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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译制片往事 (ZT)
(2020-07-08 09:51:51)
下一个
2019年,我在给一台电影晚会做策划时,导演提到了栗原小卷,说她可能会来。我想到了刘广宁,为栗原小卷配音的主要有三位。
一是李梓之于《望乡》,她已故去。二是丁建华之于《莫斯科之恋》,那部影片知名度不够。三就是刘广宁主配的《生死恋》,当年这部影片,可谓家喻户晓。
又耳闻,刘广宁和栗原小卷私交也不错。我也很快要到了刘广宁的电话,但已听说,刘广宁的状况不佳。想不到,今年就已得到她远行的消息。仿佛顺其自然,但仍觉得突然。刘广宁仙逝后,栗原小卷发来了唁电。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配音大家毕克身上,他离去后,高仓健同样发来电文,以表哀思。不难看出,中国的配音机构,主要是其中最辉煌的上译厂,有着私人订制的风俗。毕克与高仓健、邱岳峰与卓别林、盖文源与让-保罗·贝尔蒙多、童自荣自然是阿兰·德龙。而刘广宁主要针对的是德国巨星娜塔莎·金斯基,她主演的《苔丝》《德克萨斯州的巴黎》《春天交响曲》均由刘广宁代言,且每一次都表现卓异。配音迷爱称刘广宁为「公主」,主要是她为日本动画片《天鹅湖》中的奥杰塔公主发声,童自荣自然要配王子。那部影片,表现最为出色的,是程晓桦,她配的小松鼠,之灵动之轻巧,为这部事关献身的童话,增添了更属于童话应有的芬芳。说到配音,上海的地位自不必说,但中国配音,具体说是新中国的配音,发源地是在东北。第一部译制片是东北电影制片厂译制的《普通一兵》,那里的声音构成就不乏「瞅啥,瞅你咋的」。这些现在听来,仍倍感亲切的东北口。据后来的长春译制片厂的台柱胡连华回忆,当年一是没经验,二是人员少,三是时间紧,四是任务重。后来配音员,都是临时抓差的。满口大碴子味,实在在所难免。基于此,很多专业的电影演员也加入其中。长春这边的像白玫、夏佩杰都担任过配音。上海这边的译制工作,虽然起步就晚,但却能后发制人。他们也请来大量优秀的电影演员,加盟这个新兴事业。像仲星火、中叔皇、高博、程之、卫禹平都是显赫一时的名家。而孙道临、张伐、石挥、秦怡、张瑞芳更是表演领域中必须承认的翘楚。这里必须得提一下舒绣文,她的演技,在抗战时的重庆,就被誉为四大名旦之首。我个人也认为她是中国最好的女演员,而非之一。她也是中国第一位配音女演员。中国第一部有声片《歌女红牡丹》,就有她的声音表演。建国后,她主配的《乡村女教师》,也是中国配音史上的经典之作。她的音质清脆柔和,但有蕴藏中一种可持久的力量。还值得一说的女声,是林彬。这个经常演配角的演员,她主配的《但丁街凶杀案》,让当时还谈不上洋味十足的上译,第一次拥有了泼辣而风情的异国情调。配音大家曹雷,就是因为这部影片,而对她整个的人生和艺术起到了强烈的召唤作用。我采访曹雷时,一提到林彬,我们两人眼里都开始放光,并展开了谁看《但丁街凶杀案》次数最多的比赛。孙道临主配的《王子复仇记》,则是中国配音界的一座珠穆朗玛,至今无人模仿,更谈不上超越了。私以为,孙道临在配音方面的成就,远超过他在大银幕之上的风流倜傥。这是位了不起的声音艺术家。他的音质是送给人类听觉的一份厚礼,他的技巧常化于无形,一开嗓,就要把我们带到一个极辽阔的,事关性灵的天地里去。个人最推崇的动画大师川本喜八郎的《不射之射》,全部由孙道临一个人担当。只有那样清澈悠远的顿挫,如烟似霞的缭绕空谷回音般的作响,才配得上这般富于生命智慧的启示。还可一说的是,由表演艺术家张伐等人主配的《列宁在一九一八》,轰动了全国,也让上海的配音机构在行内被刮目相看。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引进片,多以苏联、朝鲜等社会主义阵营的国家为主。但意大利新现实主义兴起之时,也有很多影片,进入到了国人的视野。如《罗马,不设防的城市》《偷自行车的人》《艰辛的米》《罗马11时》《卡比利亚之夜》(国内翻译为《她在黑夜中》)。也有少量的美国电影,我印象中,有一部是根据萨特的话剧改编的影片,叫《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由李梓和邱岳峰主配。到了文革,电影在中国,基本处于消停的状态。但中南海里,依然有电影在放。演员出身的江青,是个标准的影迷。传闻她最喜欢的好莱坞式明星是泰隆·鲍华,她看电影,不像现在的电影青年,一定要看字幕版,她一定要听中国人在一部外国电影里说话。她有些固执,但又不乏合适的审美。让当时的上海译制片厂,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是真的在抓革命促生产。她也算是内行,她最喜欢的电影,好像是《鸽子号》。由伯格曼的御用斯文·尼克维斯特掌镜。而她对另一部英国影片《红菱艳》,则格外严厉。第一次送来的版本,在江青听来,完全是词不达意,乱弹琴。于是,上译厂把还在干校劳动的邱岳峰,破格请来,重新译制。邱岳峰就像他主配的卓别林一样,假如说卓别林是电影的代名词,那么邱岳峰就是中国配音的代名词。果然,邱老一出马,他特有的从鼻腔里冒出来的冷漠,以及从胸腔里爆发出的激情。