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山寨版—— 牛仔

(2008-11-21 12:02:48) 下一个

一、更年期的烦恼

小时候就总想快点长大,那时候我觉得当大人有很多特权,装模作样,吹牛撒谎,往小里整训骂孩子,往大里整运动革命,反正是想干啥干啥 , 羡慕死人了 。为了长快点俺就多跑多跳,多吃多喝,愣是给疯跑出了个青春期,还没有明白是咋会子事,一场文革刚搞了一半一下子就成了大人了。这人一老又爱想点子招数,老想年轻点,身体好点,多活几年不算,还要漂亮帅气不减当年,太极,跑步,游泳,跳舞,各式各样的花招百出,还要制定计划,每次累得要死要活大气喘不进小气喘不匀,折腾来折腾去又整出个更年期。到了这阶段女人好说,体温忽冷忽热,情绪忽高忽地,可等过了这阵子少了一个月一回的麻烦,大功告成,返老还童,不再担心害怕造人了,可以无忧无虑玩网恋找蓝颜啥的,日子舒坦去了。可男人这麻烦就大了,到这个环节上坏水儿自然是越来越少,可坏心眼儿却越来越多;腿脚越来越慢,眼神越来越尖;贼心越长越大,可贼胆却越来越小,看着好吃的流口水,肚子却没有空地儿盛、、、、、、哎,做人难呀,做个更年期的老男人就更难了!

眼看着自己掉进了老男人更年期这个无底的大黑洞,心里这个急呀!抓耳挠腮,抽嘴巴撞墙,突然脸上出了几个红点,哈哈,心想好了,青春期又回来了,又开始长美丽豆了。可没等几天不对了,豆豆应该是由里往外长,不几天出头一挤解决一个,可这红点由外往里长,好些天过去了里面的疙瘩越来越大,就是不出头,原来是思虑过多长了火疖子。得,人一老连红豆儿都敢把的发展方向搞反了,你说这能不急死人吗。

二、少女来电

干点啥才能找点青春的感觉呢?天无绝人之路,在此时俺接到了一个电话。那是上周六一大早,一阵电话铃声把我吵醒了。我拿起电话,那头一个女孩的哭声传来, “ 我是劳瑞,我的左手腕痛得厉害,今天下午我要给小孩子上马术课,可我不能用是我的左手。 ” 接着又是一阵呜咽。我问了她半天,她也说不明白,问她妈也说不明白。得,今个不能懒床了。叫醒妻子起床穿衣上路,开车2个半小时后到了劳瑞所在的马场。检查完她的手腕,确定不是骨折我放了心,用绷带帮她固定好后,她试了试,感觉挺好,完事了准备回家。她爸大卫却说让你们来玩好几年了,你们总没有时间,这回来了,你们就索性玩一天。我问玩什么?他说我带你们去骑马行不?我看妻子在点头,我就很温顺地 “ 也似 ” 了。对了,你们大概会问我为什么对劳瑞这样好,那是因为三个原因, 一 是4年前,劳瑞11岁时参加小学生演讲比赛,得了第二名,她在演讲比赛的头一天晚上从马上摔了下来,腰部扭伤,站不起来,但她硬挺着参加了地区的演讲比赛,而且还取得了很好的成绩。 第二天 在我为她减轻了腰部疼痛后,她主动提出要给我表演一遍她的演讲。我说行。她从治疗床起来站到地上,郑重其事地开始演讲。她的演讲就是背诵一段马丁.路德金的演说。她认真努力用自己的理解,语调抑扬顿挫地诠释着自由平等人权等重大问题。我和妻子不仅为她的充满童真精彩演讲所打动,我们为她鼓掌和她拥抱, 从 此我们就喜欢上了她。第二个原因是我和妻子都喜欢女孩子,可我们没有女儿。第三个原因是劳瑞长得特别的干净,皮肤白里透粉,五官小巧玲珑,有点象西洋油画里的那种美,从小就能看出她是个美人坯子。

闲话少说,大卫的儿子为马匹着鞍带嚼,大卫和我们夫妇二人翻身上马,沿着山路信马由缰地盘山而上。

三、浪女讥讽

说起骑马,我在出国前只骑过一回,那是儿子才两岁时,在北京龙潭湖公园没有建游乐场那会儿,树林子里有块空地,张家口那边来了几个农民大概是趁着冬闲弄了几匹马出来赚钱。儿子嚷着要骑马,那就骑呗。可是孩子太小不够安全,农民兄弟就让我抱着孩子骑马。现在回想起来,那马也够可怜的,个都不是很大,我们爷俩裹着厚厚的冬装,骑在马上我的两条腿快能耷拉到地上。那个马鞍子也是小得很,儿子坐好已经就没有我多大地了,我就只能一半坐在马鞍上一半坐在马屁股上开始了我们的马上 “ 受罪行动 ” 。我又怕孩子摔下来,又要保住自己不从马屁股上滑下来,我和那匹可怜的马儿较着劲儿,它一走我就往前一纵,也就50来米的一圈,我和马都是大汗淋漓。来美国后的第二年,我有机会认识了一位兽医,他为马治疗骨骼肌肉方面的疾病,我拜他为师为马治病自然和马的接触也就多了起来。我为马治病但不骑马,尽管主人有时很真挚地邀请我来骑马,但我都会谢绝。我不是驯马师,而且我真的不会骑马。马是主人的心爱之物,我不想出现什么意外,摔坏了我没事,弄坏了马我赔不起,虽说人家不是让我骑价值上百万的好马,可那马也是值吓人一跳的价钱。后来我受了点刺激,就练会了起马。

