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渣包子

在品味人生的酸甜苦辣中成长。“豆渣包子”稚眼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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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圆领汗衫在香港的奇遇(6)

(2009-02-11 19:12:56) 下一个

6

在香港,阿环是属于下层偏上的家庭,居室面积不大,11C座,两室一厅,两个狭小的卧室,各摆一张床,只余下一角,摆个梳妆台就够拥挤了。全家的公共场所就在客厅里,客厅比居室要大一些,但陈设过多,26时遥控彩电,音箱、“海f”,堆满着画报、曲谱,时装杂志,长短两套沙发、茶几、活动餐桌,养热带鱼的电脑调温、带灯光的玻璃箱。

阿环夫妇占去一间卧室,小庐加上大小提琴占去一间卧室。我问阿环:“我怎么住?”

阿环说:“住厅里吧。”看来沙发比卧室里的床要高档。

小庐提出一个问题:“利娜呢?”

阿环说:“利娜跟舅舅(指我)在厅里吧。”

“怎么?”我吓了一跳,怎么利娜跟我住在一块,利娜是谁?一个外国小姐?人家说西方流行性解放,难道东方的香港也这样……

我吃惊地正在想。门铃响了,阿环喊了一声“利娜!”打开了门,一只西德的母狗进来了,它混身黑缎子似的闪光的毛,蓝得发亮的眼睛,佩着红绿彩条编织的“颈链”,向我吠了一声,阿环喊着“利娜”,这才温顺下来,向我摇头摆尾表示亲昵。

呵,原来利娜不是黄头发蓝眼睛的小姐,是一条美丽的名狗。阿环说:“利娜生下来就睡在厅里的沙发上。”现在对不起,把它的“床”让给客人,让它睡在打蜡的拼木地板上。

我不是陌生的客人,主人家的嫡亲的哥哥,一位中国的剧作家,跟狗作伴,我感到不是滋味……尽管西方人的感觉不同,达官、大阔佬的太太、小姐,经常是跟狗睡的。

我感到不是滋味。

入夜了,在夜总会伴奏的欧华还没回来,我们默默地坐在客厅等待着。

阿环打开了电视。

香港的电视是正儿八经的,保持着东方的传统文化,没有人们想象的“污染”。

受人欢迎的是香港喜剧节目。在剧场也一样,上座不衰。这大概跟世界各国的情况差不多。在竞争的艺术领域,人们看老一套的打斗、恐怖、凶杀、惊险腻味了,喜剧具有强盛的竞争力。

香港的喜剧是老一套的,剧作家、喜剧导演、喜剧演员、有使人发笑的老套子:误会、巧合、拿错、看错、听错、说错……

阿环、小庐看了,忍俊不禁,可是我一点也笑不出来。一方面,我是喜剧油子,没有奇特的招是笑不出来的;而今天,最重要的一点,我心情很沉重。来香港一天,我感觉到这里的世态炎凉,人情如纸薄,一件白圆领汗衫,招来那么多的不愉快。而且,影响到兄妹多年离别后的重逢,竟遇到冷遇……

阿环问我:“你不愉快吗?”她指的是看喜剧也不笑。

我说:“这种笑,引不起回味,也不引人思考。”

阿环是懂艺术的,但她不同意我的见解。她说:“香港人忙得要命,累了一天,用笑来消除疲劳,娱乐就是娱乐。”他们认为要思考干什么,香港人自己有自己的思考,不愿戏剧代替他们思考……

我自然不同意她的见解,但人各有志,没有必要强加于她。

我感到我们的共同语言少了。

香港人的思考内容、思考方式也许跟我们不一样,可是他们忙,那倒是实在的。一路看来,行人匆匆,那怕是上商店也一样,匆匆地购物。不象我们内地,不买什么也到百货商店去,逛商店、逛马路。香港人口众多,也没有我们的城市、商店拥挤。那是因为我们一大半的人上街、进商店,是没有目的的,当做一种文娱、消遣;在香港街头看到那些漫步闲逛的人,大半是大陆来观光的。

夜深了,香港是个不夜的城市,过去说上海是不夜城,怎比得香港。

这里是得天独厚,一个环水的美丽的岛,海滨的城市,这儿向世界开放,带来了想象不到的繁华。从阿环家凉台上眺望,弥敦道是灯的河流,那是带着灯的急驰的车辆,林立的广告的霓虹灯闪烁、奔跑。彩色的灯勾画出摩天大厦的轮廓,在五光十色的广告牌中,有一种异样的广告:《丁香别墅》、《台湾妹》、《菲律宾小姐》、《学生妹——为您服务》等等,那是令人触目惊心的妓院。

午夜过了,灯火打烊,欧华还没有回来,阿环心绪不安地倾听电梯响声,行坐不安地张望。门外,似有什么不祥之兆。

门铃急促地响了,欧华仓惶回家了,他脸色苍白,惊慌不定。阿环问他,他也一声不吭。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块生肉要喂利娜。

阿环拦住说:“吃了生肉咬人”

“让它咬吧,”欧华沉重地说。

原来,他们的狗素来吃熟食,怕它吃了生肉性情凶猛咬人。今天我刚来,跟利娜生疏,对于这象猎犬似的狗,心里惊慑,现在倒让它吃生肉咬人,那意味着什么呢?

欧华没心思跟我聊天,匆匆往卧室去了。阿环在打蜡地板上铺上台湾草席,抹了抹利娜的头叫它躺下。我也在沙发上躺下来,利娜眼睁睁地望着沙发,透露着不甘心情愿,阿环按下它的头,这才匍匐下来。

我心情烦躁,怎么也睡不安稳,从沙发上起来,上凉台看街景。谁知等我起身,利娜立刻去占领沙发。

我深深地吁了一口气,心想赶快办完公务,早点回去。先前,我看《牧马人》电影,对他不愿跟父亲出国,感到真实性不够,现在我完全相信了。

我的不安惊动了阿环,忙从卧室里出来,把利娜赶走。

她坐在沙发上,似有话说。

我有点负气,象聊天似地向她表明心迹,我告诉她,这几年大陆的政策英明,我也心情舒畅,写的作品不少,收入也达到了双万元,家里彩电、冰箱,几大件备齐了,这次到香港来,不会问你们要外汇买电器……

阿环听着,默不做声,她眼睛红润了,委屈地对我呢:“哥,你扯到哪儿去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安?”我问道。

“阿环再也忍不住了。她告诉我,这几天,欧华遭到黑社会分子的恐吓,一天打来几次电话,向她家“借钱”,今晚,还在夜总会找过他。她想,这些人是惹不起的,不敢报警,也没钱请保镖,如果他们找上门来,只好叫利娜去对付……

“啊!”我惊呆了,心象铅一样沉重,一丝睡意全消失,怔怔地望着香港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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