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最后一天,我们回到Calgary,住在高中最好的朋友Joan家里。见到她,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甜甜的酒窝,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我们立刻跑上去,不,冲上去,抱紧了彼此,笑着又抱,一颗心似飞出了胸膛,开心到要爆炸。
Joan是我在加拿大第一个认识的朋友。第一天上课我们就被安排同桌,她比我大半岁,对我很照顾。我们天天在一起上课,午餐,做功课,放学了也有说不完的话,从来没有一次闹别扭不开心。
她的家境艰苦,但她天性乐观开朗,从不嫉妒他人也不轻看自己,用很少的钱却总是过得很舒服自在。她是我的滑冰启蒙老师,也常常和我出去逛街,吃饭,还教我插花,打麻将。我想起她,总是那样月牙儿弯弯笑眯眯的样子。
分别多年,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也彼此探访多次,去年他们一家人还来德州和我们相聚。
两家人吃过饭,小朋友在一起玩儿。贝贝和弟弟很疼爱Juan家甜甜和小baby,一直拉着他们的手。我和Joan忙着catch up,说不完的话。
“量子你还记得吗那次我爸妈搬新家,我妈煮了好多好吃的,招待一群同学来我家house-warming。”“怎么不记得?可怜我刚拔了智齿,嘴巴肿的好大,只能狂吞口水。”“可是你吃了我妈做的炸鸡翅啊!我妈现在还记得你那天痛苦的表情,哈哈哈。”
Joan翻看我们的照片,“天哪,量子,你还在穿我们一起买的那件裙子啊!”“你不说我都忘了,这是我们在Le Chateau买的一式一样的,你的那件呢?”该是我最老的一件衣服了。
除了那一件,我们还一起为圣诞舞会买裙子。我还记得她那件白色的大泡泡袖上衣。舞会那天晚上,我们一直不停地跳舞,那一首Seal的“Kiss from a rose”,一直跳到舞会结束。冬天凛冽的寒风中,我们穿着清凉漂亮的裙子,瑟缩着拥抱着从一条街疾跑向另一条街,Joan的笑声还是那么清脆,在寒夜里尤为晶莹。那时候我们都那么活泼年轻,有那么多的自由。
“还记得downtown的那家意大利餐馆?我们总是分享一客lasagna?”我们都喜欢意大利菜,其实他家的lasagna的味道早就不记得了,但那初秋的午后,我们在餐馆靠窗的位子,窗外金黄的梧桐叶被秋天的暖暖阳光照的灿烂,懒洋洋地给她的头发镀上光环,我心里想,“她真美啊。”
Joan的孩子们幼小,她上班辛苦,下班照顾小朋友,忙得团团转,已经几年没有去过落基山里了。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可是以前我们几乎每个礼拜都去山里啊!”“量子,我得等老二大一些,至少能坐车久一点才行啊。”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分别的时候,我和Juan拥抱着感叹,“算算看,我们已经认识了二十多年啊。下次见面,孩子们又更大了,而我们,更老了。”
去机场的路上,老公握着我的手,我却有些伤感。平日里,日子是这么的平顺,波澜不惊,围着孩子们的活动,朋友间的爬梯忙碌。见到Joan,这过去二十多年的往事,点点滴滴,涌上心头,那些细碎的闪光的片段,那些珍藏着褪色的记忆,一些遥远却细腻的心情,啊,沧海桑田。。。
有一些片段,我没有提起,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
想到冬天的雪地里,她喜欢的男孩子拒绝了她,那是我见过她最伤心的一刻。草地上跳过去一只小兔子,我赶紧指出来,她不好意思地破涕为笑。
下了课我们躺在修剪得平整漂亮的草地,绿油油地多么可爱。
冬天每个周末带我去Olympic Plaza冰场里滑冰。她一直拉着我的手,一遍一遍耐心地教我。
她交的第一个男朋友是印度人,被双方父母激烈反对。她苦苦支撑着,却在冰淇淋店里对我哭诉,眼泪大颗大颗滴入甜的发腻的oreo blizzard。那天我陪她回家,就在地铁关门的一霎,Joan转过头来,眼睛里盛满了忧伤,"Love is blind."
我跟老公说,“不知道为什么会难过,其实我们都很幸福,都有温柔的老公和可爱的孩子。过去这二十多年,特别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过得很甜蜜,我的生命哪里谈得上坎坷。可是今天想起人生居然已经过去这么多,竟然还是会心惊到痛,也许这就是沧桑。”
老公却说,“你多么幸运,和高中时候的朋友还可以这么亲密无间地谈天说地。我哪里还有那时候的朋友?”
这夜,我的思潮一直飞回去,飞回去,去到二十年前,在校园里,花树下,那个笑靥如花的少女,那些曾经拥有的激情,梦想。过往的回忆,悲欢都斑驳而模糊,生命,走得这么急促,这淡淡的忧伤,在我心里敲击,叫我止不住叹息。
Olympic Plaza,冬天水池就成了冰场。
对,就是这件裙子
在Banff高尔夫球场(他们有最棒的brunch buffet)
七年前的Lake O'Hara
对比一下这次拍的:
五年前回到Calgary出席她的婚礼
如今孩子们都能打酱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