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源

本作品为35万字长篇小说《移民加拿大》。取材于八十年代末一群中国知识分子移民在加拿大东海岸十年追求的梦和梦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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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叶国之梦(11)

(2008-12-17 15:35:14) 下一个

         

 

   “Bonjour madame  Xiucomment allez-vous(徐女士:您好)?” 巴黎戴高乐机场出口处,巴黎大学现代光电设备研究所所长François(福沆斯娃)在接徐琢。徐琢答道:“Très bienmerci et  vous(很好,谢谢!您好吗)?”福沆斯娃所长兴致勃勃地迎上去贴面亲吻,表示问候。徐琢很不习惯,只皱眉头。福沆斯娃说:“Je suis très heureux de vous voir(见到您很高兴).”徐琢回道:“Moi aussimerci monsieur(我也是,谢谢先生).”福沆斯娃又说:“Madame  Xiu, vous etes très élégante Est-ce que vous voulez  me faire l'honneur de a table ce soir(徐女士,你真秀美,您愿意和我一块去吃顿饭吗)?”徐琢也懂这些欧美礼节,就说:“Avec plaisir,Merci beaucoup, monsieur(好极了,谢谢先生).

 从机场到城里,一路上可见很浓的圣诞气氛。灯火辉煌,火树银花,灯饰的埃菲尔铁塔矗立高耸,真是不夜城。她感到他们在唐人街的一个很一般的中餐馆坐定,各点各的。“Bon appétit, Madame (祝你好胃口)! 所长又讲了不少恭维女士们的话,又谈到中国长城等名胜古迹。饭后,福沆斯娃说:“今晚迟了,先请您先在研究小招住下,圣诞后送您去巴黎大学学生楼,那儿住宿生活都很方便。”登了记,笑咪咪的道声:“Bonsoir,madame(晚安)!”就走了。

 第二天早上,一个叫Andre(昴德海)的室主任兼课题组长,也就是徐琢进修的导师,来接她。这人约五十多岁,两鬓华发,衣着整洁,头发溜光,面带笑容。他说由他负责她的进修。那昴德海在她脸上两面轻轻挨了一下,作了个亲吻的样子,一个文明礼节,随后接她到光电所去。该所是巴黎大学的一个直属研究所,离大学远,在一座八层楼的五楼上。他领她见过了研究室课题组的同事们:五个男的,二个女的,都十分热情,一个个自我介绍。每个人握手后,不论男女都和她贴面吻,动作文明,有的贴一下,有的亲一下。她想:“还是我们中国的礼节好,抱拳作揖,握手问谢。异个文化风情,颇多不同。”她微笑着参观他们的实验室和成果展览室。这一切结束后,已快十一点半了,她去洗手间,用热水和液体洗涤剂洗了手脸,感到轻松了。

午餐时,徐琢买了一份便餐和一杯咖啡,和大家坐在一起,听他们边吃边聊天:什么电视新闻、路边新闻、天气预报,女人,笑话等等。半个小时后,昴德海带她到一间办公室,指着靠窗处有一大堆材料的桌子说:“徐女士,要过圣诞节了,大家都忙於事务,您先看看这些材料,法英文都有。圣诞节晚上,我来接您到我家去过圣诞节好吗?”徐说:“那太谢谢您了!”她就开始看资料。这那里是看资料,纯粹是让她住到法汉词典里去别出来。多亏她多带了几本不同类型版本的法汉、英汉词典。资料的句子从句套从句,长到看了后面忘了前面,没看上两页,抄出来的单词十六开纸上三页:“天哪!我学的那点法语不够小学三年级学生考试用。”看这高科技资料,她脑袋象炸了,又象敲了一闷棍。

圣诞节晚上,昴德海来接徐琢。他拥她贴面吻。但精明的他发现这个中国女人对他们的这一套不感兴趣:很有人表面上是问好,实际上是乘机占人便宜。就伸手和她握了握手,一脸的恭谦之笑。待她走到车跟前,他又赶快给她打开车门,腰微躬着,待她上车坐好,又轻轻地关上门,走到他的驾驶位去,开车之前提醒她扣好安全带。脸上始终保持着彬彬有礼的微笑。徐琢真佩服这里的男人们练就的这套童子功:给女人陪笑。所谓的有教养的绅士风度。

