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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唐人街

(2012-09-24 18:54:41) 下一个

我从没想到有一天我会爱上 Chinatown 刚来美国的时候,我对 Chinatown 还会刻意地远离,跟“国际友人”提起时,常常是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口气:“我真的不明白,韩国town, 日本town, 都可以干干净净的,为什么中国town 就永远又脏又乱呢?为什么?” 

三年五载之后,我身上的清气下沉,俗气上升,渐渐的不再发忧国忧民之思,只惦记一天三顿饭了。Chinatown就成了必不可少的去处,各类菜馆如数家珍,自己发现的,朋友推荐的,报纸上看来的,过口不忘。那时我们住在南泽西的乡下,往南到费城和Delaware,往北到艾迪森,大大小小的Chinatown 吃了个遍。虽然有时也想,开车两三个小时只为了吃顿饭,是有些不够划算。可是坐在“龙园”的餐桌上品尝粉蒸排骨的时候,还是会觉得这一趟跑的值。此时,Chinatown在我的眼里,是脏臭不见,余香满口啊! 

如果我是个严谨的人,“龙园”就不应该放在 Chinatown这一节,因为它其实坐落在印度 town 的一个小角落里。但是写Chinatown 就离不开吃中国菜,而龙园是我们夫妇俩一段温馨美味的回忆,所以不能不提上一笔。 

那时我们开车两个半小时去龙园,挑一张六个人的大园桌子,低声下气地跟服务员解释一句:“我们来一趟不容易啊!”然后要上四冷六热一大桌 菜,吃两个,带八个。虽然“来一趟不容易,”我们还是每个月都“来一趟”,所以那时龙园的服务员我们都混的很熟,我还记得有一位先生在国内是学理论物理的,不知他是不是还在那里打工?

 

在那时,我对 Chinatown 的感情还只停留在口腹之欲上面。等到搬来纽约,见识了法拉盛以后,我就开始沉迷于它的“文化”,算是真正地“爱”上Chinatown 了。 

法拉盛是我见过的人最多,内容最丰富的 Chinatown 任何时候都是街头店面林立,人群熙熙攘攘。在美国十多年,我实在腻烦了美国商店不分节假日的朝九晚五,赶上周日还得关门半天,搞得大礼拜天的,外面像是个死城 。这让我极为怀念北京那无时不在的拥挤人流。到了法拉盛,我才算是又找回了一点儿北京的人气儿。 

我们周末的法拉盛之行,第一站当然是最富盛名的“金城发”超市。金城发门口的停车位十分有限,所以得赶早。我们早晨八点不到就出门,赶集一样地奔着法拉盛呼啸而去。 

眼瞅着又到了中秋了,中秋前后的金城发,就像是中秋前后的北京一样的诱人。各色水果,堆的满坑满谷,全都圆滚滚,亮闪闪的,因为堆的太满,扑通扑通地往下滚。秋天北京街头常见的大个儿提子,葫芦形的大脆枣儿,紫红色的特别香甜的玫瑰香,这里都能找到,就连果皮上的白霜都跟北京的果子摊儿上一样呢!其他的蔬菜,海鲜,也是这个时候特别的丰盛。我常常想起在北京时,中秋前后去中山公园看菊花,脑子里想着那一簇簇叶齐苞大的秋菊,就顺手提半打肥肥的螃蟹,回去时稍上一瓶好酒,想象着今晚持螯赏菊,该有多么乐呵?当然,菊是没有的,蟹也不是膏腻肉细的河蟹,而是肉质粗大的海蟹。唉,出门在外,什么都得凑合啊! 

早市赶完了,我们喜欢开车到那个著名的“大停车场,”(因其周日免费而著名)然后走进一家叫“巴黎”的面包店里吃早餐。Paris Baguette, 在北京开有若干分店,咖啡和点心都做得十分精致。法拉盛的这一家,味道未免差的太远,好在它的环境还不错,挑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喝一口时冷时热的咖啡,看看进出的各色人等,可以度过想当有趣的一个早晨。 