那是我给马治病的第三年,我到一位马主家里为她和她的女朋友的马治病,完了事儿,她们轮流骑马,给我看治疗效果。后来她们一定要我上马去感觉一下,我推辞再三还是被她们俩推上了马背。那是匹正在发情的母马,训马棚的外面就是一匹尥蹦撒欢仰天嘶鸣的儿马蛋子(京郊农村对公马的称呼),两匹马那是 “ 女有情,男有意 ” 的火候当口,这主人就是很没有 “ 马性 ” 让它们咫尺天涯受着煎熬。而且,上了马之后我才发现那马鞍子光秃秃的没有一个手抓的地方,我叫道 “ 我抓那呀? ” 一位女人浪笑道: “ No love handles! ” 另一位喊着解释道: “ 这是英式马鞍,不是美国西部牛仔的马鞍,你要用姿势调整身体中心,人随马动,人马合一。 ” 乖乖哩个咚,我这回完蛋了!那马在主人的手势和口令指导下开始走起来,开始我虽然紧张,但还能应付得住,我的身体向前一纵一纵的试着找马的运动规律。一会的功夫,女人手里多了一条马鞭,马鞭在空中舞动着,马也随着马鞭在空中舞动的频率逐渐加快着移动的速度,不一会马就开始慢跑,我的一只手抓着系着马嚼子的皮带,一只手在空中乱舞着,那时我真是深深体会到了少林内劲一指禅功法的一节叫 “ 恨天无环 ” 意境。当时真恨不得天上有个环可以救我出困境。马越跑越快,我再也找不到节奏,身子僵直,臀部和马鞍砰砰砰地相互剧烈地撞击着,几次我都险些一头栽下马来。好在那个女人停止舞动马鞭,这匹马放慢了脚步,我总算又找到了一点感觉,慢慢地试着跟上马的节奏,可能因为刚才过于紧张我的上身和下身感觉像是脱节了一样。那个浪女人嚷着 “ Man, you need to move you hips! Oh, Man, you don't know how to move your butt! ”“ You shut up! ” 我被她叨叨急了,回头嚷了一嗓子。可那知道我一回头,整个身子一较劲,那位本来就发着情的极度敏感的母马以为我要它转弯呢, “ 蹭 ” 的一下子它没打方向灯就原地掉头,我还没有反应就已经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上。好在地是由旧的耐克鞋底粉碎后铺的,很松软,身子骨没事儿,可这男人的自尊心被摔得很痛。男人不会动中段那不是废物了吗!不行,我得学会骑马!后来,只要有机会我就练,终于我能够装模做样的骑马了,而且我也爱上了骑马。当然,我骑马是属于 “ 乱骑 ” 那种,就是自由式,不象也不想象马术比赛的那种严肃的骑法,就是所谓的英式骑法,英式骑法不说马就是人从头到脚都有严格的要求,连眼睛往哪看都有讲究。我这个岁数腰腿都不灵了,就剩下眼睛还能随心所欲的动动,眼睛要是被管制起来那可就只有等着进棺材了。所以,我就喜欢骑在马上无拘无束的瞎学么。

四、妻子 败阵

妻子总说她从三岁就开始骑马,我一直没有机会和他一起骑过马。大卫说我们就骑1个多小时,我们说行。当我们顺着山路往回走的时候已经1个半小时过去了。话说回来,从马背上看山还真是没得说,想去哪去哪只要一提缰绳就行了,要是腿着您就走吧。伫立在山包上转圈放眼一望,远处群山叠翠(说惯了,那是咱家里南方的山),应该是远处群山起伏,近处是荒草遍野,四周还有不老少的桦木林,再过个把月秋凉树叶变得橙黄一片,那个爽呀。要是在有片湖水外加一条小溪,手挽着心爱的姑娘的手,年轻那会哪有这景呀,您瞧,人老了就只能靠想象过日子了。

等我们回到马棚的时候,大卫问我还要不要在骑马到牧场上看看马群,我自然说行,太高兴了这回忘了先看妻子的眼神,妻子看我先说了也就只好点头同意。我们顺着马厩前的小路向牧场走去。转过一片树林,眼前的开阔地上是一片绿莹莹草地,因为他是用泉水灌溉草地就特别的肥沃。

在草地的远处马匹们三五一群的在吃草,我耐不住玩性,一提马铰子就窜了出去。跑了一会我发觉周围咋那么安静,回头一看老婆已经下了马,大卫在和她说着什么。我转过马头回去,原来老婆说她实在骑不动了。大卫的女儿劳瑞儿叮嘱过我妻子, “ 千万不要和爹爹一起骑马,他说一个小时,你就准备三个小时,没有一个女人回来不抱怨的 ” ,看来这是真的了。妻子看我玩性正浓,说你们去吧,她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我和大卫朝着马群的方向奔去。

我们的马奔跑着的声音惊动了远处的马群,它们都停止了吃草仰头看着我们,我打了一个口哨,这些马便从四外朝着我们直奔而来。开始它们分散开不觉得怎样,等到它们跑近了一百来匹马那阵式呜呜呀呀一片 海潮 般朝着我们涌来,心里还真有点含糊,我心里开始祷告:额的神呀,你们这些马可得停住了,后边的可别象人排队买便宜货一样起哄往前挤,那样我们就没得演的了,额的神呀快来救救我们吧!别说,这祷告还真灵,群马到了我们的跟前3-4米远的地方还真停住了,它们黑的白的红的黄的花的一个个指高气昂的原地踏着步打着响鼻有的还嘶鸣着倍儿好看,我恨不能一个一个的拍拍它们的马屁!我自个觉着这会儿好像我就是这马中吕布(人中吕布是罢了,不能和他争,俺也争不过他)。

大卫说这是训好的马,年龄在4岁-20多岁,他指了指前方的两块用铁丝网分开的草地介绍说: “ 前方的107匹马是2岁大的,右侧的113匹马是3岁大的,明年3岁的这一群就要经过训练开始工作。 ”

忘了说了,大卫的工作之一是租马给别人骑。他还有一个更大的牧场,地点是在俄勒冈州与内华达州爱德华州三州交接的地方,名字很好听叫《白马牧场》。他曾经很多次邀请我去玩因为工作忙都没有去成。他看我如此如醉如痴地和马们玩耍着,就建议我今年去白马牧场去做几天牛仔,因为这正是把牛从山里赶回牧场的季节。工作就是每天骑马在山沟里找牛,然后把它们聚在一群从山里哄到山下过冬。冬天山里的泉水会冻冰大雪会覆盖住野草,牛群不能在山里过冬。我一听就来了劲,行行满口答应了下来。时间说好是8月28号周四下午4点在这里会面出发,一言为定!

