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你先去,我们随后就来”--
这不是一次能再见的告别语,这是在一位只有41岁的友人的追悼会上友人的留言。
我得知他去世已是3年以后,从网上。这一切让我感到人生的莫测无常,伴着晚秋的瑟瑟凄凉。
我们是同事,又是校友,准确些,我曾是他的上级大夫。88年他毕业分到我的医院我的科做住院医,我正在病房,于是他成了我手下的4个住院医之一。
近一米八的个子,一副近视眼镜,略腼腆,很温和的脾气,说话声音不高,一看就是有点认真的那种人。从写入院病历,给病人体检,诊断,开药,下医嘱,到值夜班,查房,处理病情,在第一年的住院医的职业生涯开始时我有幸作了他的师长。
经常在一起,吃饭,值班,就很熟,所以经常聊天。
他是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古文学底子很好,聊天中我得知他也喜欢苏东坡,给自己起号曰:苏门犬。
我也感到他对医学和看病兴趣不大,虽然在工作里没出过错,但也就是得过且过的情形。
89年学运如火如荼,我们的聊天内容就不再与病历有关了。时局,社会,民运,是大家共同的关心。6.4当晚正是他当班,我头天急诊室值班当晚在家,6.5我心急火燎地穿过戒严后的市区赶往医院,他曾是我焦虑的原因之一,我知道他们几个年轻人经常晚上轮流去广场,我担心他们有什么好歹发生。等我午饭后到了医院,他还在!会下,他神情激动地对我说,凌晨4点他们才从天安门南侧退下来。军队怎样怎样从天安门一直往南推向纪念碑,又推向前门。。。学生最后在广场的情形。我看见那温厚的面容变化着,我为他们没被抓走,没受伤,感到大松一口气。
此后我们都沉默逍遥了一段,周末大家利用倒休结伙去玩。西山,十渡,解除心中的茫然和郁闷。
几个月后我要离开中国,送行的聚餐上,他告诉我,他要离开医院去一家出版社工作,我没有感到意外,我觉得那是他的向往。
一晃20年过去了,我在颠沛流离的美国生活里渐行渐远,过去的同事来往很少,他离开医院就更无消息,不过我心里一直隐隐惦记着他和他后来新的职业生涯,每回看见他出版社的名字都注意是否有他的大名。
我得知他干的相当出色,这些年编辑出版了近200部书,其中大部分是古籍,医籍,诗词等,当然有苏轼的书籍。他已经是编审了,原来那个腼腆书生已经成了业界有名的‘出版家’了。事业可谓如鱼得水,如日中天,可是三年前突然发现癌症,仅4个月就去世了,去世前还在审着要出版的书。
呜呼!人竟这样说走就走了!他象划过黑夜的流星,一闪而过进入永远。
值得欣慰的是他精力充沛地欢欢喜喜地干了一场他钟爱的事业,并有所成就。
于我,记住的仍旧是那张年轻的脸上的微笑,还有那温厚的语声。
朋友你先去,我们过后就来。
在这肃杀的秋风中再一次体验生死之间的距离之短之近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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