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界》推荐阅读#特稿#《一个华人医生的非洲丛林手记》 上集
@在两周里,我与当地人朝夕相处,写下这篇浸透了血与火和灵魂被彻底洗涤的报告,记录了在非洲的每一天,非洲人民饥饿的目光,枯干心灵的呼唤,唤醒了我埋藏在坚固冰库中的良心,奥利弗牧师38年的非洲苦难历程,彻底震撼了我自诩精英的骄傲基石。
@黑人牧师卡洛斯牧师十四年前从美国来到塞内加尔,他原来在美国读大学时是职业橄榄球员,来非洲以后,传道建立教会,救助非洲穷人,为此他失去了他的绿卡和他女儿在美国上学的权力,也意味着女儿的前途,他跟我谈到这些,毫不以为意。
一个华人医生的非洲丛林手记(上集)
文/徐俊
2013年5月18日至6月2日,作为基督徒医生的我,带着儿子徐鹭飞,他是美国医学院学生,还有教会的十名教友,去了马里古国,就是现在的塞内加尔(Senegal )和几内亚比索共和国(Guinea Bissau),义务医疗松迪亚塔的子孙们。
1224年的西非,有一个著名的古国马里,被苏苏国用惨烈的手段灭亡。1235年,马里王子松迪亚塔奋起反抗,带领他的各个部落,在基里纳与苏苏国王苏曼古鲁展开决战,大获全胜。
马里帝国至此开启了一个富裕、兴旺的新篇章。松迪亚塔的英名,通过民间艺人在非洲大陆传唱,这就是著名的非洲史诗《松迪亚塔》,为我们留下了遍地黄金的马里古国绝响。
我们带着各个组织捐赠的5万美元的药物和1万多美元的现金,在短短15天,去了十多个丛林深处的村庄,治疗了2420多个病人,并在塞内加尔偏远的麻疯村停留两天,接触和治疗麻疯病人。
我们还给320多个家庭,每家免费赠给了一袋50公斤的大米和一桶一加仑的植物油,足够一家庭食用一到两个月。
在这两周里,我与当地人朝夕相处,写下这篇浸透了血与火和灵魂被彻底洗涤的报告,记录了在非洲的每一天,非洲人民饥饿的目光,枯干心灵的呼唤,唤醒了我埋藏在坚固冰库中的良心,奥利弗牧师38年的非洲苦难历程,彻底震撼了我自诩精英的骄傲基石。
和麻疯病人握手
怀着兴奋和紧张的心情,从塞内加尔的首都达卡(Dakar)开车,经过14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穿过尘土飞扬的非洲大地,我们到达了塞内加尔的凯杜古(Kedougou)省,在尼尔森牧师的带领下,上午见了省长和市长,谈了给他们赠送医疗器材和办医院的问题。下午来到了令人闻之色变、听之惊骇的麻疯村。
麻疯病(Leprosy)又作麻疯病、麻疯病、癞病、疠风等。是由麻疯杆菌(Mycobacterium leprae)引起的一种慢性传染病。麻疯病不是性病,治疗后也不是高危险传染病。大约 95%的人自然免疫。
麻疯杆菌主要是通过破损的皮肤和呼吸道进入人体。麻疯病人是本病的唯一传染源。只有紧密接触,才有可能感染。
原先人类对麻疯病不了解,经常将麻疯病人隔离,任其自生自灭,或用火活活烧死。目前确认麻疯病在用药一周内,99%的病菌能被消除,并切断传染性,联合用药持续两年,病情能基本治愈。
在我行医的历史上,从来没有见过麻疯病人。我只知道麻疯病在中国肆虐超过2000年。孔子弟子冉伯牛可能患有麻疯病,孔老先生赴冉伯牛家探望,竟然也只是站在窗外和他握手,不肯进屋。
我们到非洲的头一站就是看麻疯病人。我们在麻疯村的一个足球场边搭建了一个帐篷,在帐篷里再设一“小帐篷”检查病人,里面密不透风,温度高达110多度。
