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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能爱我 第一部 13-14

(2009-11-17 21:40:40) 下一个

13

我常常看着那缸鱼发呆。我怀疑自己上辈子是在水里的,所以这辈子特别渴望亲密接触。一个人的夜晚孤枕难眠,除了写作,我频繁地跟海伦通电话,但是常常她的下午正在公司忙碌,说不上一句贴心话。我想我是很怕寂寞的。

休息天的时候,我去逛了一家鱼市场,心血来潮掏空身边所有现金买下一大堆东西。等不及第二天上班,下午就载着瓶瓶罐罐大包小包赶到上海人家。有些东西必须马上放进水里。

他们看见我当然意外,哪个打工的会在休息天往上班地方跑?

我没空解释,必须赶紧把活的东西养进水里。我没有买鱼,活的是各种水草和珊瑚,一种极具观赏性的海葵,淡紫色,像一朵盛开的大菊花,每根花瓣在水里优美地伸缩自如。

我把鱼缸的水换了,清洁了四面玻璃,拿掉底下杂乱的鹅卵石,重新铺了一层雪白的碎砂石,远看才有银色沙滩的感觉。然后在四个角落摆上植了不同水草的礁石,形成雅致的景观。中间地带,随意扣下一个海螺一个贝壳,给小鱼安家,像两幢不同风格的建筑。

我围着鱼缸忙得团团转,还好客人不多,不至于影响营业。

事实上,从我进门,贝蒂弄明白我要装修鱼缸,她就带着惊喜,不停地过来搭手帮忙,脚步异常轻快。全部忙完了,正赶上他们开饭,我当然不客气地坐下了。

大家边吃饭边欣赏改头换面的鱼缸,少不了一番啧啧赞叹。

何鲜姑总有些意味深长,拿筷子点着我,“就你想得出!你看老板今天高兴,又给我们加菜了。嘿嘿,不过都是我最爱吃的。”

贝蒂训斥她:“爱吃的还堵不住你嘴!”然后转向我,“添置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我给你报销。早就想弄一弄了,一直没功夫。”

实在花了不少钱,没必要清高,我掏出收据递给她。还跟她保证以后换水清洁我都包了,不需要花钱请别人料理。

事后,何鲜姑悄悄问了我好多次,十分揶揄地:“你是不是有意讨贝蒂喜欢?”

“是啊?让她多加点工资给我,不好吗?”

我同样在心里问自己有没有讨好之嫌?没有。肯定没有。就那鱼缸,我是为了自己看着舒心,最后自己还没花钱,出点闲功夫,值了。

为什么我要讨贝蒂喜欢?为什么何鲜姑对此颇有微词?我于她们已经没有秘密了,名草有主,我老婆哪点比不上别人?除了暂时不在我身边。

等海伦来了,我要在家里养上一缸更漂亮的鱼。

晚上,我做了梦,变成鱼的梦,还是个春梦。水里做爱真是轻松,很快有了失重的快感。就在我自己摆设的鱼缸里,水暖花开,流光逸彩,通透的玻璃没有阻隔,在鲜绿的水草间游戏追逐,拂过身体的酥痒……还是要寻找遮掩的,海螺里太过局促,换到椭圆拱顶的贝壳里,边沿有一排天然细密的微孔,绝对属于大师级灯光设计出来的照明……

但是,醒来我无论如何想不出是在跟谁做爱。她是一条鱼,很美很美的鱼,柔滑的身段,明亮的眼睛,细腻的唇线……却没有我可以确认的容颜。

我想我是性饥渴了。

电话里我跟海伦诉苦,她在那头对着另一通电话里的客户报价,然后排期,几月几日还有几个货柜能在几月几日到岸,洛杉矶?旧金山?

“我说你干脆自己钻进货柜偷渡过来算了。”

“你在说什么?我要挂了,你早点睡,别明天又迟到被老板骂……”

“我讨厌天下所有的老板,我仇恨所有要我早起的工作……”

“好好,好好,好,你快睡,睡醒了再打来,我真的要挂了,挂了,挂了挂了……”

最后一个话音转换成数码,通过海底电缆,穿越太平洋,最后触到我耳膜的时候,我突然感受了距离。还有水声,海底涌动的暗流声。还有说话声,鱼说话的声音,听不懂听不清,咕噜咕噜冒气泡的,也许做爱兴奋了在胡言乱语。

任贤奇唱的,一首幼稚可爱的歌,想不起歌名和歌词,反正是唱鱼的,只记得什么我是一只鱼啦,水里的空气是你小心眼和坏脾气……

我是不是太幼稚了?海伦却一直成熟稳健。算了,幼稚才比较真实可爱。

14

隔天下班后,我带上东北银去了百老汇大街。他还没开过这种洋荤。

从南湾到三藩市六七十英哩,上高速要开一个小时。路上,东北银有点坐不安稳了,又拽衣服又捋头发,“咋不让我回家换身衣服呢?你瞅这油渍马虎的。”

“瞧把你紧张的,又不是相亲,你光看人家就行了,没人看你!”

