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度》是一个现实与想像交织的故事。
现实:一个坠楼的女人,一对缠绵的情侣,一辆黄色的出租车,一架启程的客机,两幢高楼,和我。
想像:五维空间,如太空之庞大的空间,如时间之无穷的空间,依想像力而变化的奇妙空间。
小说中描写了三次女人坠楼的过程,每次细节不同。作者不动声色的将读者带入一个充满了幻影和真相的世界。女人坠楼的现实未变,但时间却非常的模糊,而我对女人的一次又一次的坠楼,从惊谔莫名,到失魂落魄,到跃身而起。事实和想像混在一起。然而,一个维度中的事实,也许就是另一个维度中的想像。黑暗与光明,现实与想像,白天与黑夜,真的那么重要吗?
这篇小说不仅构思独特,而且语言使用游刃有余。虽然故事是发生在万里无云的阳光下,却使读者感到浸入骨髓的寒气。优雅的笑容和孤独的痛苦,蓝色的衣裙和红色的鲜血,明媚的阳光和扑面而来的冷风,对比之下令读者徘徊在光明与黑暗的五维空间。
读完《维度》,回味无穷,小说语句之美和故事情节之悲竟然可以在短短的一千五百自内写出,不得不佩服离离的笔下功夫。
《维度》by 離離
我站在二十一楼的窗户前,阳光有些耀眼。一个娇媚婀娜的美人儿在远处高楼上的巨幅广告里朝我微笑,她的笑容是优雅的,只是背衬着寥寥而苍苍的天空,却显出几分冷清与寂寞。对面的天台上,一对情侣正在肆无忌惮的缠绵,偌大的都市对他们来说,也许只是四下无人。街面与楼面上,一道巨大的阴影正在迅速爬行,那是启航的客机想要摆脱的黑暗。黑暗离去以后,一辆黄色的轿车缓缓地驶来,在墨菲医院门前没头没脑地转着圈,就像一只迷了路的金色甲虫。
这是七月七日正午过后的一分钟。我看了看表,在抬头的一刹那,一双噙泪的眸子掠过我的眼前,然后,如流星陨落。我惊愕莫名地愣在窗前,对面楼上的情侣则同时扑到了天台的边沿,发出让人战栗的呼喊。
一个年轻的女人坠楼了,血在她的蓝色衣裙下漫开,就像一朵凄美的花。
几天以后,我又站在二十一楼的窗前,阳光闪亮,那冰肌雪骨的美人儿仍旧在朝我寂寞的微笑。对面的天台上,那对情侣又在纠纠缠缠,情不自禁。巨大的轰鸣声在我耳畔回响,那声响褪去以后,一辆出租车不紧不慢地驶来,在墨菲医院的门前兜兜转转地拉生意。
这又是个明媚的午后,我有些倦怠地呼出一口长气,在转身的一瞬,一头乌黑秀美的长发飘过我的眼,然后,如落叶般飘零。
对面楼上的情侣发出骇人的惊呼,我却呆呆地定在了窗前,失魂落魄。
又一个妙龄的女孩坠楼了,她姿势优美地匍匐在街面上,风吹皱了她的裙裾,就像春天里的波纹,一层一层地散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日子,我再度来到二十一楼的窗前,阳光依然夺目,辽远的天空里也依然漂浮着孤独的笑意。我想我大概已经与那微笑的主人相对很久了,因为我发现自己开始了解她,也渐渐懂得她微笑之下的痛苦。对面的天台上,还是那对情侣在卿卿我我,难解难分。这似曾相识的场景或多或少地唤起了我的记忆。只是,我还来不及追索,一架客机已从他们的身后探出头来……我转身拉开了写字桌的抽屉,取出了暗藏其中的勃朗宁手枪。
我向着窗户开了枪,玻璃碎裂,强风呼啸着涌入,我下意识地举起胳膊挡在了眼前。冰冷的风在我的胳膊上四散,我因此可以勉强地睁开眼睛,外面阳光依旧明媚,却仿佛总也照不暖这冷漠的空气。我想从破碎的窗户中探出头去,一只漂亮的凤尾蝶却翩翩地飞了进来,在天花板上轻盈地震动着娇弱的翅膀,洒下彩色的粉末……我有些迷惑,脆弱如她,是怎样来到这高寒的时空,从容不迫。
无暇细想,一片亮蓝的裙裾已闪过我的眼眸,我不假思索地探出了手臂……
丝绸在我的手指拉出生疼的张力,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在我的视野里打转,我抓住了那片蓝色,可我无法遏制她下坠的冲力,我不能放手,于是我只能同她一样,漂浮在冰冷的空气里。
“安妮,抓住我,抓住我。”我不停地呼叫。
她却好似充耳不闻,全无反应。
这是个荒唐的世界,上一秒我还在办公室里俯瞰这世界的荒唐,这一秒,我却在虚无的空气里求取生机。有人对我说过,在时间上的每一瞬,都有无穷个维度的空间,在不同的维度里,我们作出截然不同的决定,于是我们的生活轨迹也随之而迥异,也许在某个时空,你拥有爱情和健康,在另一个维度里,你却靠近背叛与死亡……神赋予我们无穷,于是每个人都得到了绝对的公平,这荒唐的世界也因此而变得不那么荒唐。
——此时此刻,我要怎样去决定,才能让自己逃脱现在,进入一个美好的时空?在那里,安妮不会坠楼,我也无需施救,快乐是一份早餐,幸福是一场电影,一切井井有条,都好似无法忘怀的从前……
这似乎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样的话,谁来完成眼前的时空,谁来接受死亡,维持世界的公平与完美?
我的手指仍旧缠绕着亮蓝色的丝绸,可是我已经看不见安妮,她到底在哪儿呢?难道,是在另一个维度?
有时候,我们会鬼使神差地反复见到某些景象,去到某个时空,也许,是因为我们预见了未来,也许,是因为我们无法走出过去。
我想救赎自己,阳光赐予我的黑暗却越来越近,看起来,我距离地面只剩下最后的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