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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称守恒
简单说, 宇称 就是一种空间的左右对称。在 物理学 中,这种“ 对称性 ”就是指物理规律在某种变化下的不变性。例如,在实验室做某一实验,你无论是今天做还是明天做,无论是今年做,还是10年以后做,只要实验条件没有改变,所得的实验结果都应是一样的。同样,同一个物理实验,你无论放到哪一个实验室去做,都应该得出一样的实验结果。总之,时间和空间的变化,不会改变物理规律的形式和结果。
在量子力学里, 宇称 ,是表征微观粒子运动特性的物理量。 宇称 守恒定律是关于微观粒子体系的运动或变化规律具有左右对称性的定律。即微观粒子体系在发生某种变化过程(如核反应、基本粒子的产生和衰变等)前的总 宇称 (其值为+1或-1)必须等于变化过程后的总宇称。其 物理意义 是, 粒子 体系和它的“镜像粒子”体系都遵从同样的运动变化规律。
宇称 守恒定律与许多实验结果相符合,原本是物理学界一致相信的原理之一,曾为人们所公认。尽管由于 θ 与 τ 粒子在实验中所显现出的矛盾现象,引起了人们对 宇称 守恒定律的怀疑,但要推倒这棵大树简直太难了,大多数人都望而却步。直到1956年, 李政道 和 杨振宁 根据对实验事实的分析,首先从理论上指出,并由 吴健雄 等人在实验中证实,至少在 基本粒子 弱相互作用 的领域内, 宇称 并不守恒。从而证明, 宇称 守恒定律并不普遍适用。
并于1957年共获诺贝尔物理学奖
对称性反映不同物质形态在运动中的共性,而对称性的破坏才使它们显示出各自的特性。如同图案一样,只有对称没有它的破坏,看上去虽然很规则,但同时显得单调和呆板。只有基本上对称而又不完全对称才构成美的建筑和图案。大自然正是这样的建筑师。当大自然构造像DNA这样的大分子时,总是遵循复制的原则,将分子按照对称的 螺旋结构 联接在一起,而构成螺旋形结构的空间排列是全同的。但是在复制过程中,对精确对称性的细微的偏离就会在大分子单位的排列次序上产生新的可能性,从而使得那些更便于复制的样式更快地发展,形成了发育的过程
杨振宁(著名物理学家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 50 年前, 1957 年 1 月,吴健雄宣布她的实验证实了在 β 衰变中宇称不守恒(图 1 )。
一个月以后的 2 月 2 日,美国物理学会在纽约客旅馆举行周年大会。事后对于那天大会的情形有这样一个报道:最大的演讲厅挤满了人,有人几乎从大厅中央悬灯的铁缆上爬下来。
在这次会议上作报告的焦点人物,除了吴健雄和两位低温物理学家之外,还有时年 35 岁的华裔物理学家杨振宁,他在会上宣读的与李政道合作的那篇论文,给国际物理学界带来了一场威力不亚于原子弹爆炸的冲击。为什么这篇论文的影响如此巨大?这要从他们所进行的粒子物理研究说起。
杨振宁: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物理实验都是小规模的,一个最好的例子是 1897 年 J.J. 汤姆森的仪器。 J.J. 汤姆森是一个英国人,他用一个很小的仪器,通过一个实验,发现了世界上第一个基本粒子——电子(图 2 )。
今天我们知道,每一个人的身上,任何一颗小东西里头都有亿万个电子,电子是最常见的基本粒子。人类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一种基本粒子,就是汤姆森用这个小仪器发现的。这个仪器当然有历史价值,今天它被保存在大英博物馆里头。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核物理成为非常热门的研究领域,制造了越来越大的加速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第一个最大的加速器,叫作宇宙线级加速器。你看它的左下角,还有一个人站在那儿,你就可以知道它有多么大(图 3 )。