“咱可别(别扭的别)野乎她们,瞅瞅热闹,吭,没事儿。”

“惹乎也没事,带够钱没?”

“哎呀妈,得花多大钱哪?别调乐我,咱不去了行不?”

“熊样!就花十块钱,进去了,小费你自己看着给……”

“进哪?”他一脸紧张,

“你想进哪?进大门!真他妈病得不轻!十块钱买门票。在里头看表演不给小费也没人赶你,照样脱光光给你看。便宜吧?”

“嘿嘿,我还以为……十块啊?害行。”

百老汇大街有十好几家夜店,几乎连着的,场地有大有小的脱衣舞夜总会。

霓虹灯闪着一些,可算不上灯火辉煌,大概美国这几年经济不好,特种行业跟着萧条。

我来过两回,挑了家没进去过的地方闯一闯。到门口,东北银掏十块钱买票,我免费。

他大为不满,没办法,这种地方人家只收男士的钱,女宾向来免入场券。

“那是我的悲哀。你不懂了吧?无论我装扮得多么像男人,心理上比男人更男人,还是被当作女宾来对待,多可气吧。”

凡进场的在手背上盖个印,每人发个空纸杯,免费供应汽水。到吧台喝酒要掏钱要给小费。客人要往小姐身上塞钱,她才会上前贴着身表演……我一一介绍给东北银听。

他很快就顾不上搭理我了,一对眼珠子死盯住钢管上的金发女朗,半张嘴合也合不拢。我领着他找到中间靠前的座位,那个屁股大胸更大的女人正没完没了前后左右拉扯自己身上仅剩的丁字内裤,好不容易总算拽下来了,又借着钢管的力直转圈,转到我眼花头晕。

东北银是真看晕了,不仅目不转睛还探头探脑,我拉他几回衣服也不管用了。

第一回来,我也没那么惊讶投入啊?有那么大生理区别?要不说男人在这方面属于低级动物呢?我看这么多回就没找到过任何快感!黑人白人亚洲人,高矮胖瘦的这些女人,只觉得她们太不容易了!靠那一张张塞到胸口插在裤裆的一美元钞票过日子。

在餐馆打工赚钱是多么高尚的职业啊!

不过,任何人没有权利去评审别人的人生价值。也许她们过得比电脑工程师,比医生律师快活多了:不必绞尽脑汁,扭扭身子就行;不必套在紧绷的工作服里,脱光了示人才叫回归自然。

我在天马行空胡思乱想,东北银蠢蠢欲动还想往前坐。

“再往前可要给小费啦,我车里有个望远镜要不要给你拿来?”我说。

“嘿,真要小费啊?多少?你瞅那对奶子,太那个……什么了,”他话都说不圆了,摩拳擦掌的样儿。

“太哪个了?实心馒头两个,傻呀你?都是打硅胶的,假的。”

“也是哦,真的哪有那么挺?”

我不以为然,打个哈欠想回家了,开回去还要一个小时。可再一想,东北银第一次出来开开眼,花了十块钱的,正到兴头上,现在一定拖不动他。

奉陪到底吧,虽然我对台上丰乳肥臀暴露无遗的女人没兴趣,音乐嘈杂,灯光晃得厉害,空气里弥漫着分泌物的酸味……我皱紧眉头,人往后仰,手掌交叉在脑后用力撑住,全场一百八十度巡视,努力去找性幻想的源泉。

我注意着:跳完脱衣舞的小姐,一下台多半直往人堆里扎,被哪个男人看对眼了即刻往后台一排小黑屋里带,做些更见不得人的勾当。

蹊跷的是这里的女人都算不上淫荡,即使做遍了撩人姿态,也透着无奈和冷漠,展示赤裸裸的身体成了工作,目的明确欲望单纯。

音乐换了,比较舒缓的,灯光停止了晃动,突然我眼前一闪:聚光灯下的钢管旁站出来一个纤弱的亚洲姑娘。跟种族无关,全因为审美标准比较相符。我坐稳了打算仔细观赏。

这亚姐儿拧脖子猛一甩长发,黑亮而有质感的头发绸缎一般滑落肩头。乍一看,她身形样貌竟有几分像海伦。突然一阵强烈心痛!倘若真是海伦,我能受得了?

她迈开了熟练的舞步,没有太多故弄玄虚的遮掩,很职业化。灯光下几乎半透明的肌肤触碰到冰凉的钢管,她的身体应该也是冰冷的。

转过几圈以后,摇摆中她背对观众席缓缓地弯下了腰。立刻,在她身上游走的目光有了焦点,肆无忌惮的,猥亵的……我注意到那里挂着一颗摇摇欲坠的水珠,在反光中熠熠闪亮。

东北银有点憋不住了,想跟我打听价钱。

我盯住那一直没有滴下来的水珠,终于发现:那儿哪是水珠?根本不是液体!小姐她在那里穿洞戴着一个小银环!

立刻,浑身汗毛全竖了起来,我真受不了了。

“嗖”地站起来,我二话没有叫上东北银回家。

有太多东西不是想接受就能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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