医生和病人都汗如雨下,需要两个翻译接力,一个将病人的地方语言翻译成法语,第二个翻译成英语,我才能诊治病人。
一波波病人像潮水一样涌来,带着一股股热风和许久没有洗澡的咸鱼般的汗臭味,紧紧地包裹着我们,高压锅一样的帐篷里,空气好像要沸腾,我们紧张万分,手忙脚乱,头晕目眩,多亏了儿子鹭飞给病人量血压、测温度,加快了诊治的速度。
好些麻疯病人来到我的面前,伸出他们失去的手指和和脚趾,特别是一些活动性麻疯病人,猩红的伤口散发出点点血迹,像朵朵红梅。
为了表示对他们的敬意,我有时要和病人握手,甚至拥抱。麻疯病人传染途径是呼吸道和紧密接触,我告诉儿子,不要接触病人的伤口,空气却是无法隔离的。
在这个小小的帐篷里,病人呼出的气体,毫不犹豫地钻进我和儿子的肺中,我知道麻疯病没有疫苗可以接种,我们的命运如何,只好祈祷上帝看顾。
当时我们却无法想到这么多,排山倒海一样的病人潮水,将我们冲向未知的远方,我们只有拼命加快游泳的速度,才能回到彼岸。
到底是哪一个“昆塔”和“桑阶”
帐篷外病人不守纪律,小孩哭,母亲闹,男人插队,穆斯林社会以男性为主,在我们看病时,外面排队的都是妇女。
时不时有一些男人,戴着穆斯林的小帽子,毫无羞色插到妇女前面。没有一个妇女发出怨言,她们对命运逆来顺受的态度,令我震惊。
我开始看了几个插队的男人,后来发现不对,便把他们赶到后面去排队。穆斯林妇女对男人插队视而不见,但对于任何一个妇女试图插队却嫉恶如仇,同仇敌忾。
偏偏每个女人都有七大姑八大姨,都认为坐在亲人旁边是天经地义,她们在帐篷外面推搡拖拽,我们无奈,只有派出两个队员维持秩序。
偏偏病人的组织纪律性特差,无视保罗,也就是奥利弗牧师儿子的权威,他按住了葫芦又起了瓢,声嘶力竭,喉咙沙哑,结果还是乱糟糟地吵成了一锅粥。
病人拿药更不守规矩,将我的秘书和助理小姐团团围住,两位小姐不懂法语,也要通过两个翻译才能将药物送到病人手中。
每个病人都不止一种药,偏偏重名重姓的人特多,叫一声“昆塔”十几双手纷纷举起,喊一句“桑阶”,七八对睁大了的眼睛。两位姑娘又只得一个一个辨认,到底是哪一个“昆塔”和“桑阶”。
帐篷外面是一个小型足球场,连续十个月的旱季没下过几滴雨,赤日炎炎整天烧烤着黄色而枯萎的原野,天和地都干透了,公路旁的浮尘堆积高达一米多。
足球场上的灰尘也有一、二寸之高,孩子们追逐玩耍,踢着足球,卷起千重金辉,在阳光下闪烁,直冲医疗帐篷,好一幅黄尘滚滚,人声鼎沸的热气腾腾景象。
当我回到住处,从鼻子里流出黄龙似的粘液,我试图清理,却怎么也无法使得我的肺分泌物清晰,这使我想起当年插队当知青时,为了考上大学,跃过龙门,在煤油灯前苦读,油烟直冲鼻腔肺道,每天晚上上床前从鼻腔里清理出黑油似的粘液。
现在黑的黄的混在一起,想必有一天会从我的肺中冲洗出修建柏油路面的建筑材料。
五点半,牧师来叫停,说村民们要为我们表演原汁原味的非洲土风舞,这真是千载难逢。看到外面还有无穷无尽的人群,我们四个人决定忍痛割爱,继续看病人。
我们的团队还去买了许多米,免费分发,并给孩子们送去了米饭,孩子们双手并用,将米饭送进嘴。尼尔森牧师又讲道,把上帝的福音传给穆斯林们。
六点半了,大漠孤烟,残阳如血,渐渐暮霭沉沉,带来一阵阵暖风熏人。我们无意欣赏那长河落日的景色,只能躲进帐篷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
