有些见解的年轻军人,颤抖着行了军礼就迈出了他们的办公室。令张云轩料想不到的是,这事之后不到二十天,陈家根就忙着张罗这桩奇特的婚礼了……婚礼是在军区的食堂里举行的,新娘果真是他一个命令就弄到了手的新入伍的女兵魏启云!婚礼准备了盛大的舞会,有关的省市领导、部队指挥员都出席了这个婚礼。可见得陈家根这样的军人,在省里有着相当的份量!
张云轩在婚礼开始时就碰到了鄢正甫,两人一见如故,在舞会的角落里吃了几颗喜糖,就闲聊了起来。这时,张云轩才知道:陈家根在山东的老家还有个依然翘首等待着他回去的女人,一个把自己也投身于革命、期待革命胜利后夫妻团圆的老解放区的女人。
可是,如今革命胜利了,胜利了的革命涌现出千千万万有着传奇色彩的英雄;也有着千千万万的说什么也不能忘记的残废军人!而今,新政府发了个文件,准许三七年以前参加革命的、级别在团级以上的老革命和必须要人护理的残废军人……与包办婚姻的老区女人解除婚姻,另行择偶。只要本人提出的申请被上级批准,找个美丽的年轻女人,简直就是个小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