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源

本作品为35万字长篇小说《移民加拿大》。取材于八十年代末一群中国知识分子移民在加拿大东海岸十年追求的梦和梦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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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叶国之梦(23)

(2008-12-29 07:48:11) 下一个

 过了一会儿,约翰森说:“你看新闻了吗,电视上说西藏逃亡到印度的佛教领袖抱怨中国政府侵略西藏后的人权问题,你对这事怎么看?”唐说:“如果稍懂中国历史的人都知道,早在一千二百多年前,在中国的唐朝时期,西藏的藏王,松赞干布,就到当时的唐朝首都长安,今天的西安市,娶亲唐王公主——文成公主,下拜称臣,西藏就成为唐朝的一个辖区,属于中国的版图,不可置疑。‘侵略’两个字是一些别有用心地人强加在中国人民头上的。我国政府更投巨资建设西藏,西藏藏族同胞从逃亡到印度的佛教领袖奴隶统治下彻底解放了出来,才有了真正的人权。这是对中国事务持公正态度的人有目共睹的。约翰森先生,你对中国西藏特别关注,可投资,可捐款,支援西藏建设,你说是不是?”约翰森脸有愠色,喝口他手中的矿泉水说:“是啊,很有趣,很有趣。那么,国际舆论支持台湾独立,你也认为是分裂中国领土了?”“是的!约翰森先生,你说对了。但我不认为是国际舆论,是个别国家有意制造这种舆论,不过是枉费心机。分裂不得人心。台湾将来的趋势是回归大陆,中国统一,我坚信是这样。” 约翰森点着头说:“有道理,有道理,唐先生,你可以当外交官的,一个出色的外交官。”

 下午下班回来,唐根华刚吃完饭,张望生哼着小曲回来了。张一见唐说:“老唐,很少有机会吃饭的时间见到你,怎么样?看起来挺严肃的。”唐说:“你挺快活的,我怎么就快活不起来。”张说:“怎么啦,你好象有点生气嘛。” 唐就把今天和约翰森有关西藏的事等讲了一遍。张说:“老唐,人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是我说你,你不识时务。你没必要和老板去争,那么认真干吗? 又不来钱,还带来麻烦。钱!钱! 钱是最重要的。前两个月,我老板和我聊,说:“中国版图只是在长城以内,长城以外都是别国的,你们的祖先为什么修长城,不就是为了保卫长城以内的的领土吗?还讲什么:第二次世界大战,日本打中国是因为中国不好,日本经济发展快,原材料不足,中国政府不好好提供,当然就挨打了。这叫弱肉强食,中国政府要是按日本的要求做,就不会发生战争。”唐根华问张望生怎么回答的。张说:“我说什么呀?我说我在学校历史地理都学的不好,只学了数理专业,计算机软件,我以前不清楚,您先生这一说我才清楚了。我老板一听高兴了,不久,给我加了50加元。我是自费公派来的项目,每月给我850加元,这从今年二月能收近900加元,挺好的嘛,。我在国内,才拿100来块钱工资,只要给我加钱,当狗都行!我又不是国家领导,管它干啥,民以食为天。老唐,你呀,你看你,连肚子都混不饱,食不果腹,天都要坍下来了,还和你老板争什么西藏是中国的版图,台湾不可分裂。管他谁的领土,管他谁分裂,你的钱就是你的领土,你有钱你就是老大。没钱你就没得领土,房东会毫不客气地把你轰出去,那时候谁认识你是谁,谁认识你是热血爱国者,别太认真了,弄钱是正事。”唐说:“好累啊,我休息去了。”唐根华的的确确面对面地感受到了‘有奶便是娘’这句话的深刻。真可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何共同的语言,不如去睡觉。

回到房间,唐根华怎么也睡不着,思绪万千,翻身起来,伏案驱笔,写下一首诗<<赋乡怀>>

       黑发黄肤中国心,身居异邦华根深。

       人厥台湾出独立,我言寸土岂裂离。                    

       谬辞中国侵西藏,青史藏原本吾疆。

       洋钱令某媚摇尾,慈父教儿莫夺志。

       未有乞怜求捨肠,不生取宠附攀望。

       梦回捧饮黄河水,醒忆故乡稻谷香。

             