当时它是世界最大的,可以达到三个 GeV 的能量。今天世界最大的加速器实验室,在瑞士日内瓦,是一个国际的实验室,有几千个工作人员在里面工作(图 4 )。
实验室所在的地方,地下差不多一百米深的地方有两个隧道,基本粒子就在这些隧道里头被加速碰撞,然后物理学家研究这些碰撞出来的碎片,这就是今天实验的情形。这个机器所能达到的能量是宇宙线级加速器能量的好几千倍。
构成世界的最小微粒究竟是什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一直以为应该是原子;到 20 世纪初,科学家们在原子中发现了质子、中子和电子,当时很多人以为,这些粒子已经不可拆分了;然而基本粒子的发现却颠覆了这一观念。随着科学仪器的不断更新,兴奋的物理学家们就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地将更小的微粒剥离出来。
杨振宁:有了当时这些加速器,再加上宇宙射线,很多从前不为人知的基本粒子都被发现了。这些粒子是料想不到的,所以被称为奇异粒子, strange particles 。第一个发现的新的基本粒子,也叫奇异粒子,叫作 π 。它从上边下来,在拐弯的地方衰变成两个粒子, π 变成了一个 μ 跟一个问号,问号是没有电荷的,中文叫中微子(图 5 ),走到左边去的。这个技术是胶片,是一种特别灵敏的胶片,它是上世纪 40 年代英国依尔福德公司所发展的新技术,这个新的技术对于物理学当时的研究起了重大的作用。
1950 年~ 1965 年之间,鉴定奇异粒子及研究它们的性质,成为基本物理学的主流研究。要研究这些基本粒子是不是带电的,是正电还是负电,还是中性的,它们的质量是什么,它们是怎样衰变,等等,这些都是当时需要研究的题目。
20 世纪 50 年代,人们先后发现了两个神秘的粒子, θ 和 τ ,它们的基本特征十分相似,衰变方式却大相径庭,这让科学家们大惑不解。 θ 和 τ 究竟是什么关系?是近亲?是孪生兄弟?还是根本就是同一个粒子呢?
杨振宁: 1954 年到 1957 年间最激烈的辩论就是这个 θ - τ 之谜。从胶片里头 , 或者用气泡室看, θ 跟 τ 是完全不一样的。可是越来越多准确的实验指出 θ 跟 τ 有相同的质量,而且这个质量测量越来越准确。两个粒子,通常它的质量是差得很多的,差几十倍,甚至几百倍,这么样接近的是很少有的;而且 θ 跟 τ 的寿命又是一样的。所以呢,它们似乎其实是一个粒子。一个基本粒子可以变成各种不同的衰变的形式,这个是司空见惯的, θ 跟 τ 似乎是正在向那个方向走。另外一方面是每一个粒子都有一个特点、特性,叫作宇称,并有一个基本定律,这个基本定律叫作宇称守恒。什么叫宇称守恒呢?就是说在衰变之中,原来的宇称跟后来的宇称必须是一样的,这就叫宇称守恒。
宇称是一个专门的物理概念,用来表达左右对称或者不对称的性质。 π 的宇称是 -1 ,如果宇称守恒的话, θ 衰变成两个 π ,它的宇称应该是 -1 的平方, +1 ;而 τ 衰变成三个 π ,它的宇称就等于 -1 的三次方, -1 。这样的话, θ 跟 τ 的宇称就是不一样的。
杨振宁:这里头有一个麻烦的地方,就是在 τ 这个情形之下另外还有一种宇称,叫作轨道宇称。所以第一步先要解决在 τ 里有没有轨道宇称,这是当时热衷的题目。这就引出来了一个方法,叫达利兹的图。达利兹是英国一个非常重要的理论物理学家,他发明了一个图,你每看见一个 τ ,就可以在这个图里找出来、画出来一点,所以从这个图的迹象可以看见有没有轨道宇称(图 6 )。
1956 年 4 月 3 日到 6 日,在国际高能物理会议上,达利兹总结了他前两年的工作,指出几百个 τ 衰变的研究在达利兹图里形成了一个均匀的分布。均匀的分布就是说没有轨道宇称, τ 根据宇称守恒,没有轨道宇称,它的宇称就应该是 -1 的三次方,是 -1 ,跟 θ 的宇称是不一样的,所以 θ 跟 τ 不是同一个粒子。
要想证明 θ 和 τ 是同一个粒子,除非推翻“宇称守恒”这条定律。然而在当时的世界物理学界,“宇称不守恒”是绝对不可思议的事情。
