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河荡舟

人生如舟,时而一帆风顺,时而逆水激流。智者犹勇敢的水手,披风斩浪,浪遏飞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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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风范长存我心系列篇.二.难忘青海湖 难忘曲波 吕孟申 吕涓漪

(2009-03-01 17:05:56) 下一个

斯人风范长存我心系列篇.

二.难忘青海湖
   难忘曲波

吕孟申     吕涓漪

1987年,铁道部文协牵头,由郑州铁路局,兰州铁路局,乌鲁木齐铁路局,三局文协联合发起一次大型的“丝绸之路”笔会,组织铁路系统的作家,沿古丝绸之路采风,开展文学创作交流,开阔作家的视野,进而激发创作激情、创作灵感、捕捉创作素材,提高创作水平。

 

我作为文学创作骨干,连续三年参加丝路笔会,结识不少新朋好友,此次活动的开展在社会,在铁路上影响很大,极大的激发与会作家的创作热情,同时也促进铁路作家创作水平的提高,打破总是“围绕两条钢轨”的创作思路。

丝路笔会起点由郑州启动,沿铁路线一路西进,洛阳、西安、兰州、青海、新疆为主线,跨越数省,此次活动,不仅铁路上重视,各省文联也都给与极大关注和支持,丝路所经省份的知名作家不少被邀到会参加讲课。

我记得参加讲课的作家有何南丁、张一弓、田中和、马烽、孙谦、洪流、吉学沛、杜鹏程、周涛等 ,有些现在记不清了。曲波作为铁道部文协副主席,全程参加丝路笔会兰州局一段的的全程活动,同游兰州、酒泉、嘉峪关、敦煌、西宁、青海湖、格尔木等地,与我们亲密相处几天。此次活动我与曲波接触较多,进行比较详细、深入地采访,曾写过一篇专访《青海湖上访曲波》刊登在《人生与伴侣》杂志上。20多年一转眼过去了,曲波也早已乘鹤归去,他那音容笑貌,时常浮现眼前,有些事总觉得言犹未尽、不吐不快,今日特作此文也算是对曲老的怀念吧。

我印象中的曲波,最多有1.65的个儿,是一个倔强的老头,厚厚微翘起的嘴唇,剑眉下一双大眼格外有神,嗓音洪亮,笑声爽朗,看似严肃的外表,说出话来幽默风趣,不失真诚。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曲波为人特实在,不讲吃穿,对于那些华丽狐臊不讲实际的东西深恶痛绝。在与我们相处的几天中,他一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的确凉铁路服,天寒时,外罩一件铁路上发的单风衣,一双老式旧皮鞋,已经见不到光亮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见不到一件新东西,他总喜欢兜里揣着怀表,大概是长期军旅生涯养成的习惯,一直坚持下来。曲波站在人群中,不知情的人准以为他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铁路退休老工人,无论如何与全国知名的大作家,铁路正局级干部的穿戴装束不相称,而曲波却本色依旧,毫无做作,不装腔作势,真应了那句真相不露才是真人的俗话。

曲波1923年出生于山东黄县,一个贫苦农民家庭,父亲当过染布匠。他只念过五年半私塾,13岁失学,帮助父亲打柴,干农活。少年的曲波,最爱看,最爱听说书的说《说岳全传》《三国演义》《水浒转《杨家将》等中国古典小说,他非常羡慕那些除暴安良,具有忠肝义胆的英雄侠客,他自己自幼也曾习武练拳,练就一身硬功夫,对于他以后参加革命生涯裨益不少。

15岁的曲波以外出求学为名,怀一腔热血参加八路军。后来成为他终身伴侣的刘波小他一岁,出身破落的书香门第,同年入伍。19395月曲波和刘波都入了党。19466月,这对心心相印,情投意合的年轻人终于喜结良缘,为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

婚后第二天,曲波就奉命率小分队去东北牡丹江一带剿匪。时年23岁的曲波,率领一支能征善战的小分队,以“边侦边打,侦打结合”的战术,在兵家必争之地牡丹江周围的这片林海雪原里,冒着摄氏零下40度的严寒,和号称几个旅的匪徒展开周旋。在那艰苦卓绝的斗争中曲波先后两次负重伤,生命垂危。