    七月下旬的一天,唐根华收到徐琢的挂号信。信上说:“我不得不悲痛地告诉你一个噩耗:我们的恩师史艾明教授病逝了,望你节哀。” 唐根华顿觉万箭攒心,坐在邮局旁的石台上,泣不成声。他想起他入校北大到他出国前去医院恩师的病榻前道别。恩师的教诲,恩师的惜爱,别梦依稀,往事涌心头:

 那还是十五年前,即一九七四年夏,北京大学北门外有一片静处。那里是海淀区的一塘莲藕。时值盛夏,荷叶如盘,荷花粉红。清风徐来,阵阵清馨。唐根华偶到这里,为花吸引,久久不去。他少年时,曾读宋 . 周敦颐的<<爱莲说>>,对荷花有了非同一般的爱慕。真可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古往今来,有多少志士仁人为此花倾倒。这荷塘成为他释烦消闷,寄托苦乐的好去处。他愁苦时,花上露珠为他滴泪;他欢乐时,花香随风令他心醉。他爱花之清馨高洁,他爱藕之玉心有节。花之美,藕之食,籽之珍,一身宝,一生洁。他不羡情侣花前月下,他不慕诗人荡波泛舟,他所爱的就是这片寄托他心志的荷塘一隅。以后的岁月里,或清晨或晚霞,或节假或周日,只要能抽身时,他都抽身到这里来。或漫踱塘畔,朗朗书声;或静依畔柳,习题作文。从春到夏,从夏到秋,他始伴藕埋於泥中,青芽出水,蜻蜒荷尖;绿叶如盘,荷红香漫;终到红藕香残,花去塘干。冬日里,塘里被雪冰覆盖,他想:欲赏花高洁,待到雪化时,来年又是出水清莲。近四年的时间是太宝贵了。他惜时如金,要学有所成,将来毕业出去在事业上当显身手。

星期六傍晚,唐根华在荷塘畔,脑袋里象装着一团浆糊:大学毕业厂来厂去,社来社去,不当工程师当工人,不当知识分子当农民。还听说某农大有个女学生毕业后,不当农村技术员,而到骡马配种站当配种员。牵着种畜走街过巷,市集出入,美其名曰:‘与旧传统观念决裂’。山乡议论纷纷,谓之‘神经’。‘真理过了一步,就是谬误’呵。唐根华心里纳闷:“国家科研技术断代,人材断代,这是当前逼在眉睫的问题。没有那个工人农民嘱托:‘拿上人民的血汗去混大学牌牌,回来当工人农民的。’他感到迷茫困惑。他知道他们班上有相当一部分混牌们混党票,混大学生牌牌,只是为了将来出去更好地混!不是不想当工程师,而是腹空无墨,当不了工程师。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们扔掉竽,准备去吹掏火棍!他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把英语书扔在一旁,双手抱着头望着荷花塘呆坐着出神。他听见有脚踏车的嘎吱声。随后,‘哎哟,’一个女人的叫声和‘嘣噔’的翻车声。他急忙跑过去,一个象圆麻袋的胖大嫂蹬的三轮车翻了,车上装的麻袋也翻在塘边。他去把那胖大嫂扶起来,把那大麻袋装到车上,费了老鼻子劲,挣得他的右臂疼。胖大嫂谢过他,又蹬着三轮车嘎吱嘎吱地走了。

 唐根华转过身,史艾明教授夫妇站在他背后,“史老师,您们来散步?”他发现先生手中拿着他的英语书。史先生说:“还不错,至少还没有扔到荷塘里去。”他无言。先生接着说:“怎么没精打彩,不想读书了?”他不吭声,心想:“这老先生厉害,把我的心事看出来了。”史先生和善地问他:“那麻袋重不重?费不费劲?”“挺重的,快两百斤了。”“好小子,有劲,能不能搬起三百斤?”“不行,搬不起。”“一千斤呢?搬不起,对吧!可这书念到肚子里不需你背着扛着,用着了,没学到,不就亏了,想用也没有啊。日月逝矣,岁不你与,唐根华!”史教授用书在他的脑门上重重地敲了一下,把书坚决地塞进了他手里,以一种批评期望的眼光望了他好一会儿,和老伴散步走了。“孙猴子被师傅头上拍了三下,三更授机;这史先生把自己脑门上重敲一书,当面赐教。” 他顿觉脸烧,,感激地目送着教授夫妇远去,嘴里重复着:“日月逝矣,岁不你与,唐根华!” 后来的多少年,史先生的这句话成了他督己学习的座右铭。

