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的上海,很多中学是初高中分校的。小学毕业了,入哪一间初中得按户口所在地来统一分配,我去了徐汇区的嘉善中学上初中,那时是1976年的秋天。
开学第一天,入新教室,环顾四周,竟没找到一个我认识的小学同班同学,多少有些落寞。好在我性格偏静,虽有些无聊,倒也与大家相安无事。
当时自己长得还真有点儿袖珍,老师怕我个儿太小容易被同学挡住视线,总是让我坐第一排。
坐第一排又好又坏。好的是上课看得清楚,听得分明,坏的是非得认真听讲,否则老师犀利的目光一下子就会看出你是在发白日梦呢还是在仔细听课。
这样认真听讲了几个星期,各种小测验陆续发榜,还不错,几乎各科都得了100分。老师们开始撒些宠爱的雨露给我;而那一帮来自永嘉路同一条弄堂的新同学们也开始喜欢在课间搭讪我,并邀请我上他们家玩了,而我甚至还记不全他们的名字。放学回家的路上,自己有些得意。原因很简单:小时候一直家贫,居住的条件也就是苦哈哈的平房,所以对永嘉路上海文化广场对面弄堂里那些旧式洋房里走出来的小姑娘小男孩们,除了羡慕还是羡慕。总觉得我们来自不同世界,而以自己打小养成的倔脾气,我是不会因羡慕而主动迎奉拍马的。而现在,事情倒过来了,叫我如何不得意?
馨儿约我周末去她家玩,那是个老式的庭院,有些我叫不出名的花儿草儿,大家玩的不外乎踢毽子,跳橡皮筋之类的,住永嘉路同一弄堂的俩个男同学(其中一个是学习委员)路过也嘻哈了一阵,7,8个同学玩得不亦乐乎,夕阳快斜时,才尽兴而散。
因为这个下午,对他们的了解才有了真正的开始。一学期,就这么快乐地过去了。
再开学时,发现情况有了些不同,那个也总是拿100分的高个子学习委员把我第一排的座位给霸占了,理由是他的视力有点不好,老师同意让他坐一排了,我只好退到第二排,坐在他后面,要抄写老师板书时,他倒也乖乖地知道低下身子,尽量不挡我的视线,如此,大家也算相安。可是渐渐地,发现他有事没事总会回头喵我一眼,如果正巧与我的目光相对,马上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一起出黑板报时,他会故意捣蛋;冬天,上音乐课时,我因怕冷总是带着小红手套,他每一次都会嘟囔:“干吗带手套啊,你的手怎么这么小啊?”之类。。。。。。记得有个周六的下午,不知干什么事路过学校门口,忽然听到有男生高呼我的名字,抬头望去,教学楼二楼的回廊上站着他和几个同班的捣蛋鬼,他笑眯眯的看着我,而那些捣蛋鬼坏坏地嚷嚷:看,xxx在这里,哈哈哈。。。。。。我在他们的狂笑声里落荒而逃。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学会了发呆。
上课开始容易走神,尤其在他回头看我的时候。
初三的时候,老师说要开始按中考和大考成绩分高,中,差班,为考重点中学作准备。我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困绕着,中考大考居然都名落孙山,被挤出了高班的入选行列。班主任痛心地直摇头。我却觉得有了小小的解脱。因为不再同班,我才能在上课时集中思想,回家做功课时不会半天也写不出一个字来。
馨儿和我继续在中班做同学,闲中要我去她家玩,我却怕会在弄堂里撞见他,一次次推脱。
说来也真奇怪,同校不同班,我们却碰不上面,为考重点高中,我知道高班的同学都在拼命学习,他应该也不例外吧。
不再见面,可是有些什么东西在渐渐长成的我的心里发了芽,开了花。初三的我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最后一次见面,是毕业前夕,在学校的走廊里,我准备下楼,他正好上楼,四目相对,竟然开不了口。互相点点头,他飘然而去------这四个字是后来读金庸《书剑恩仇录》时才懂得的。
1990年,上海电视台推出了一部叫《十六岁的花季》的电视剧,己经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的我,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一边看一边哭得稀里哗啦,把妈妈吓得一愣一愣的。
青春呐,就是一条河,一条会唱歌的河。。。。。。
来源:
朱婷 于
08-0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