Chinatown 是个小社会,而Chinatown 的咖啡馆是这个小社会里面的小社会。如果你留心观察,会发现不少有趣的人生小侧面。曾经有一个二三十岁的帅哥,每次来都穿着医生的蓝色制服,拉着个拉杆箱,一副刚刚下夜班的样子,可是他身边的时尚靓丽美眉却是常换常新。年轻医生,前途似锦,挑花了眼也是正常。不知他现在固定了女朋友没有?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对老年伴侣,女的六十多岁年纪,却是皮肤细致,眉眼清秀,在这个年纪也是回头率很高的美人儿。男的七十岁上下,清瘦儒雅的南方老先生。两个人几乎每个周末都来喝咖啡吃点心。他们穿戴干净时尚,并肩坐在一起,边吃边轻声的谈话。我每次看到他们都会想,这到底是一对老夫妇,还是夕阳红的恋人呢?我的结论是恋人。因为夫妇,如我和我先生这样结婚10年以上的,坐在那里一个小时,各吃各的食物,各发各的呆,半句对话都没有。可是对面的美丽老太太却常常聊到开心微笑。他们手挽着手相携离去的背影,总是引得我去杜撰一个个浪漫的黄昏爱情故事。 

吃过早餐,沿着Main Street 一路向南走过去,先到新华书店停一停,感受一下久违了的方块字的墨香,或是在“大班饼屋”买一盒高价月饼,走着走着,走到Roosevelt avenue main street 交界的地方,你就进入法拉盛最繁华的地段了。

马路的两边是一溜儿的小饭馆,本来就排列密集,再加上中文招牌隔三差五的换,这条商业街就更显得热闹无比。路过两个并肩排列的越南河粉店,从法拉盛图书馆过马路,向南走一个街区,有半片门脸似的一间小铺子,匾额上书两个金色的大字“盛津”。这是一家专卖北方面食的小店,烧饼,油条,大饼都做的很好,他家的烧鸡竟然有道口烧鸡的风味。从盛津出来,提着二十个烧饼一只烧鸡,往北走两步,就到了高价桥的下面 --- 堪称是法拉盛利用率最高的地段。 左手是一溜儿有着小窗子的大排档,麻辣烫,煮玉米,烙馅饼,都有。大排档的对面,是所有来法拉盛的中国人必停的地方 盗版碟摊子。淘几张热播的家庭情感剧,这一上午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回到家,拿出山寨版的道口烧鸡,开一瓶冰镇青岛生啤,把碟片放出来。吃着烧鸡,呷着啤酒,看着电视里婆婆儿媳妇斗的天昏地暗,窗外随风摇摆的虽然不是北京的国槐和垂杨柳,可是我那颗游子的心啊,已经被熨烫的温暖舒适,像“回到家”一样的踏实了。

 

我最近新认识了一个朋友,很可爱的女孩子,追随老公来美,最初几年怎么也住不惯,一直想着要回去。无奈老公海归不成,那女孩子在法拉盛找了份工作,也就安心住下来了。我问她何时改变想法的,她说:“反正这里中国人多,国内能看到的电视剧这儿都有,算了,就当是在顺义上班就是了。” 

其实我也是如此想啊!年轻时一步迈出来,没想到故乡不是想回就回得去的。既然回不去,时不时往法拉盛跑跑,就当是回了趟顺义,权作望梅止渴,稍解思乡之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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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简宁宁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Luumia' 的评论 : 呵呵,我对法拉盛其实是一知半解,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主要是想家了。你下次去纽约之前,悄悄话告诉我,我给你更 up-to-date 的攻略 :)
Luumia 回复 悄悄话 下次去纽约就用你的逛法拉盛攻略:-)!
花甲老翁 回复 悄悄话 去年中的五至八月,我曾经在纽约的Staten Island住了三个月,只有一回路过法拉盛,在那里吃过饭,似乎质素比不上卜伦(布鲁克伦)和曼哈顿的唐人街,或者那是这两个地区流行的是粤菜,较为适合我这个香港人未定呢?
x潇潇 回复 悄悄话 “清气下沉,俗气上升”哈哈哈哈,精彩的文笔!好喜欢!
9/24那几天,我也在法拉盛,尽管住在家庭酒店,厕所有巨大的蟑螂,可是那街上煦煦嚷嚷的人潮,热腾腾的韭菜盒子,飘香的烤羊肉串实在是吸引人,那里没有寂寞。
这法拉盛确实让人过足回国瘾。现在回国,国内变化太大,法拉盛给我们往日家乡的回味。
很想再去那里,住上一段日子。
你是最棒的!
祝福宁宁圣诞快乐!
伦文妈妈 回复 悄悄话 Sorry to let you know that 粉蒸排骨 is no longer available at the Dragon Palace according to a waitress there (though it is still listed in the menu.) I was there tonight and found that. What a shame! But you can come to taste other dishes.
简宁宁 回复 悄悄话 回复伦文妈妈 的评论:

Makes me want to go again :). Thanks for your nice words, hope you are having a nice weekend too!
伦文妈妈 回复 悄悄话 Yes, Dragon Palace is still as crowded as before. The food is still very authenticate. Stay safe from Hurricane Sandy. Have a nice weekend.
简宁宁 回复 悄悄话 回复伦文妈妈的评论:

So nice of you to say that!I am very glad that you enjoyed reading my words, as I enjoyed writing them too. :)

你也喜欢龙园吗?我有三四年没去那里了,不知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有粉蒸排骨? :)
伦文妈妈 回复 悄悄话 I spent the whole evening reading your blog. You are truly a natural and talented writer. I laughed, teared and was deeply touched by your witty words. BTW, Dragon Palace is also my favorite restaurant.
南山松 回复 悄悄话 回复简宁宁的评论:

我住佛罗里达~~~
简宁宁 回复 悄悄话 回复anla的评论:
我红着脸接受你的夸奖~~ 第一次不带惭愧地说:嗯,我们是这样的。我们对人和事的区分不是“对”或者“不对”,而是“有趣”还是“没趣”。这是一种比较不和自己作对的活法 :)。谢谢你!

也问好楼下的松和“请多指教”。松,你没去过 chinatown? 你住在火星上吗?:)
anla 回复 悄悄话 我觉得北京女生和中国其他地方的女生最大不同是她们真的是从骨子里喜欢生活,再不好的地方她们也能看到生活的美,如同她们对人的包容心。但这并不是说她们没有心思,她们的正气场总能使那些小人远离她们,因为她们不会因贪小利把自己放在别人的菜板上。
南山松 回复 悄悄话 还没去过真正的ChinaTown,宁宁的文字让我心生向往:)
请多指教 回复 悄悄话 法拉盛是我见过的中国城里感觉最差的。 脏乱自不用说,只收现金也罢了,中国人赚钱不易,本小利薄可以理解,但那里的人几乎没有服务意识,在书店买书,孩子想上厕所,到二楼问,一位中年女性职员在那里,头都不抬一下,不接我们的话,还是我们自己找到。餐馆里吃饭,女侍者和熟客大声打情骂俏一直到我们吃完,超市买菜,听到老板在里面咆哮责骂打工的,乒乒乓乓的不知是否动手了,把孩子吓坏了。排档里买的5个韭菜盒子回来一看全是臭的,全扔了,想找川菜馆,误入其他菜馆,问里面的人,他们像看外星人一样看我们, 自然是不会告诉你了。
大部分服务的人员都淡漠,你是见不到笑脸的,你在那里消费好像是来还债的,而且东西,菜都很一般,整个环境比中国县城还差。当然,它给偷渡客和学生提供了生存的来源,可如果不改善服务的话,不知还能兴旺多久。
简宁宁 回复 悄悄话 回复玛玛米亚的评论:
哈哈,法拉省的确全面地继承了我们文化中的优良传统 -- 脏,乱,好坏没谱儿。大排档的东西我也从没吃过。“黄桥烧饼”听起来倒是蛮有趣的,要不是你提醒,我大概就跑去尝尝了 ~~