五、好事多磨

在电影里看过牛仔的生活,荒山野岭马背步枪,渴了整口泉水,饿了打只野兔野鸡啥的,整堆干树枝子抓两把野草弄个篝火自制烧烤,自由自在。想到自己也要做牛仔了,真有些激动。激激动动的几天之后,终于到了星期四。早早收工,好歹对付了几口午饭,把装满换洗的衣服鞋袜的旅行包往车里一塞上路。

去到大卫较近的养马场有两条路,一条是高速,从我家出发往南在拐个直角往东,大概有150多英里;另一条是由我家往东南走山路,路要近一些,可弯道多些,车速慢,总体上时间差不多。可这第二条路线的风景非常的美,公路是顺着克拉克玛斯河谷修建的,公路沿着河床蜿蜒而行,河水飞流击石拍岸,路边的森林茂盛野花盛开,令人心旷神怡。特别是在河谷里还有两处温泉,平时每到周末很多人都会来到这里泡温泉放松一下。暑假期间很多人干脆就支帐篷在此露营。温泉是天然的,泉水从河边的石缝里流出冒着蒸汽流进河里。人们用石头砌起一些石坝隔开河水,在石坝的上方留个小口,让河里的冷水流进来调节温泉水的温度。躺在温水里,听着河水从身边哗啦啦叮咚咚流过,河两岸的森林参天碧绿,在两侧山峦之间一线青天,看白云从山间飞过,温泉蒸汽氤氤氲氲如同仙境。人们也是根据自己的喜好着衣或是裸体,一片自然景象。大家都非常的安静,尽情享受大自然的温馨恬静之美。

去年回北京几位朋友非要拉我到北京昌平的九华山庄温泉去泡泡。到了那里,找不到停车位,好不容易停好了车(在两辆大旅行轿车之间的一个缝里),我们去换衣服。男的都是那种小的三角游泳裤,女的是连体泳衣,几乎没有比基尼。顺着甬路绕过假山过了月亮门,大池子小池子游泳池,一拉留几个药浴池子,还有新鲜的鱼浴池子。这个鱼浴池子里有无数条小鱼,人坐在水里鱼在人身上上上下下咄着嘬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要反胃的感觉。大人叫孩子嚷嘈杂一片,只要往四周一望人多得能把眼框子挤破了。我不想扫朋友的兴,只是随着他们从一个池子换到另一个池子, 就像 从一个人饺子锅里移到另一个人饺子锅里。

扯远了,今天去和大卫会面我自然是走山路。当然今天没有时间泡温泉,可这风景是百看不厌的的。一路上几乎没有任何车辆,两个多小时就这样清清静静的过去了,到了大卫的养马场正好4点。我没有看到他的车子,就给他的手机打电话,他说卡车的的一个减震器坏了,他在修车行,他说要到7点左右才会到达。估计今天要夜行了,我在车上先眯一觉。闭上眼在车里眯了会儿睡不着,为啥?更年期发热呗!起来出去溜达溜达,我这正一片白桦林溜达,大卫来了电话说估计在8点钟以后他才能到。好不容易等到了8点半,大卫来了,他一再道歉。我说快走吧 。他说还有东西要装车,我们一起把几大捆塑料苫布,洗衣机烘干机,两块地毯还有一堆铁链子,把个能装 12 匹马的拖车底板装了个严实严。好不容易装完了车,要把拖车连结在卡车上,大卫发现卡车和拖车连接用的部件不见了,我帮着他车里车外找了天翻地覆也没有找到。他又打电话给他的女驯马师,驯马师用的是另一辆卡车,她说车况还好,我们只能换车。等我们准备就绪开始行程的时候已经是 10 点半了,可不管怎么样我们的车总算开动了。

六、野兔挡道

三百多英里的路程,我们应该走6个多小时,大卫告诉我 其中还包括 30多英里的碎石路。 当我们好不容易开始了我们的行程,大卫又说要到中途的下一个城市停一下,需要买鸡蛋,牧场的 20 多之鸡几乎都被一只狼崽子给咬死了,没有鸡下蛋就只能卖了。为了省钱大卫开车多跑了 10 几英里到沃尔马买了 10 盒鸡蛋。真是的,一个律师竟然算不出这个大卡车拖着这么大的拖车来回 20 多英里油钱会比就近买鸡蛋贵很多!

等我们正式往大卫的马场走的时候,已经是 11 点多了。卡车平稳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我们闲聊起来,大卫向我介绍了牧场的所有的人的情况。

我和大卫已经相识了 10 来年,可和他驾车出门还是第一次。虽然他是律师出身,但从以往和他接触过几次的经历看,他好像并不喜欢守时,做事也是很随机的应对,不太注重提前安排计划。我们曾经养有两匹马,都是别人送的,母马 12 岁,名字叫“走姨”是匹训练有素的退休赛马;公马 5 岁,叫“苏莱曼”还没有被训练过,它们都有出生证户口本,正经的 through bred bay 。两匹马跑起来那真是八蹄生风,好看死人了。人家为什么把这么好的马送我?走姨的右后胯由于训练比赛过度拉伤了,前主人花了很多的钱试过多种治疗方法都不凑效,后来我把它治好了,但疗效巩固不住,跑多了还会复发,治疗几次后主人决定将其送人,送给谁最合适,当然是我了,它可以随时接受免费治疗!苏莱曼是匹很有个性的马, 1 岁的时候被别的马踢伤了左前腿,在马蹄子上面 3 寸左右的地方留下了个鼓包。这也让它成了问题“青少年”,这次打击让它有了信任危机,总和别人“别马”保持一定距离,可同时它又嫉妒走姨和我的亲近。所以对它来说关系远近都不是,需要很多的“特殊”待遇,按摩,谈心做思想工作外加苹果胡萝卜,当然还有训练。去年底由于老母亲病危中风住院我们全家立刻打道回府,这下可苦了我那个老岳父。他年迈体弱,还有心脏病,每天两次喂马和一只名字叫查理的大山羊,还有六只鸡。

等我们一个月后从国内赶回来,马棚里的马粪堆得像是个小山,人都走不进去了。这还多亏了我儿子在两周前从国内回来时已经清理过一回。由于母亲的病情很严重,不知道何时我们又要回去,最后权衡再三决定给马和羊还有鸡们找新家送人。大卫的女儿劳瑞喜欢查理,山羊归了她;邻居领养了那群鸡;马们大卫给找了个女驯马师。说好了三回他把马运送到那位女人的家里,可三回他都临时变卦,弄得我们两口子吃了三回愰子。直到第四次在我再三叮嘱下他才帮着把马运走。这回等他 4 个半小时也是意料之中的。

