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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宛如多重的相遇
怡然
回国一次,总是想买些自己喜欢的书。昆德拉的随笔集《相遇》就在其列,但王府井书店已经卖空。略感遗憾,看来是无缘“相遇”了。看过一些文章介绍《相遇》,读后颇有感悟。但终因未读过原著,还是不敢妄议。
昆德拉在这本书里的“相遇”,显然指的是他与诸多文学家的“相遇”,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他通过作品与他们的相遇。所以,从这个角度讲,“相遇”不是交往,不是友谊,更不是结盟。相遇只是一种偶然,一种碰撞。
昆德拉也承认,最质朴的相遇莫过于人与人的相遇。而相遇本身也呈现出多重性。比如一种相遇可以是政治与文学的相遇,也可以是文化上的相遇,甚至可以是宿命的相遇。象法国的“五月风暴”和捷克的“布拉格之春”。两个春天各自从不同的历史时期走来,在同一年的解剖台上“相遇”。而每一重相遇之间又会包含着相遇,昆德拉将其视为多重的相遇。艺术之美就产生于这多重的相遇。
这样的阐述还是令人觉得有点“玄乎”。偶尔读了一位名叫“朱个”的短文,文章的标题就令我怦然心动,“独自吃饭的人应该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说的也是人与人的“相遇”。我不知道“朱个”是谁,只知道她是个喜欢写小说而且写得不错的女孩。
朱个这样写道,“小学班主任给我的期末评语里曾有一句,‘缺乏集体主义精神’,意思大约就是这孩子不合群。这是有源头可以追溯的,追溯到基因里都是没问题的。我要不要问问我妈,干吗生我在4月2号?那居然是世界自闭症日。无论如何,非常不幸的是,一直到读了大学,我还是一个时不时要孤身走去食堂的人。食堂长得都差不多,长方形桌子配上四把椅子。每回我端着盘子占领一整套四人餐桌时,内心难免有点抱歉。因为我看见迎面走来的陌生同学,也只能默默占领另一套四人餐桌。独自吃饭的人有那么多,那些以二的倍数级出现的小伙伴们,实在难以找到一张完整的空桌子,来把他们的欢乐填进去。
当时我傻愣愣地写过一首诗,里面有一句话清晰明了:‘每个独自吃饭的人应该坐在同一张桌子旁。’应该这词用得理直气壮,很有些女少年的干脆和决绝。现在我依然乐意这么觉得,每一个独自吃饭的人都应该坐到一张桌子旁,起码可以试试坐在一块儿。绝不是抱团取暖的意思,不是天下一家亲的意思,也不是搞什么四海之内皆兄弟。当陌生人挥挥衣袖坐到一块的时候,只要有这样的宣示性举动便已足够,足够证明一些本可以更清晰的真相。”
这也是一种“相遇”,和昆德拉的“相遇”不同的是,朱个讲的是另类相遇。相遇何必曾相识,相遇也未必要有身体的触碰,令朱个着迷的正是这样与陌生人的相遇。她接着说,“每个独自吃饭的人,是否都位于不同时空的同一位置上?他们真应该试试坐到同一张桌子旁边来,欣赏一下看不见的关系生根发芽,藤蔓般蔓延。我比较迷恋的是审视各种关系,很喜欢在渺小的个人之间寻找他们彼此之间、他们和世界之间、他们和宇宙之间暗影重重的关系…”
可以看得出,昆德拉讲的“相遇”,更多着眼于精神层面的摩擦与碰撞,实际上是灵魂的相遇。而朱个说的则是一般意义上的人与人的相遇,相遇的目的也不再是相识或共鸣,她在意的只是相遇这个动作。正如她在文中所说的,“他们简直无需再多做别的,即便互相不看一眼、不着一言就此分道扬镳,依然不可遏制地发生了关系。这种存在过又因为身体的分离而似乎立即消失的‘关系’是不容小觑的,它非常神秘,令人着迷。”。人与外在世界的相遇,无论你是否感觉得到,它原本就在那里。
然而在我看来,相遇的最高境界,该是与自我的“相遇”。那个“自我”,时而近在咫尺,时而远在天涯;时而变得亲近,时而变得陌生。与自我相遇,既包含了对她的审视,也蕴含着对她的欣赏。
这样想来,写作的过程就是一种相遇,而这种相遇最大的意义不在于向外,而是内指,最终是指向自我的。敢于面对真实的“自我”,才是对待自我最真诚的人。
人生过程本身就是一种多重的相遇。与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的相遇,使你意识到自我;与自我相遇,使你体悟到存在的真实和美。多重的相遇,使生命的画卷变得多姿多彩。
写于2015年11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