昴德海家住郊外,四十多分钟车程,车停稳在一栋独立别墅的车库前。徐琢要下车,他示意叫她坐着别动。他下车过去到徐琢客坐的那边,又是一副她上车前的谦恭样,请她下车。她下车后,他又紧步到门口台阶请她举步。又随即上去按了门铃,恭候在旁边,待她到门口。门开了,一位长得相当漂亮,三十岁出头的法国女郎满面笑容地迎接她。昴德海介绍说是他的女朋友Rose(玫瑰),又把徐琢介绍给玫瑰。玫瑰女士和她拥抱贴面亲吻,吻也是作个样子,空作了个文明的嘴巴响的亲吻声。有名的法国香水发挥着它的效益。徐琢都感觉到了玫瑰女士身上的玫瑰露馨香怡人,更不用说那些好色的男士们了。

客厅里迎门靠墙角装饰着一棵圣诞树。树上以金铃彩带彩结装饰,彩灯闪烁,漂亮富贵。树下堆了一堆彩色礼品盒。屋内干净齐整,饰灯油画,钢琴厅角,不愧是高级知识分子的家庭。女主人请徐琢在沙发上坐了,斟一杯威士忌於她,圣诞宴不久就开席。徐琢把她的旅行礼物谦恭地送给了女主人:一把中国宫扇,一只小而精美的景泰蓝瓷盒。女主人满脸惊喜。两个人结结巴巴,英语、法语一起上,比划着聊天。这时,昴德海端来了各色菜蔬拌的沙拉菜和开胃酒。昴德海是法国南方人,现住在巴黎,过圣诞节还多为南方习惯:红鳟鱼,生蚝,牡蛎,奶酪,小牛肉,新烤面包;著名的波尔多白、红葡萄酒随其所好,频斟款饮. Beaucoup de santeJoyeux Noel(身体健康!圣诞愉快)!宾主相敬,谈笑风生。女主人的眼睛在昴德海和徐琢间转来转去,心里在嘀咕:这东方美人只仅仅是圣诞宾客吧,决不要成昴德海的第N+1个!因她自己是他的第N个了。这个N到底是几,昴德海先生自己也不很清楚。主餐后,昴得海又去端来普鲁旺斯鱼汤,随后甜食点心,徐琢把酒杯轻移到一边,拿了一杯巧克力冰淇淋,慢慢地应酬着。她觉得头有点大了,再喝就多了。第一次在洋人家作客,失态是太失面子的事。昴德海一杯接一杯。不能不承认:法国是葡萄酒的故乡,确实也造就着辈辈相传的酒鬼酒徒。一顿晚餐,四瓶葡萄酒没剩有几,这可真是眼见为实。

 已晚上十点多了,徐琢谢过女主人辛苦半天准备的晚餐,昴德海送她回去。徐琢担心这酒鬼是否再能开车,为安全捏把汗。但他和接她来时的状态并无两样,只是他那股喷人欲吐的酒胃气不断地向她袭来。她欲开窗通通气,又冷又怕不礼貌。她实在有点忍受不了了,好在到了所小招待所了。风助火势,酒助人为,昴德海这回再也不是彬彬有礼的握手道晚安,而是紧拥住徐琢,左右开弓,在她的脸蛋上印上了两个酒胃气喷人的臭嘴巴,把个徐琢差点喷晕。她怀疑昴德海吐到了她的脖子里。她胃里直往上翻。莫待昴德海的‘Merci beaucoup, bonsoir,madame(非常感谢,晚安!夫人)’讲完,她急往洗手间,把肠胃都要吐出来了。头昏目眩地倒在了床上。圣诞节作客的情趣尽去。

二十五日所有的单位、商场都不开门,连麦当劳的灯箱招牌大M都在放假,熄灯睡觉。她没得吃了!上午从水龙头里接了杯水,还有昨天上午剩下的一片干面包。下午,什么吃的都没有,整个一层楼里,几乎只剩下她一个人。到了下午五六点,她饿得难以坚持,就出去找。看见远处一家小杂货店灯亮着,她兴冲冲地到跟前一看,门锁着,她手抓着那门把,失望了。异国他乡,艺术的故都巴黎,徐琢一个人在研究所临时接待处,孤苦伶仃,形影相吊。无一根菜叶,无一片面包,无一口食物下肚,水龙头里有的是凉水,爱喝不爱喝全由她。