在车里和大卫聊着,困意也一浪一浪的向我袭来,不知不觉我就迷糊过去了。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潜意识里感到这车有点晃。我睁眼一看,大卫眼睛睁着,手握方向盘,可车就骑着黄线在高速公路中间跑呢!虽然深更半夜的路上没有往来的车辆,可这也够吓人的。我一下子清醒了,我说大卫你累了睡会,我来开。他也没客气,把车停在了路肩,我们交换了位置。向他问清楚了方向后,我还没有起步,他已经睡着了。这让我想起了那句话: ” 福大命大造化大,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 谢谢玉皇大帝,九天玄女,太上老君,西天菩萨,还有上帝耶稣,甭管您哪位今天上夜班执勤,保佑了我们平安。真的,谢谢啦!我在心里念叨着。

这个车是个较大型的福特卡车 350 , 6 个手动挡位,后面还拖着一辆可以容纳 12 匹马的超长拖车。这种大卡车我过去没有开过,更没有拖大拖车的经验,过去我最多是拖过钓鱼的船。看着大卫那疲倦的样子,又不忍心叫醒他,我硬着头皮挂档起步换档提速跑了起来。

远光灯打开后,黑漆漆的山野显得越发的浓重黑暗,车灯像是一把刺穿无尽的黑暗的利剑。路两边在野草和灌木丛中不时的有野兔窜出来,在车灯的光柱下飞快的向前飞跑,有的还不知死活的横着穿越高速公路。我不得不瞪大眼睛盯着它们,避让着它们。开始我还有饶有兴趣地数着数,数了一会儿就数不过来了,因为最多的时候同时有 5—7 只兔子一起在车前跑。
这自然影响了车速, 30 英里的路程我开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在凌晨 4 点 50 分钟的时候我们到了白马牧场。大卫这时也醒了过来。

七、牧场早晨

到了牧场我已经是疲惫不堪,和大卫一起把带来的果汁牛奶鸡蛋黄油食品饮料等放进冷库,然后在大卫的指引下找到了床我便一头栽倒昏睡了过去。

多年的职业运动员生涯使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晚上不管睡得多晚,早上 6 点钟一准醒来。我大概也就迷糊了 1 个小时就醒了,透过窗帘的缝隙,我看到窗外太阳还没有出来,天已经大亮了,我翻身起床下地穿衣穿鞋走了出去。走到大门口吓了我一跳,一只狼蹲在树下,我刚要回身学么石头或是应手的家伙打狼,看它并没有要侵犯我的意思,我也就放松了些,朝它走了过去。这狼摇头摆尾有点狗样,可那神情毕竟还是狼。我虽然接近了它,但心里的警觉时刻没有放松。看着它有点别扭的跟我套近乎,我想起来了大卫昨晚买鸡蛋时曾经告诉我牧场有个临时工养了一只狼,这狼把牧场的 20 几只鸡要死了一多半,毫无疑问就是它了。

我正看着这只狼,一阵群马的嘶鸣从不远的马厩后面传来,我便寻声而去。

这个牧场的规模自身有二千多英亩,另外还租用郡上的几千英亩,主要是繁殖牛和马。昨天晚上来时除了仓库,伙房和空场上有几个电灯亮着外,到处漆黑一片,今早一看这里天开地阔一眼望去无边无沿的,心里那份开朗舒坦劲儿就甭提了。

眼前这马厩少说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漆成土红色的木墙和同样颜色的铁皮屋顶在晨曦中显得非常古朴,在马厩的屋顶上有一匹漆成白色的木雕的马十分醒目。我走过马厩的正面来到西侧,好家伙,那里是一溜三个很大很宽阔的马栏,在第一个马栏里有一匹马,第二个里面有四匹马,第三个马栏里大概有十几二十来匹马,马的嘶鸣声正是从第三个马栏里传出来的。可能是饿了,马们嘶鸣着,奔跑着像是一群被困在马栏中的精灵,尘土在空中像是一团团的黄色的雾飞扬着,这阵式看着就让人精神抖擞豪情激荡。

透过马栏往远处看,一条溪水流经牧场,在这红色土质的荒沙戈壁之中养育了一大片水草丰美的绿洲,几百匹的各色马匹悠闲的在草地上吃着草,尤其是马群中有很多的春天出生的小马,有的乖顺地跟着妈妈身后煞有介事的吃着青草,有的低头在妈妈的腹下吸吮着乳汁,有的在互相追逐嬉戏、、、、、、再远处是一道山脉,空空阔阔的蓝天上早霞已经把天地侵染成粉红色,太阳已经在东方的山梁后面露出了红红的脸庞,一些零零散散的白杨树的树叶被镀上了一层金光,有些树叶已经开始变黄,在晨风中摇曳着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这是多么美丽的一幅牧场早秋图呀!我出神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倦意此时早已一扫而光。太美了,大自然真是个慷慨无私而又技艺绝伦的艺术家!此时,我没有带相机,因为除了牙具之外所有的东西还在卡车里。我知道回去取相机已经太晚了,但还是急匆匆向停在远处的卡车奔去。

经过厨房门口的时候,大卫叫住了我,让我赶快吃早饭然后一起赶路。

八、人间炼狱

我走进厨房,里面已经有好几个人,大卫给我一一介绍他们。

理由, 40 岁左右,一个一身牛仔装束,满脸大胡子,连鼻孔中的毛都长出有半寸长黑黑的像是两个沾了墨的毛笔头,头上一顶很旧的皮制牛仔帽压住了眼眉,软塌塌的帽子上一圈白色的汗碱。他站起来和我握手,个头 1 米 60 左右,肩宽体厚像只棕熊,演电影不用化妆就是土匪。一说话他的声音却出乎意料的温和,很标准的英语多少带有一些女性的温柔;整天和牛马和农用机械打交道,他的手按说应该是粗糙有力,可和他握手时他的手异乎寻常地温暖和细腻。他是这个牧场的“业余”经理。理由 9 岁那年和家人一起付给人蛇很多钱,钻铁丝网进入美国。

