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致江青的信①
六月二十九日的信收到。你还是照魏、陈二同志②的意见在那里住一会儿为好。我
本月有两次外宾接见,见后行止再告诉你。自从六月十五日离开武林以后,在西方的一
个山洞③里住了十几天,消息不大灵通。二十八日来到白云黄鹤的地方,已有十天了。
每天看材料,都是很有兴味的。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过七、八年又来一次。牛鬼
蛇神自己跳出来。他们为自己的阶级本性所决定,非跳出来不可。我的朋友④的讲话,
中央催着要发,我准备同意发下去,他是专讲政变问题的。这个问题,象他这样讲法过
去还没有过。他的一些提法,我总觉得不安。我历来不相信,我那几本小书,有那样大
的神通。现在经他一吹,全党全国都吹起来了,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是被他们
逼上梁山的,看来不同意他们不行了。在重大问题上,违心地同意别人,在我一生还是
第一次。叫做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吧。晋朝人阮籍反对刘帮,他从洛阳走到成皋,叹到
: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鲁迅也曾对于他的杂文说过同样的话,我跟鲁迅的心是相
通的。我喜欢他那样坦率。他说,解剖自己,往往严于解剖别人。在跌了几跤之后,我
亦往往如此。可是同志们往往不信,我是自信而又有些不自信。我少年时曾经说过:自
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可见神气十足了。但又不很自信,总觉得山中无老虎
,猴子称大王,我就变成这样的大王了。但也不是折中主义,在我身上有些虎气,是为
主,也有些猴气,是为次。我曾举了后汉人李固写给黄琼信中的几句话:[山尧][山
尧]者易折,皎皎者易污。阳春白雪,和者盖寡。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后两句,正
是指我。我曾在政治局常委会上读过这几句。人贵有自知之明。今年四月杭州会议,我
表示了对于朋友们那样提法的不同意见。可是有什么用呢?他到北京五月会议上还是那
样讲,报刊上更加讲的很凶,简直吹的神乎其神。这样,我就只好上梁山了。我猜他们
的本意,为了打鬼,借助钟馗。我就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当了共产党的钟馗了。事物总
是要走向反面的,吹得越高,跌得越重,我是准备跌得粉碎的。那也没什么要紧,物质
不灭,不过粉碎罢了。全世界一百多个党,大多数的党不信马、列主义了,马克思、列
宁也被人们打的粉碎了,何况我们呢?我劝你也要注意这个问题,不要被胜利冲昏了头
脑,经常想一想自己的弱点、缺点和错误。这个问题我同你将过不知多少次,你还记得
吧,四月在上海还讲过。以上写的,颇有点近乎黑话,有些反党分子,不正是这样说的
吗?但他们是要整个打倒我们的党和我本人,我则只说对于我所起的作用,觉得一些提
法不妥当,这是我跟黑帮们的区别。此事现在不能公开,整个左派和广大群众都是这样
说的,公开就泼了他们的冷水,帮助了右派,而现在的任务是要在全党全国基本上(不
可能全部)打倒右派,而且在七、八年以后还要有一次横扫牛鬼蛇神的运动,今后还要
多次扫除,所以我的这些近乎黑话的话,现在不能公开,什么时候公开也说不定,因为
左派和广大群众是不欢迎我这样说的。也许在我死后的一个什么时机,右派当权之时,
由他们来公开吧。他们会利用我的这种讲法去企图永远高举黑旗的,但是这样一做,他
们就倒霉了。中国自从一九一一年皇帝被打倒以后,反动派当权总是不能长久的……中
国如发生反共的右派政变,我断定他们也是不得安宁的,很可能是短命的,因为代表百
分之九十以上人民利益的一切革命者是不会容忍的。那时右派可能利用我的话得势于一
时,左派则一定会利用我的另一些话组织起来,将右派打倒。这次文化大革命,就是一
次认真的演习。有些地区(例如北京市),根深蒂固,一朝覆灭。有些机关(例如北大
、清华),盘根错节,倾刻瓦解。凡是右派越嚣张的地方,他们失败就越惨,左派就越
起劲。这是一次全国性的演习,左派、右派和动摇不定的中间派,都会得到各自的教训
。结论: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还是这两句老话。
毛泽东 一九六六年七月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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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①毛泽东在武汉致江青的信,写成后在武汉给周恩来、王任重看过。原件为毛泽东销毁
,以上为毛泽东校阅过的抄件。
②魏:魏文伯,前中共上海市委书记、华东局书记。陈:陈丕显,前中共上海市委第一
书记、华东局书记、兼上海警备区第一政委。
③指韶山滴水洞。
④朋友指林彪。讲话,指林彪于一九六六年五月十八日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的
讲话,其中提出“防止反革命政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