杨振宁: 在这个情形之下就会有人问了,说是不是宇称可以不守恒呢?任何一个人只要一提这个问题,就立刻会被大家攻击,攻击得体无完肤,所以大家不敢讲这句话。为什么不敢讲这句话呢?因为人们相信宇称守恒有三个主要的原因:一、宇称守恒的意思就是说物理世界是左右对称的,物理世界左右对称与牛顿定律、麦克斯韦尔定律是完全符合的;二、左右对称有很大的直觉和审美的感召力,大家都愿意多有一点对称,不要有不对称的现象;三、 1920 年到 1930 年以后,量子力学指出:宇称非常准确地在原子物理中守恒。
20 世纪物理学的一个非常重大的革命性的发展,就是在头 30 年间的量子力学的发展。这个量子力学的发展,不只是对于物理学,对于今天我们的人生都有极大的影响。所以有手提电话,因为里头有一个芯片;所以有芯片,因为有半导体;所以有半导体,就是因为有量子力学的革命。而量子力学里说宇称是非常准确地守恒,而且宇称在理论跟实验研究上都已经成为很有力量的一个工具。这个工具在原子、分子物理里头非常有用处,接着在核子衰变的物理里头非常有用处,以后在核子反应的实验里头也非常有用处。有这么多的用处,所以大家就觉得宇称绝对是守恒的。
宇称守恒定律的牢固地位使关于 θ - τ 之谜的争论陷入僵局,很多试图解谜的科学家都纷纷败下阵来。 然而在 1956 年的夏天,两位年轻的华裔物理学家杨振宁和李政道却聚到了一起,开始联手向它发起挑战。
杨振宁:所有人都知道物理世界有四种力量,叫作强力、电磁力、弱力、引力。强力者,就是把原子核合在一起的力量,它非常之强,所以反应堆有很大的能可以释放出来,原子弹可以有很大的能爆炸出来,这叫强力。电磁力就是电跟磁的力,电磁力是化学的基础。弱力呢,是 20 世纪才发现的,其中大家最熟悉的就是它的放射性,这个力量比起强力跟电磁力都要弱很多,所以叫弱力。还有第四种就是万有引力。这四种力,在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已经变得很清楚了。
杨振宁和李政道大胆地猜测,或许宇称守恒对绝大多数的力量而言是正确的,但在弱力作用下未必如此。于是他们对弱力,尤其是 β 衰变进行了非常深入的研究,这使他们有了一个十分惊人的发现(图 7 )。
杨振宁: 我们做了研究后,就发现以前所有的 β 衰变实验,原来都跟宇称守恒没有关系。这是一个使得我们非常惊讶的发现。换句话说,就是我们发现宇称守恒一直到那天从来没有在 β 衰变中被测试过。 所以第三个,我们就提出来用几个实验,来测试 β 衰变跟其它的弱相互作用中宇称是否守恒。 我们所提出的实验都比以前的实验要稍微复杂一点,需要加一点花样,通过加的这些花样才可以辨别在 β 衰变里左右是不是对称的。 我们就写了一篇文章,当时它的题目:《宇称在弱相互作用里头是不是守恒》,最后用了一个问号。结果几个月之后,这个文章登出来的时候,题目改了,叫作《在弱相互作用之下宇称守恒的问题》。为什么变成这样呢? 当时的编辑叫做戈特斯密特,是一个有名的物理学家,他说题目里不可以有问号,我自己一直觉得原来有问号那个题目比这个题目其实更传神一点。
一石激起千层浪。杨振宁和李政道的这篇论文迅速在国际物理学界引起了轰动。 反对的声音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向这两个年轻人涌来,而在质疑者中,不乏一些当时鼎鼎大名的物理学家。
杨振宁:我们这个预印本发出去以后,反应是什么呢?大家都不相信。可畏的泡利就写道:“我不相信上帝是一个弱的左撇子,我准备投注一笔很大的金额,实验将会得出一个对称的分布。”实验得出来对称的分布就是代表宇称是守恒的。 泡利是一个胖胖矮矮的人,一个大物理学家(图 8 ),为什么我说他是可畏的呢?因为我们这些年轻人都有点怕他,他对年轻人讲话非常不客气,所以我们通常不去跟他纠缠任何问题。
费曼,一位大理论物理学家,当年是 38 岁,他完全不相信宇称可以不守恒 ,所以他说他可以 50 对 1 来赌宇称一定守恒。等到宇称发现可以不守恒了,他乖乖地写了一张支票, 50 元钱。不过他写给的那个人没有把钱取出来,而将支票装在一个镜框里挂在办公室里。 菲利克斯·布洛赫,因为磁共振得到了诺贝尔奖,而这个技术后来引导出来 MRI (核磁共振)。当时他也说他不相信宇称可以不守恒,他说如果宇称不守恒,他会把他自己的帽子吃掉。