汪,个头和理由差不多的另一个墨西哥牛仔,他的两眼布满着血丝,身体没有理由魁梧,罗圈腿,也是一脸的胡子,一顶半旧的牛仔帽戴在头上,英语没有句子只有词。他曾经是墨西哥比较专业的牛仔。后来他告诉我他曾经参加过很多次的牛仔大赛,还取得过很好的成绩。他是 17 岁偷越国境,现年 39 岁。

三替牙膏 A , 35 岁左右,三周前刚从别的牧场转来的,他说自己原来是个在墨西哥的很大的宾舘里的电工。到美国来不到三个月,由于和前一个农场里的老墨们搞不到一起,才托人求理由转到把马牧场。据说他很有钱,是倒毒品赚的,在墨西哥的毒贩子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他横空出世的一通胡搂,赚了一大笔钱,也得罪了贩毒团伙,人家追杀他,他买通了人蛇钻地下通道来到了美国。他的脸上有一种到美国是虎落平阳般的表情,眼神高傲并有些阴险。

三替牙膏 B ,很老成的一个墨西哥农民,他负责所有农田的水利灌溉。他是一位唯一在牧场有家室的男人,妻子和两儿一女。

最后是恰克, 60 多岁的一位胖大白人,秃顶架一副有些风度的眼镜,他是大厨。据说他曾经是职业军人,为美国军队服务了多年,他曾经去过世界上的很多地方,专门搞暗杀爆破制造混乱。转业后到了阿拉斯加一个很偏远的私人钓鱼公司做营业主任。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在一次每月一回的列行采购途中,所乘小飞机失事全部丧生。恰克悲痛欲绝离开了那里。后来大卫在流浪汉收留所工作的一位朋友把他推荐给了大卫,因为他很会做饭,这样在一年多以前他就来到这里。

当然,有关每个人的细节都是大卫在路上告诉我的。

早饭比较丰盛,煎蛋,面包, waffle ,各类米片面片,水果,牛奶及各种饮料。

一边吃饭,一边观察着这些人,恰克虽然是美国人,但他的腿两腿膝关节都是多年前换的人造关节,基本上已经失去了正常功能,不能开车远行。而其他几个墨西哥人,他们的活动范围只能在牧场方圆几十英里的范围内,没有人有合法身份和驾驶执照,开车到外面公路上去他们不敢,一旦出了事故招来或是碰上警察就会被递解出境。这些人除了每天在牧场里干活外,别的任何自由都没有。

我突然觉得这个牧场好像一个美丽的大监狱。

九、做个牛仔

等我吃过饭拿了行李回屋换好行头,大卫理由汪三人已经在马厩旁的卡车前等我了,他们已经把我们的马匹着好马鞍装上了拖车。我问大卫我们要去多长时间,他说也就是 4-5 个小时。我想没有问题, 4-5 个小时没有水也能熬过来,何况我已经在衣袋里装了一瓶矿泉水。

理由开车,我们进山找牛。

卡车在山坡上的土路上摇晃颠簸着缓慢前行,我们在车里剧烈摇晃着,路况很糟糕,大坑小坑大石头小石头。我问大卫为什么不修一下路。他说这种路一年用一两次,整个牧场这种路纵横交错少说也有两三百英里,自己买设备和请人修都不值得,更何况每年秋天来这里打猎的人很多,路况要是好了他们就会来的更多。他说他们不喜欢打猎的,牧场的地他们可以拒绝猎人们进入,可是租用郡里的公用土地他们就没有权利阻止别人狩猎了。

说着唠着我们的车就到了地点,一道开阔的山梁上。 7-8 英里的路我们走了近四十分钟。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光秃秃的山坡,阴惨惨的断崖,一望无际的高原上山峦起伏,没有一点污染的天空晴朗湛蓝,天空中漂游的朵朵白云像是一团团雪白的棉花 …… 听到身边的动静,回头一看我才知道人家三个人已经把马卸下车,每个人开始调整整理自己的马鞍和物品。我也没有什么可调整的,傻瓜相机在上衣的上方口袋了,水瓶在上衣的下方口袋里,齐活。

理由很快就上了马,指了一下方向为我们做了分工,他和汪分头到山崖下的两侧山坳里找牛,我和大卫一路沿着铁丝网把分散的牛圈到山下。

交代完,理由和旺就分头骑马跑开了。理由和旺每人还带来了两只狗,它们也紧跟随着主人而去。

我和大卫沿着铁丝网朝山梁的高处策马而行,不知咋地,我的这匹坐骑就是不听话,它只是跟着大卫的马屁股后面不肯分开半步。我用脚跟踢,用手提马缰绳勒它就是不听使唤,没有一会我的衣服就被汗水湿透了。我想 大概是这马欺生,我叫住了大卫,提出和他换马骑。他说行。换了马,调整了马镫子我们重新上马。还别说,大卫的坐骑还真是听话多了。我们顺着铁丝网上坡下坡又走又跑有 2 个来小时,也没有见到牛的影子。大卫试图单走一线,可是那匹马就是不离开我的马,他也没有办法。这马是不是也闹断背呀,让人莫名其妙。

太阳越来越热,空气越来越干燥,最要命的是一股股热风,让人感觉着就像进了烘干机里一样,身上的水分嗖嗖的往外跑。我强忍着干渴,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动用我的那瓶矿泉水。大卫有准备,他带了一个大的水瓶子,用一个专门的袋子挂在马鞍子上。

终于在最高的一处山坡上,我们看到了隔着山坳的旺和他的两条狗赶着百十来头牛朝着山下走。这活不好干,牛在山坡上,年轻力壮的在前面漫无边际的哪有草往哪走,后面的老弱病残又要吃草又要赶路,一百多头牛在山坡上分散成一大片。旺骑着马在牛群的后面一会左一会右兜着半圆的圈子来回奔驰着吆喝着。狗叫着牛叫着旺也叫着好不热闹。大卫一看这情景就说你自己往前,前面不远山坳里有个水塘,有牛的话一定在哪里喝水,把它们赶下山就行了。他要去帮旺赶牛。我连忙问:“赶牛下山往哪个方向走呀?”他用手指了指马厩的方向,“顺着旺的方向,就朝有绿树的地方走就行了。”说完他策马而去。这回那匹马没有闹别扭,大概它看到了群牛和旺的马。我猜想这马是害怕孤独吧。