只不过,我这篇文章不是议论文,指出中国城的不足之处,敦促其有所改进,不是我的目的,也不是我的兴趣 ~~ 所以我对差的一面基本上视而不见。

这一篇文章,只是中秋将近,有感而发的一个小文,不要把它当成是中国城指南 :)。取你所需,弃你所恶,日子过的开心就好。

所有在这里留言的朋友,中秋快乐!
玛玛米亚 回复 悄悄话 感觉法拉盛非常有国内某些风范。就说问路吧,连问两三个同胞,对方连脚步都不停,根本不听你把话说完,人就过去了,最后还是找黑妹妹和印度人问出来。不是说所有同胞都这样,但其他族裔,特别是黑哥们要见人问路一般都很热心,他要不知道还帮你问其他人。还有法拉盛那个某金山超市,几次看见营业员斥责顾客,或者顾客问话爱答不理,这种情况曼哈顿的广东人超市很少见。铁路桥下面的一溜小吃窗口,赚得就是四方来采购货物的过路人的钱,他们的东西实在不敢恭维,有一次买了他们所谓的黄桥烧饼,其实就是死面疙瘩骗人饼。盛津一直是我每去必买的店,烧鸡没吃过,烧饼现在的大小、质量也下降了,两次买的豆沙炸糕显然都是剩下的又反复炸过,死硬不堪咬。感觉离main st稍远一些的超市、饭馆要好点。不管怎么样,法拉盛的大陆货品要齐全些,不过因为以上种种原因,它对我的吸引力逐渐没那么大了。
myguinea 回复 悄悄话 回复myhappyfamily的评论:
孩子们在西餐厅打工,情况我还算了解。你接着爱你的青菜萝卜吧,与我实在无关。
myguinea 回复 悄悄话 回复简宁宁的评论:
这就是心理感受,你觉得别人的吐沫也挺香,我自然无话可说,好好享受吧。
简宁宁 回复 悄悄话 回复myguinea的评论:

哈哈,你这么紧张啊?其实我觉得,人的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身体上的毛病也是一样。比如在美国呆久了的人,回国吃饭就会闹肚子,就是因为肠道的菌群都改变了。要是我连中国城的饭都吃不了,有一天我不得不到唐人街去讨生活了,我该怎么办呢?要是我不得不在中国的穷山沟儿里生活,我把自己饿死不成?~~

当然,注意饮食卫生是很必要的,不过,真的不是所有的中餐馆都这么糟糕的。另外,如果你很怕脏东西,就不要吃凉菜,铁板啊,火锅啊这一类高温烹制的东西,就会好很多。不要让自己太紧张,活在真空里,会错过很多有趣的体验呢~~ 
简宁宁 回复 悄悄话 回复myhappyfamily的评论

是呀,没错!煞有介事一点说 - “我吃的是一种心里的感受”:)
myhappyfamily 回复 悄悄话 回复myguinea的评论:
去餐馆吃饭都是大菌吃小菌,要干净只能自己做。赫赫,西餐也不是完全能踏实的,你要能深入西餐馆的内部说不定从此洗手在家做羹汤:)说来说去,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myguinea 回复 悄悄话 回复简宁宁的评论:
这可不是你小心就能控制的事儿,给你的米饭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别人碗里剩下的?还有碗筷,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洗的吗?西餐厅是用高温洗碗机。可中餐馆用减价的留学生,打黑工的人,一池子的脏水反复用,别提了,想着就要吐。
myhappyfamily 回复 悄悄话 赫赫,我乍出国的时候还没意识到自己是如此的中国胃,或者说亚洲胃,我和我先生说,中国菜QUICK, WARM AND CHEAP, WESTERN FOOD IS SLOW, COLD AND EXPENSIVE, 哈哈哈:))
简宁宁 回复 悄悄话 回复qiao11367的评论:
对,人应该能适应环境。“随遇而安”是个本事。
简宁宁 回复 悄悄话 回复myguinea的评论:
我觉得还好,自己小心一点就可以了。
简宁宁 回复 悄悄话 回复beachlver的评论:
真的吗?太谢谢你了~~ 我需要鼓励 ~~ 这样看来,我还没有彻底的虚度光阴,在某些方面还有一点点的进步。有了你的鼓励,我还可以再努力一点。
qiao11367 回复 悄悄话 其实到哪里,适应就好。我也刚搬到法拉盛,每个星期都想尝鲜。
myguinea 回复 悄悄话 中餐馆儿的卫生吓人,后厨房更是肮脏。多次有打工的留学生报料,客人吃剩的米饭再重新端出来给人,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现在绝不去唐人街吃饭。西餐倒是越来越喜欢,最起码吃得心里踏实。
beachlver 回复 悄悄话 宁宁的文字越写越好 - 读来有种散文大家的味道了
感觉是经过沉淀, 韵味淡淡释出. 却让人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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