一天两夜,吃了一片面包!徐琢的心比阴沉的天还灰!她想起爸爸,想起了爸爸的长征,真正体会着饥寒交加,草地雪山,敌人前堵后追,生死拼搏的艰难。她没有眼泪,没有抱怨。门外北风急,天阴湿,她的心凉透了。她是带着使命来的,决不能有辱使命!‘病树前头万木春’。她饿地头昏地看不成书,静静地躺着,挨着饿。肚子饿得失去了感觉,晕眩懒睁眼睛,就这样躺了一天两夜。贫苦访问学者、留学生都有一腔难言的苦,她徐琢也不例外。

二十六日上午九点,光电所派了个年青的法国小伙子帮她搬到巴黎大学去。徐琢去接待处交钥匙,道声再见要走,“BonjourMadame(您好,夫人)!”那老板说,“一天300法郎,您住了4天,共1200法郎。” 她说:“不是福沆斯娃先生已付了吗?” 店主说:“我亲爱的小姐,世上哪有这等好事,天上往下掉金币?作梦!福沆斯娃先生只管登记不管付费的,他们不会替你付帐的。漂亮的小姐,从来不会,从来不会的。”她没啃声,付了店费。那小伙子十分殷情地帮她搬到了巴黎大学学生宿舍楼。

下午,她看了两小时书,头昏脑涨,就给家里写封报平安的信,给单位上也得谈谈工作的情况。有关圣诞节的事没敢提一个字。国内家里没有过圣诞节的概念。但她自己毕竟是身在巴黎,处在节日气氛中,心中倍感凄凉。圣诞后的几日,几乎就她一人上班,大都在休假。天天埋在材料堆里,把字典往破里翻,把脑袋往炸里看。

三十号那天,她觉得又累又冷又头痛。中午买了盒布丁,换个口味,没想到那喷人的奶酪味使她欲吐,吃了几根薯条,几乎原样放下了。下班后,研究室的人都走完了,她手里提着资料出了门,往侯车点走去,冷风吹着,走着;走着,冷风吹着;头昏沉沉的,只觉透背的寒。当天夜里浑身酸痛,如同她当年知识青年插队,赶驴推磨碾包谷,彻夜翻来转去。第二天,她坚持去上班。下午两点多,头痛声重身上发冷的厉害,就把办公室门从里面锁了,爬在桌子上困一会儿。待她醒来时,已六点多了,整个办公楼上除了保安人员,一个人也没有。上下班高峰期过了,她在路边等了几乎半个小时,冷的打颤,全身发抖,好不容易熬到公共车来,跌跌撞撞的回到宿舍,什么都没吃,倒头就睡了,迷迷糊糊到天亮。

早上,她又坚持要去上班。她没有时间躺下休息。进修学习十分不顺利,桌上的材料还没看上多少,焦虑忧心,疲惫不堪,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外面街上出奇的静。一个衣服褛褴的法国老人坐在街口,破帽子放在地上,擦着眼泪,等路人发慈悲给他一枚小币。她一摸身上连一个钱都没带。她想她得回去拿点钱,总得要吃饭。那老人说:“Bonne Année, madame(夫人,新年好).”她才想起今天是元旦,“天哪!这两天重感冒,我怎么就没知道今天是新年的。”元旦,所有的地方都关门。连饭馆、杂货店都关门了。大学餐厅职工大都放假,只为为数不多的留校生准备了节日甜食便餐,她一点胃口都没有,悻悻然回到廖无几人的学生宿舍楼。

巴黎大学远离光电所。十天来,她上下班倒车,来回路上三个多小时,又累又不方便。大堆的材料,困难的语言,加班加点,没睡过一夜安稳觉,没轻松过一天,比机器还转的累;没见到一口中国饭菜,不要说进餐享受,纯粹是填饿坑,为了营养和维持生命的需要。

元月三号早上上班,昴德海问她:“徐小姐,你过了一个愉快的新年吗?”“很不错。谢谢!昴德海先生,您也过的不错吧?”“很愉快。我女朋友夸你是东方美人呢。” 她斜视了他一眼,道:“谢谢,先生,今天开始进修课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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