 七六年秋季开学后,上午第一节课,史教授将暑假前专业课考试卷发给了大家。有的兴高彩烈,有的搐鼻子揉眼。唐根华没有拿到卷子,心中不免有点着急。徐琢坐在他身边,把她的卷子递给了他,成绩是‘优’。她心中很高兴。她知道这成绩中,唐根华付出的心血不比她少。他好一段时间熬得眼睛布了红丝,人瘦了好多,从无半句怨言。如果没有他,她不知道这书她能读到什么程度。

 这次考试,不是象平常坐在教室里答试卷,而是作课题报告。报告要求包括:课题的理论和实践意义,实现课题的基本条件和实施方法,基本假设,理论证明,数学计算,结果讨论分析和结论。这是一个在假设工程的情况下,表现学生专业水平和设计能力的全面考核。如果没有平时的认真学习,扎实的基础,牢固的专业理论知识和实践能力,必然束手无措。那些象肖使敏、薛步进等混牌们必然彻底败下阵来,自然不及格了。唐根华知道这种考试的份量,他昼做夜思全力以赴完成了这次考试,十分自信,拿个优是没问题的。

 一阵喧哗之后,史先生说:“这里有一个例外,我不得不讲这件事:唐根华这次课题报告考试,我给了他零分。史老师在黑板上大大地画了个‘O’。”唐根华傻眼了:“为什么?这太过分了。”全班同学也都愣住了:这个史先生的高材生,怎么会得‘O’分呢?胡皂樊,肖使敏他们自己不及格,还不至于‘O’分,这还有唐根华垫底,心里舒服多了,在幸灾乐祸。

这位在讲台上半辈子的老教授知道唐根华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讲道:“唐根华的报告题目是‘三零五型机床的液压动力问题’。三零五型机床是目前国内的先进装置。他的报告对其液压动力部分作了改进,设计路线很有思想,方法新颖,理论推导和计算都正确,本可以作为系里的优秀论文报告,得100+分。但是,我给了他‘O’分。他犯了科技计算上最忌讳的错误,计算方程式中,数值小数点前少了‘0’。少了这个零,小数点就有可能被忽略,计算结果就会出错。就有可能造成工程出错,如大坝崩溃,卫星脱轨,在以前的技术史上不是没有这样的惨痛的教训的。曾有人在飞机尾翼部分的空气动力学计算中,犯了类似的错误。结果试制的缩样机在地上打转转,飞不起来。同学们,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你们出去工作,要养成严谨的科学态度和工作作风。唐根华的考试报告,若是实际工程,承担项目,一旦出错,给使用单位造成不应有的损失,到那时痛心就晚了。”

唐根华站起来了,头上冒着汗,眼睛瞪直了:“史老师,闯下大祸了。我得马上到燕山机床厂去,厂里一旦试制就可能出大事了。”他提起书包便往教室外跑。史教授挡住了他,说:“别着急,先把事情说说清楚。”他粗略的说了一下,史教授头上汗也出来了。这下可把肖使敏,胡皂樊乐坏了:“有好戏看了。小子,去逞能,准备进局子吧。”史先生说:“是燕山机床厂的革新项目,我把这事忘了,糟糕!老了,记忆力不行了。等等,我到系里去讲一下,请其他教授帮我代一下课,我跟你跑一趟。”唐根华紧握住了恩师的手,热泪盈眶。徐琢头上的汗也蹦出来了:“你呀!总是闯出祸来。我打电话叫个朋友的车来,送你们去北京站。如果火车等不及,就直接往燕山厂,不管是谁的错,尽量减少损失。” 史先生说:“要快!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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