194811月刘波得知曲波重伤,怀着身孕,踏上“千里寻夫路”,几经周折,最后,刘波在辽西一户农家找到曲波,此时曲波正发高烧,腿肿象桶,已奄奄一息。刘波经请示领导,把生命垂危中的曲波转到自己所在的医院,两位医学博士亲自为曲波动手术,由于大出血,怀身孕的刘波,硬是从自己的身上抽出200cc鲜血,又从战友臂上抽出800cc鲜血,曲波才保住性命。半年后曲波出院,由于当时骨头未能及时接上,曲波右腿比左腿短4厘米。1955年曲波转业到铁路,时任齐齐哈尔车辆厂党委书记,因反对盲目推行苏联“一长制”而挨整,在极度委屈烦闷中,他想到枪林弹雨中的生死战友,潸然泪下,百感交集。那年春节前夕,他冒着大雪,赶到家后,看到熟睡的妻子和儿女,一股热浪涌上心头,而这一切杨子荣、高波等战友却未能享受到,为了今天的幸福,他们献出宝贵的生命。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激情,走到桌前,提笔写道:“以最深的敬意,献给我英雄的战友扬子荣、高波等同志!”这是《林海雪原》全书扉页的一句话,也是曲波怀念英雄的战友的心声,

从那夜起,曲波每夜都要写上三、四个小时,星期天和节假日更是他创作的高产期。曲波在东北完成一部分手稿后,夫妻俩又奉调进京,,曲波先是调一机部工作,后调入铁道部车辆局,刘波则调入北京医科大学,任党委副书记。

几经寒暑,几多心酸,几多失声的眼泪,几经心灵的炼狱之熔,曲波历经数年,不断克服常人难以想像的困难,终于完成《林海雪原》这部40多万字的长篇小说,卸下心头的一块转,总算对死去的战友一个交代。曲波将两万稿费作为党费全部上交给组织,在当时,两万多元在北京市区,可以买一座四合院,曲波却独守清贫,宁愿住在自己的小房间里。

“文革”伊始曲波再遭迫害,江青亲自点名将《林海雪原》和曲波后来完成的长篇小说《桥龙彪》,《山呼海啸》打成大毒草,,曲波被打成走资派,受到打击迫害,然而他痴心不改,豪情依旧,对党对人民一往情深。

曲波是一位在人们心中德高望重、威望极高的人,在他和同时代的作家中,他是少数几个始终坚持业余创作而对文学有巨大贡献的人。他常说:“我只是一个业余作者,利用业余时间进行创作,就是利用主业之外的一点剩余的零星时间,靠毅力进行创作,通过作品的创作,人物的塑造,能给人民群众一点政治上的力量,思想上的安慰,精神上的鼓励,我就知足了”。

他把自己完全融入生活中,他时刻把艺术家的胸怀,创作情感,与生活紧紧的融于一起,他既要站得高,看得远,又时刻要求自己,并在内心深处,认识到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作者。

丝绸之路笔会兰州一站,由于曲波的到来,给参加笔会的铁路作者带来意外的惊喜和鼓舞,曲波的到来,给笔会增色不少,按照会议的安排,我们来到青海湖参观游览,当地驻军听说曲波来了,他们的首长当即决定破例将参加笔会的人全请在军舰上,在军舰上开会,乘军舰环游青海湖,派一位军人作导游讲解员。是日的青海湖碧波荡漾,远山含黛,蓝天上点缀着一片片各种形状的白云,湖四周是无边无际的大草原,草原上散落着飘着乳烟的毡房,远远近近都是悠闲的羊群、牦牛,好一派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呵。

部队首长、战士争相同曲波合影,曲波都是满脸含笑,来者不拒,一副长者之风。我们也都沾曲波的光,在军舰上官兵与我们同饮共醉。我们吃到正宗小鳇鱼,以最近距离登上鸟岛。成千上万只红头雁把鸟岛挤满了,到处是洁白的鸟蛋,湖中心的小岛上也挤满了鹭鸶。在军舰上、在鸟岛我也不失时机一边采访曲波,一边和他合影拍照把这美好的瞬间,定格在我的心中成为永恒。