说到孤独,我刚来美国那会没钱没朋友,喜欢上班周末也爱加班,只要有活我就干,不让自己闲着。不是爱钱不要命,而是不愿忍受一个人在公寓里或是家里(后来买了房子)的那份孤独。自从孩子来了后,特别是二次成家之后,这份孤独的感觉好像很久没有光顾于我了。大卫离开后,我环视四周,连绵起伏的群山,开阔明朗的天空,自己在这蓝天白云覆盖着的群山之上,渺小得不能再小了,虽然我有一匹健硕的马匹作伴,可心底里还是感到一种无以名状的孤单。去天堂的路感觉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突然我有一股莫名的冲动从心底涌起,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在广阔天地之间此时我不就是像海中的鱼,空中的鸟吗!我手提缰绳两腿一夹马腹,马就像发狂一样飞奔起来。

十、牛是真牛

我骑在狂奔的马背上,在荒山野岭中肆意驰骋,好像腾云驾雾一样的心旷神怡,身体和心灵得到了最大程度的解放,我这时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自由的含义。心里空寂寂的无牵无挂,先前的那种孤独感已经渺无踪影,自我意识好像也没有了,我在天地之中就是一叶草,一片云,一滴水,一丝空气,一粒尘埃,一个无所谓但又切实存在的人。

不久,我看到了那个水塘,也看到了牛。母牛带着小牛犊,有的已经在池塘喝水,有的正沿着崎岖的山路缓缓而来,其中也有几头青壮年牛。我只好下马坐在较远的地方等着远处的牛赶到后在把它们一起哄下山,当然这只我的如意算盘。等了有 20 多分钟,远处的山路上仍然有牛出现,已经喝完水的牛却要离去,它们要是走散了,我就白等了这大半天,我赶忙翻身上马朝着远处走来的牛奔去。大该有 1 里多路,转眼之间马就跑到了。我吆喝着三双母子牛加快了牛步。等到它们到了水塘开始喝水,我又赶快回转马头去圈回了已经开始走远的几头牛。我的坐骑这时也径直走到水塘边迈步下到水里咕咚咕咚地喝起水来,它是渴坏了。我坐在马背上开始后悔,我应该下马让它喝水,此时它的两条前腿已经在泥里越陷越深,我的两脚几乎进了水里,这马似乎全然没有觉察到,只顾低头喝水。我做好了马要是被陷在烂泥里,就要做个落汤鸡的准备。等了有 2 分多钟的样子,马才喝完水,我的两只鞋已经湿了,我当时不敢抬脚脱离马镫,不然,那马要是挣蹦我就只有失身了。果然不出所料,马喝完水就开始试着拔出深陷在淤泥里两只前腿,它向后试了几试纹丝没动,我的心也忽悠了几次,差点落水。这马一计不成又生二计,它后腿一蹬拔出了一只前腿向前一窜,又拔出了另一只前腿,这马此时四条腿都进了水里,水到了马肚子的一半,我的两条腿也泡进到了水了。我想这下完了完了,非得弄个浑身精湿不可了。可哪知道这马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向后一扭头,两条后腿一用力,前腿蹿了两步我们就回到了岸上。我环视了一下四周,那帮牛们瞪着牛眼看着我们,大概是等着看我们出洋相。马在岸上浑身一抖,它身上的水就去了大半,可我的裤管和靴子依然是湿露露的。那几头被我圈回来的牛此时又已经朝北的山坡下走去,我们要向东去才对,赶紧着我一提马的缰绳就冲下山坡拦截那几头牛。还好,没有太费劲,它们就顺着我的指示朝东而行。

我又回头奔回水塘,吆喝着其它的牛们追赶前面的牛。我忙里偷闲数了数,连大带小一共 24 头牛,不错!第一次当牛仔就能有如此的成绩,将来可有的跟孙子吹牛了(估计有孙子还要 10 来年吧,咱得先攒点故事不是)。心里正得意着,再定睛一看不得了,这 24 头牛根本就没有进行过军训,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前头的几头牛开始是往东走,我在后面督阵哄着妇幼儿牛,它们走得慢距离一拉开,前头的牛们有的往南有的往北在山坡上散开了一大片。我不得不马不停蹄的左追右撵,大呼小唤,一会儿嗓子就干得喊不出声了,赶紧闭上嘴干漱口,想弄点金津玉液润润嗓子,一咽,舌头粘在了上颚怎么也分不开了,舌根抽筋的感觉可真不好受!不得已,我只能用手指捅在舌头上往下按才缓解了舌痉挛。我的乖乖,当时多亏了没有想起“ My god ”,不然的话一定非窒息不可。这时也顾不了许多了,从兜里摸出那瓶水,一扬脖子直接就灌进肚儿里。没有喝水之前还能忍受,一瓶水喝下去反倒更加干渴难耐!我此时就感到两脚脚底冒火,眼神涣散,头也有点晕晕乎乎的,刚才折腾的几个小时我出汗太多太快,脱水了!

此时就我,马,还有 24 头自由主义严重的牛。咋办?我只能脱掉靴子(裤子靴子早已经被热风吹干了),把它们挂在马鞍子上,赤脚蹬着马镫舒服了很多。我继续在马背上前后左右冲突着,试图把牛们赶往东方。可前面的两只牛突然在一个下坡的地方折头往北,我赶忙催马前去堵截,那成想那两头倔牛根本就不理会我和我的马,竟然撒开四条牛腿狂奔起来。这是成心跟我较劲呀,好吧,看看到底我们谁倔过谁!我的马飞奔着试图超过那两头牛,有两次我们确实超过了它们,可它们却分开绕开我和马跑。凭天地良心说,我从来就没有见过能够跑这么快的牛!它们那是真牛!追了有 3 、 4 里地我也不能让它们转向,我认输了,通过实践我认识到这牛真的比我倔多了!经过这一折腾,此时的我就像冒着火了一样,浑身上下干的火烧火燎,已经没有汗可出了。我的马这时也是顺着四条腿往下淌汗。看着两条牛远去的屁股,又看看那 22 头被我抛在远处山坡上的牛们,我又恼又渴又累无计可施。我突然想到了大卫,拿出电话看他们在哪里。大卫说他就在前面不远的山沟对面的山梁上。我说你有水吗?他说有。我说我急需水,他说他马上就到。我索性停住马在原地等大卫和旺。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大卫说一会儿就到,我给他打了 3 次电话 30 分钟后他和旺才来到。他把水瓶子递给我,他的水瓶居然是满的!我接过水瓶一仰脖子就都灌了下去。我摇摇空水瓶看看大卫,大卫说我们可以回到停放卡车的地方,车上还有水。这时大卫和旺都哈哈大笑起来,我问他们笑什么,他们好不容易止住笑,说从来没有看到光着两只脚骑马的牛仔。我想当时我的狼狈像一定是很滑稽。