没有电,就用手电筒看病人,外面的病人仍然在增加,村民们一传十,十传百,免费医疗和药物引得病人从各处赶来,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告诉发给号码让病人明天来,大部分病人都离开了帐篷,只有十二个病人等在外面,说是远道而来,苦苦相求,我便同意看他们。
谁知道,她们都是母亲,拖家带口,每一家少则有两个孩子,多的有四、五个孩子。等我看完,大概八点多了。天黑得像一口大锅,笼罩在乌沉沉的非洲原野,带着一丝丝野性和狂热的风。最后粗步统计,我们一下午大概看了150多个病人。
看完病人,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基地。大家都累得效率低下。有鉴于此,儿子便和队友们商量,第二天采取发号的办法,一试果然效果不错。大部分病人都不识字,他们还是不好好排队,挤做一团。
我们又派一个同工在门口写名字和记年龄,并写下主诉,这样便有利于分辨“昆塔”和“桑阶”。每个病人拿着同工们发给的号码和写好名字、年龄和主诉的处方笺,按号排队,儿子和我的秘书和助理将所有的药物分类装袋,提高分发药物的效率。第二天效率大增,一共看了250多个麻疯病人。
有一位酋长插队来到我的面前,尼尔森牧师要我一定要先看他,在这个村里,没有他的首肯,我们的工作无法推行。
他声称有高血压,这种病在塞内加尔很不常见,测了他血压似乎有点高。我便给了Bernicar二十亳克,三十片,秘书小姐通过翻译再三告诉他一天一片。
谁知道第二天他又来了,把所有的空药盒带来了,他把三十片药全部吃完,想再要一些药物。看着他那瘦小的脸庞,我真不知说什么好。这么大的剂量他居然没事,他把Bernicar当营养品了。
后来有人告诉我,我其实是太天真了,这个酋长把药留下了,给我看空盒子,其实是想骗一些药物。看来我在美国呆久了,有一颗孩童般的心,对谁的话都毫不怀疑。
被牧师改变的村庄
坐上舒适的空调中巴去一个遥远的村庄,这是一位弟兄Joe捐献3000美元包租两周给我们的最好待遇,以前他们都租又脏又破没有空调的计程车。
突然中巴停了下来,一辆卡车等在路边,尼尔森牧师告诉我要换车,这是一辆客货两用的货车,后面的门上用英文写了几个大字“空军一号”。车顶上有一条黑黑粗粗被人手磨得非常光滑的绳子,只要抓往它一用力就可以爬上去。经过努力,全体队员顺利登车。
卡车开进了非洲的茫茫丛林,道路非常蜿蜒,忽高忽低,路上碰到了三位姑娘头顶水桶,踩着舞步向我们挥舞双手。突然卡车在一条干涸的河床前停下来,陡峭的河岸,狭窄的道路,演绎着一股原始的悲壮。
只有这辆四轮驱动的卡车才能冲出这坎坷的艰辛,我们就像黄河的孩子一样乘坐在小羊皮筏子,在陡峭的惊涛骇浪里忽然被抛起,忽然被放下,心一下子被风筝拉上天空,一下又被绑了称砣沉入江底。双手必须死死抓住货车顶上的铁杠,脑袋还要躲避迎面扑来的树枝,防止被它刺向喉咙或者被生生地斩首。
队员们一会儿惊叫面对险情,一会儿又发出欢呼庆幸躲避了灾难。到处都是不见边际的丛林,偶尔跑过的猴子,小鹿和其他动物,带来了一种野外生存的恐怖感。
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搏斗,终于到达丛林深处的山寨。回顾来路,不禁发出长长的唏嘘。我们有现代化的交通工具,来到这里,尚且有许多惊险,不知村民们如何在这与世隔绝的与大自然相处。