恋恋不舍告别青海湖,告别热情的驻军将士 ,我们又乘大巴,赶赴格尔木。

我们赶到格尔木林场,兰州铁路局,格尔木林场的领导,早已经等候我们的到来,迫不及待地等候着目睹曲波的真容。

曲波面对等候已久的数百名热爱文学的作者,他解开上衣扣子,越讲越激动,越讲越放开,他谈自己文学创作之路,谈对社会、对人生的思索,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他讲的:“贫寒出孝子,国难识忠臣”两句肺腑之言,他说文学创作舒舒服服坐在温暖的书斋里,脱离人民群众,脱离火热的生活,是永远创作不出能够震撼打动人心的好作品。

曲波讲文学要有生活,生活是创作的唯一源泉,生活要丰富,创作要情发心底,美在自然,创作要人人心中有,家家笔下无。他还讲,成功和失败我们都应该当作一笔财富,都是人生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一个科学家研究一辈子可能没有什么成果,那也是科学家。那么创作呢?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败,对作家来说,成功和失败 就像白天和黑夜的转换一样,是常有的事,失败是成功之母。他还说,办高质量、高水平的文学创作班走出去,扩大视野,扩大生活面是必要的,但培训班是出不了大家的,只有在火热丰富的生活实践中,才能涌现出真正的有出息的好作家!

 曲波最后语重心长的说:“我自己就很乐意永远当一个业余作者,业余作者很光荣能进能退,思想没有包袱和负担,没有条条框框的束缚,这是最大的优势。业余作者照样能写出大作品。他说写《红楼梦》的曹雪芹不是专业作家,写《三国演义》的罗贯中不是专业作家,写《西游记》的吴承恩也不是专业作家,他们都写出了传世之作,关键是要对生活有把握、认知力和承受力”。

曲波一生刚直不阿,不媚俗,不趋炎附势,不随波逐流,他心里永远涌动着一股浩然正气,那就是做人民的牛,做坏人的眼中钉。他给我讲一件事,一天傍晚在街上散步,发现有两个流里流气的年青人在调戏一名很漂亮的女孩,不让人家走动手动脚,嘴里不干不净,曲波一见,怒从肝起,上前制止,那两个年青人一看一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竟敢多管闲事,就迎上前去要动手,曲波不声不响稍一发功,眨眼间将两个年青人打趴在地,灰溜溜地跑了。

据了解曲波将文革前的稿费,捐献给中国作协,作为支持业余作者创作活动经费。2002627,曲波终于走完他人生的路程,静静地走了。他早就对生死看得很淡很淡,把名利看得更淡。生前他就写下遗言,告诉家里人们,他一旦离开人世,不要举行遗体告别仪式,不要惊动老战友们,他们都已年过古稀,也不要开追悼会。这就是,一生光明磊落,襟怀若谷的曲波。

    尽管刘波叮嘱一定按照曲波的遗嘱行事,但闻讯前来的曲波生前战友,单位同事,人民医院抢救、护理过他的医生、护士还是悄悄地来到了医院的太平间,在临时布置的一个小灵堂里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告别仪式。

    灵堂正中是曲波儿子书写的曲波千古四个大字,中间是曲波的遗像,左右是一副挽联,上写:一世耕耘文史增辉此去千秋可瞑目;下写:平生刚正鞠躬尽瘁挥泪千古祭英灵。遗像下方是曲波的妻子刘波写的永别的话:

    “安息吧,亲爱的曲波!你我少年投身革命相识相知60年,组成家庭,抚育了四个儿女,都已成家立业。你青年时代转战南北,负重伤而肢残,始转业搞建设,你认真工作,努力学习;中年,你利用了所有业余时间和一切节假日,从事文学创作。在你的盛年,几经狂风恶浪,我们同舟共济,坚持真理,仍然执着,无怨无悔,一生坎坷,不计得失,任劳任怨,积劳成疾。老年,诸病缠身,但头脑中,思维一刻不停的构思,你要创作小说。除了阅读报刊书籍外,多是读史思考,你构思不成熟就绝不动笔。你虽没动笔,但跟我讲过你的思想。你的心血管病、糖尿病,一天比一天加重,虽经诸医师们的救治,多次心衰都挽救了。但病程太久,岁数太大,终于病魔夺去了你的生命。你构思的作品虽没有写出来,你怀着无限的遗憾走了,曲波,你的心思我知道,在我有生之年,我和儿女们以最大的努力,完成你的未竟事业,你的一生太累,该好好休息了。战友、难友、妻子刘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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