我对他们抱怨着那两头牛如何的不听话,累得我要死,气得我够呛,还好当时我们没有带枪出来。他俩听完笑得岔了气,险些没有从马上掉下来。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心想你们这是幸灾落祸!好不容易他们才止住笑,大卫上气不接下气的对我说:“你错了,牛走的方向是对的!”他手指远处前方的一个山口说:“回牧场要从那里绕过去,老牛都知道怎么走。”你倒是早说明白了呀,让我跟牛斗了这么大的气,最后还输了,这不是毁我吗?

十一、荒山见宝

一肚子窝囊气没有地儿撒!心里有火,嘴里更渴。渴渴渴,这会儿快渴死我了。我们三人骑着马往卡车去。旺的马小跑着,我和大卫的马也开始跑了起来。没有几步我连忙勒住了马,马一跑上下颠得我浑身关节肌肉疼痛难耐,身体像是要散架子,特别是屁股大腿疼的不能沾马鞍子,平时也没觉着自己这屁股碍过事,今天咋有这么多肉呀?这会儿我在马鞍子上正坐偏坐都是痛,躲不过去了,这可咋好,唉!我说大卫咱们慢慢地走吧。大卫这时大概也需要休息,他说行。

隔着一条深深的山坳,卡车停在很远的山梁上,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小塑料汽车模型。旺早已跑到山坳下面没了踪影,我和大卫一前一后骑在马上,马大概也累了不急不忙地走着。我虽然刚刚喝了大卫的一罐子水,可嘴里还是干干的粘粘的,身体还是从里往外冒火。看着远处的卡车,想着车上的水我恨不能让马飞奔起来,可这屁股不允许呀。我耐着性子在马上忍着。大卫却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我东拉西扯。我这会儿哪有精力搭理他呀。

过了半个小时后,我们总算到了。卡车里有三个一加仑的装牛奶的塑料捅,他们三个人一人准备了一桶水。大卫灌满了他的水瓶子,装了不到三分之一加仑。旺只是在车上找到了他的一个装满水的牛皮袋子,喝了几口就又跃上了马背。大卫这时问我还去不去了。我两眼发直地对他摇了摇头。他说他要换回他的马,我说行。他把我的马拴在了拖车后面的阴凉里,骑上了他自己的马和旺朝我告诉的那 22 头牛的方向跑去。

我席地而坐,把三桶水摆在地上,我想盘腿,可两条腿像是木杠子直直的不愿打弯,经过努力最后还是弯了过来。看着这三桶水,哎呀,我该咋喝呢?心里这会儿就感到有一股清泉往外冒,情绪顿时安静了许多。不能太过分,要给他们留点儿。我拿出自己的小瓶开始从一个大捅里倒满水,喝了,在倒下一桶。这样没偏没向,比较合理。我就这样捱次地倒着,喝着,那叫过瘾!可这水进肚后就像进了沙漠,没有底的干。我连续倒着喝着,猛然间我意识到三只捅已经空了两只,拎在手里的最后这只捅也只有不多的一杯水了。晚了!想做个不自私自利的好人机会没了,既然这样我也就一不做二不休一仰脖子就把桶里的水喝了下去。几乎三加仑的水下肚,我的嘴还是干的,肚子觉得有点涨,想小便,试着往起站,这两条腿又酸又痛就是伸不直。我不得不仰躺在地上慢慢地舒展开两腿。

我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看着西坠的斜阳,天上一片片云朵向东方飘去,周围静得出奇。我舒展开四肢,全身的筋骨皮肉里面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乱爬,又好像是电流通过全身痒痒麻麻的,说不出是舒服还是难受。但这种感觉让我感到很实在,很熟悉而又很陌生,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机会和自己的身体有过这种体验了。年轻的时候做运动员每年的冬训身体素质训练,教练学了个名词叫“超量回复”,实际上就是大运动量把人练到快死的时候,小运动量一天,然后再加更大的运动量,让你再和死神拥抱一下子,歇两天,说是身体恢复会出现反弹高峰;然后再加量反复进行,这个死去活来模式,每年基本上是 3 个月。今天这感觉就有点死去活来,感到自己的身心又零距离接触了,好像又回到了年青的时候。

尿急不等人!我正找感觉,膀胱可不干了,这些水在肚子里急着寻找出路,我急忙加紧两腿一轱辘爬起来,两手忙着,两脚搓着,手忙脚乱的解开裤子,这种情况下,当时周围没人,就是在闹市人海里恐怕也顾不上害羞道德“形象”“影响”之类的“软件系统”了。尿急的不行,疼的我直蹦,我要尽力控制水流量才稍微舒服些,浑身打着激灵冷战,我的乖乖,这种体验可从来没有过,这得记住喽,以后再渴也不能一口气喝这么多水!