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给杨振宁和李政道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他们迫切地希望自己的理论能在实验中得到证实。而此时,一位擅长实验的华裔物理学家站了出来,她就是有“核子物理学女王”之称的吴健雄。
杨振宁: 吴健雄有更深入的战略性的眼光,她也不认为宇称可以是不守恒的,因为,一方面她是泡利的朋友,非常崇拜泡利,他们之间经常有一些电话、信件的往来,泡利当然告诉吴健雄说宇称绝对是守恒的,可是 吴健雄觉得一个基本的自然定律必须要用实验来验证 ,不管别人怎么觉得非是这样不可。她认为这是她的最基本的战略性的眼光,后来我曾经说她是独具慧眼。
吴健雄召集了四位低温物理学家和她一起进行杨振宁和李政道提出的钴 60 衰变实验。从 1956 年夏天到 1957 年年初的 5 个月时间里,她几乎每周都要从纽约赶到华盛顿去做实验,除了奔波劳累之外,她还要面对很多技术上的困难(图 9 )。
杨振宁:因为 β 衰变跟低温两者都是新的科技,从来没有人把它们放在同一个实验里,所以有很多战术上的问题需要解决。例如,因为低温的需要,他们要制造一粒很大的晶体,去保持钴 60 的样本。吴健雄就到哥伦比亚大学化学系图书馆,去找做晶体的书,找着了一本很厚的书,上面满是灰,她把书拿到实验室,仔细研究。经过三个星期的艰苦奋斗,吴健雄和她的学生终于成功制造出了一颗直径约有 1 厘米的晶体。这里头还有个故事,其中她的一个女研究生,一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把有那个溶液的一个烧杯带回家,第二天早上她一看,出了大的晶体。后来一想才知道,是因为她那天晚上回去以后,把烧杯放在了厨房的炉子旁边,那个地方比较暖和,暖和了以后就可以出大晶体,这一来他们皆大欢喜,所以就做越来越大的晶体。最后做出来一个大的晶体,像一颗钻石一样漂亮。吴健雄说:“那天当我把晶体带去华盛顿,我知道我是全世界最快乐和最骄傲的人。”
通过实验,吴健雄成功地证实了李政道和杨振宁的推测,宇称守恒这条物理学界遵循多年的金科玉律被动摇了,这个消息顿时传遍了世界 (图 10 )。
杨振宁: 堤坝被攻破了,物理学家都赶紧去测试在各种弱相互作用下宇称是否守恒,很多实验室都去做这一类的实验。所以在接下来的 5 年里进行了几百个类似的实验,证实了宇称不守恒是弱相互作用下的一个一般的特征,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结论。 可是为什么在弱相互作用里不守恒,到现在却还是不解之谜。 很奇怪的。这也是泡利讲的,他不相信上帝是一个左撇子,为什么在三种重要的力量里宇称是绝对守恒的,而在这种弱相互作用里是都不守恒的,这里头一定有更深的道理。这个更深的道理,也许今天在座的哪一位,过 20 年、 40 年可以发现出来。
就在这一年,宇称不守恒现象的发现为 35 岁的杨振宁和 31 岁的李政道赢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1957 年 12 月 10 日,瑞典皇家科学院诺贝尔奖的领奖台上,第一次出现了中国人的面孔(图 11 )。 而吴健雄的实验则给物理学领域带来了意义深远的影响,人们从此将对称观念提升为基本理论的一个中心概念,对所谓离散对称性有了更为深入的理解,她的实验也使人们更清楚地了解了中微子的性质,由此导致了三个新的诺贝尔奖。
杨振宁:可是吴健雄始终没有获得她应该得到的诺贝尔奖。塞尔瑞也是一个得过诺贝尔奖的实验物理学家,他是吴健雄在伯克利攻读博士学位的导师(图 12 )
他在上世纪70年代写了一本书,用通俗的语言描述了20世纪物理学的许多发展,其中有这么一段话:他说“这三位中国物理学家显示了下面的预测,历史上中国曾扮演世界文化领袖的角色,当中国从她目前的浴血革命时代走出,重新担任她的历史角色以后,她对未来世界物理学将会有多么大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