首领、贝塔牧师和村民们非常热情地迎上来,奥利弗牧师在这里耕耘十几年,他们的首领带领全村归向了神,贝塔牧师原是本村的巫师,村民们生病,或村里有大事,他都要带领村民祈求村神作法驱鬼。
他信主以后,经过奥利弗牧师团队的培训,有一天他把全体村民带到村头的大树底下,大家诚心祷告归主,从此全村村民毁掉了所有的偶像,一心向主。
他们还建立了学校,全村的孩子都上学,贝塔牧师兼任老师。奥利弗牧师每月发给贝塔牧师100美元生活费,美国的尼尔森牧师每年都来此村,带来每家一个月的大米、文具,还捐献了一座教会和一个学校。
我们有幸参观了首领的小屋,其赤贫情况令人震惊。一个小院子,右边的空地摆了三块石头,上面有烟火烧燎的痕迹,加上几个黑色的锅子就是他的厨房,左边空地上一个木头架子上面摆了几根木头和一顶蚊帐,这是全村唯一的防蚊设备,其他的村民只能羡慕地看着这件奢侈品。
进到他的小屋里,有一个竹子编的床架和几件晾在绳子上的衣服。首领的生活条件如此,其他人可想而知。
穆斯林的男人可以拥有无限多的妻子,丈夫拥有自己的一间大Hat,也就是一个园顶小茅屋,其余的妻子每人一间,进到村里,谁的院子里小茅屋越多,谁就越有钱和势力,妻子的数目一望而知。
每个妻子照看自己的孩子,轮流伺候丈夫,妻子们权力平等,互相帮助,不像在以前的中国有大小老婆之分。
他信主以前有四位妻子,奥利弗牧师决定让他继续拥有她们,如果释放她们,没有男人再会娶她们,在这茫茫林海之中,跋涉一天,可能都走不到另一个村庄,只有死路一条。
村里有四、五口水井,天气干旱,只有一口水井有着浅浅的一汪混沌泥浆,全村人畜都靠它。这个村庄到处是衰草枯杨,凋零破败,极度的贫穷带来了精神的困乏,大家都是听天由命。
饥饿和疾病,干枯和贫乏的心灵,像瘟疫一样张开狰狞的大口,吞噬着村民的一切。如果不是奥利弗牧师带来现代文明的春风,这里不知何时才能发展。
我们的团队在这里看了大穊三十个病人,其中有二例疟疾,还有骨折等。下午回到旅馆,又有卡洛斯牧师和妻子、女儿在等待,他十四年前从美国来到塞内加尔,他是一个黑人,英语讲得不错,他原来在美国读大学时是职业橄榄球员,来非洲以后,传道建立教会,救助非洲穷人。
为此他失去了他的绿卡和他女儿在美国上学的权力,也意味着女儿的前途,他跟我谈到这些,毫不以为意。
他微笑地注视我,我突然感觉到他那伟岸高大的身材,像一座高山威然耸立在我的面前,渐渐地映照出一个渺小的我。我无法描写我的心情,只有怀着钦佩的恭敬,注射了可的松治疗他的髋关节炎。
(未完待续)
(请明天继续追读下集,本文转载自《世界新闻网》,《境界》转载时有修改,小标题为《境界》编者所加)
时不时有一些男人,戴着穆斯林的小帽子,毫无羞色插到妇女前面。没有一个妇女发出怨言,她们对命运逆来顺受的态度,令我震惊。
我开始看了几个插队的男人,后来发现不对,便把他们赶到后面去排队。穆斯林妇女对男人插队视而不见,但对于任何一个妇女试图插队却嫉恶如仇,同仇敌忾。
————看到这些心里就难受,压着怒气的感觉------,看来还需要神的恩典多结圣灵的果子!
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待这些老百姓,可能这些老百姓需要一个更好的制度来摆脱贫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