过了会儿,疼痛减轻了许多,可膀胱里的压力依然是“杠杠的”。我不知道别的男人是不是这样,我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站着撒尿时就成了一个游戏,想象着这时自己在打机关枪,瞄准任何在射程内或是以眼前的任何东西为靶子,瞄准射击。特别是我从小在农村长大,无拘无束惯了,后来进城后到厕所小便不适应了很长时间。这会儿这空天旷野使我感到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我看到地上有块石头在红土里露出个头,就开始瞄准猛烈射击。石头露出来的越来越多,加上弹药充足,我一鼓作气不依不饶地像开采金矿一样用高压水龙头冲洗着石头的四周,玩得正起劲,无意间我看到石头的颜色有些改变,赶忙调转枪口。哇,这可不是块普通的石头,尿到宝贝了!这泡尿还是没有一点要结束的意思,我开始使劲往外挤,这尿长的连我自己都失去了耐心。

十二、一场虚惊

我在卡车里找到一把很大的改锥,用它把石头周围的土石挖松,起出了一块很漂亮的石头。这块石头是一块大石头被打碎后的碎块,有白色的纹理和鸡蛋黄状的卵核,周围还星星散散的有些绿色的翠玉绿纹理。我顿时来了兴致,回到车里又找到一把榔头。我拎着榔头开始在荒岭上寻宝。我走走敲敲,在一株株低矮的灌木丛中找寻着石头,两腿还是酸痛难耐,两手也是不听使唤,浑身酸痛绵软无力。

正当我在聚精会神的低着头找宝藏的时候,突然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出传来一种哗啦啦像是干苇叶相互摩擦的声音,我突然想起大卫曾经警告我这里有很多响尾蛇,我的头发顿时立了起来。我不喜欢蛇。小时候,我在农村时夏天经常到河里或是水塘里用手摸鱼,我们是在水面下 3-5 寸的坡岸上,用手掏出一些口小肚大的洞洞,鱼们会在里面安家,我们就隔个三天两天的去用手掏那些洞,鲶鱼鲫鱼比较多些,也有嘎鱼,偶尔也会碰到鳝鱼,在偶偶尔会有水蛇。鳝鱼不好捉,我们小孩子的手力量不够,鳝鱼会从我们的指缝间钻出去跑掉,所以一旦感觉着是鳝鱼我们就很快换手法,尽快将手指分开前后卡住鳝鱼的身子,这样手指用力鳝鱼的身子在指间打弯后就不宜滑脱。蛇和鳝鱼的感觉基本没有差别,碰到蛇像抓鳝鱼一样用手指把它锁住后,它会前后动,在舌往后动时,蛇皮上的麟片手指可以感到,这是知道是蛇,可是此时为时已晚,不能放手,心里很害怕它咬自己,只能硬着头皮把蛇拎出水面朝着远处用力抛去,蛇会在水面上惊慌地看一下周围,然后很快潜到水里,这时候因为看不到蛇,不知道它会游向哪里,我们这群孩子就像疯了似的噗噗通通往岸上跑,那真是惊恐万状。不过我们从来没有人真的被蛇咬过,我们那里都是草蛇,没有毒蛇,可那种对蛇的恐惧心理已经根深蒂固的扎根在记忆中了,我很不喜欢蛇。 但我想看看这条响尾蛇,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我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块石头走去。

这块石头的颜色有些灰白加土红,直径大概有 50 多公分,边缘呈不规则状,石头的下方有松土,还有个洞穴。我想响尾蛇大概藏身于洞穴之中,我的两眼盯着这个洞,洞口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我轻易脚步想靠近一点,这时石头的上部突然竖起一截蛇尾在空中瑟瑟抖动,发出哗嚓嚓的声音,我急忙定睛仔细观看,原来一条粗细有中号擀面棍样的大响尾蛇盘踞在石头的上端,其颜色和石头几乎一样,它的尾巴在空中摇颤着,蛇身卷曲着趴在石头上,蛇头微微抬起直对着我,两只眼睛阴森森的,嘴里吐着很长的蛇信子(舌头),瞧那架势它随时都会跃起对我进行攻击。我急忙后退几步,蛇没有动,蛇头还是朝向我。我真的难以相信这蛇的隐蔽本领如此的高,要不是它也害怕摇尾示警,我根本就不可能发现它。还好,我们相安无事,我也见好就收,快步走回了汽车。

寻宝的念头此时已经飞到九霄云外,我回到车边,看周围哪儿都不安全,我索性上车在后座上躺了下来。我真是又困又乏,头一躺在胳膊上,立刻就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马嘶把我惊醒。我抬起头一看,太阳已经下山了,西部的天空中还闪现着落日的余辉。我的马在嘶鸣,四蹄在地上不安的跺着,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这样,急忙下车观察,顺着马头的朝向我看到了在很远的山坳对面,有三匹马在朝我们奔来,他们的身后是马匹奔跑卷起的一道飞扬的尘烟。这情形让我想到了电影里的画面,空旷荒凉的山野,在夕阳的余辉里,三匹飞奔的骏马由远而近,有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觉,豪爽,潇洒,仓凉和些许的悲壮。我想拍张照片,一摸上衣兜没有相机,大概是迷糊前放车坐上了。我回到车边,打开车门,一眼看到了车上的三只空水捅,我顿时感到羞愧难当。他们三人在马上折腾了一天肯定是又渴又累,我喝了他们所有的水,这可咋和他们三人交代呀。我急得抓耳挠腮想不出弥补的办法,这么自私的行为真让我不好意思呀!

转眼之间,他们三个人来到了。看到他们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他们居然没有人找水,只是开始解开马鞍皮带卸下马鞍子,然后把马装进拖车,大家上车回家。我向他们道歉,他们说没有关系,他们不需要水。不管真假,我的心里踏实了许多。我发现旺的两只狗回到了车上,而理由的两只狗却没有回来。我担心的问他们狗在哪里,理由说它们体力不够好,大概是累坏了躲在什么地方休息。我问我们是否应该找它们或是等它们。理由说不用了,他的口吻平静如常。我问狗们能够自己找回去吗。理由说太远了,它们回不去只能留在这里了。我问留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他说 Coyotes (野狗)和狼会吃掉它们。我坚持要等一等狗们,他们三个人都说根本就不知道狗在哪里丢失的。他们说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可我的心里为狗们的遭遇难过起来。

从早晨 8 点不到出发,直到现在 7 点钟一天将近 11 个来小时,我这第一天的牛仔生涯结束了。

[ 打印 ]
阅读 ()评论 (3)
评论
annakice 回复 悄悄话 写的真棒
一口气看完
期待照片
果如 回复 悄悄话 回复娓娓的评论:
这是流水帐,谢谢你能够有耐心读完。
回头有时间把照片附上。
娓娓 回复 悄悄话 精彩的小说,一气读下它来。好看!谢谢分享,新一周愉快~~ :))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