让这部著名的套层电影,在江青那儿,总算过了关。江青,或者说是其他人,其他机构所看到的译制片,当年,只能在极小的范围内放映,被称之为内参片。你若能有幸看到其中的一部,那无疑是极为显赫的身份证明。《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就有一段放内参片的情景,孩子们把看内参片当作又一场历险。那部片子叫《罗马之战》。由苏秀、曹雷等人担任配音。那个年代,译制 「内参片」有严格的规定。首先是严格保密,所有参加译制工作的人员一律不得外传片名、影片内容,配音用的对白剧本不得带回家,配音完成后一律上交、统一处理。凡是不参加这部影片译制工作的,不管是厂内领导、工军宣队,甚至局一级的领导也一律不得看片,这是「无产阶级司令部」下达的命令。很多上海配音界的老前辈,如苏秀等,怀念翻译内参片的时光,是辛苦的也是值得的。正是在那个静静的十年,他们经受了锤打,也经受着锻炼。最终学会了用再纯正不过的东方声调去替换那千姿百态的异国风情。除上译厂外,八一厂和北影厂都担任过内参片的译制工作。我就看过由八一厂译制的《山本五十六》,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三船敏郎。就被他的风采所震慑。为他代言的是八一厂的大腕李琰,也是个非常英武的演员。第二次看到三船敏郎,是在《军阀》里,他戏份很少。那部电影最重要的当然是小林桂树扮演的东条英机,配音大家毕克,在那部电影里大放光芒。毕克也是中国配音界的一位扛鼎级人物,上海译制片厂最重要的骄傲之一。后来,人们熟悉的那些译制经典,如《简爱》《蛇》《魂断蓝桥》,当年,都是在极小的范围内放映。改革开放后,这些影片,都以不同方式不同阶段与国人会晤,并引发持久而强烈的反响。1978年,中美开始正式建交,在民间最显性的表征是,有三部美国电影,先是影展的方式在北京出现。分别是《车队》《恶梦》《未来世界》。但当时的国人最青睐的还是日本和印度的电影。我印象中,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美国重量级的影片,很少能及时引进的。《星球大战》是个例外,但当年国人的反响并不热烈。而《砂器》《最后一班地铁》和《德克萨斯州的巴黎》刚拿下大奖,就很快与国人会晤。不管怎么说,那是一个观影的黄金时代,不完全统计,大概有近一百个国家的电影在中国的影院里放映过,甚至波及到边远的乡镇。国门大开之时,人们最稀罕的物品,是进口货,有人为显示自己有档次,而称外国电影为进口片。那个时候,外国电影普遍比国产电影要受欢迎,不仅仅是说要接受一个新鲜和刺激,也不完全是要领略那些勇敢无畏的人性之光。而是在那些外国电影里,找到一种久违的,紧密而有效的叙述方式。这也是日本和印度电影受国人拥戴的最主要原因。基于此,中国译制片迎来了它前所未有的黄金时代,以后这样的荣光也很难再现。不说,大部分人对俏皮生动的台词的人烂熟于胸,而说那些台词的人,也成为了那个年代的明星。他们主要来自于上海电影译制片厂。如李梓、毕克、童自荣、乔榛、丁建华,也包括刚刚离世的刘广宁。邱岳峰的自杀、童自荣的遭受排挤,也是坊间热议的话题。应该说,那也是上海译制片厂最为辉煌的年代。人员齐备,生旦净末丑,样样俱全,基本是个声音,就令人难以忘怀。外国影人若访华,上海电影译制片厂常常是必经之地,于是,我们能看见,声音和形象共处一个时空时的动人画面。一般人会认为译制机构,只有上海和长春这两家。其实还有北影厂和八一厂,北影厂译制的《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也是一个时代的重要标志,予我更是不折不扣的电影启蒙。为这部影片担任配音的,很多都是名望极盛的电影演员。为假瓦尔特配音的是葛存壮,而以女英雄形象屹立于中国影坛的于蓝,则为一变节份子配音。后来随着海外电视剧和动画片在国内几度掀起收视狂潮,像广东、福建、辽宁等地的配音机构也脱颖而出。辽宁儿艺主要为动画片配音,李韫慧因配《聪明的一休》而名噪一时。广东台为日剧代言居多,上海出生的姚锡娟,因主配《排球女将》和《血疑》,也是名噪一时的配音明星。多说几句长春电影译制片厂,不少人认为他们始终脱不掉东北腔,洋味不足。但他们译制的朝鲜和苏联电影,却有一种浓郁的生活气息。向隽殊是长春译制最大的品牌,我个人更偏爱的女声是李真。她和上海的曹雷、北京的冯宪珍在配音路线上,都擅长为那些性格刚毅的女子发声。有趣的是冯宪珍和李真都为《两个人的火车站》中的古尔琴珂配过音,都很出色。长春的男声,陈汝斌、孙敖、胡连华也非常好。长春和上海相比,不像上海那边,辨识度那么高,那么华丽。相对不会为发声者赞服,反而更容易进入角色本身。再说,长春这边配过的《乞力马扎罗山上的雪》和《莉莉玛莲》就没有那么土,能领着我们到热烈而疲倦的国度里走上一遭。真正能够跟上译抗衡的是北京的译制机构,这个机构比较复杂。他们的成员,来自各个文艺团体,但会为一部电影走到一起。如张桂兰是北影厂译制组的、张云明是八一厂的,徐涛是煤矿文工团的、周志强、冯宪珍是国家话剧院、徐燕是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的老师。中央电视台译制的那些影视剧,均由他们来担纲。这应该很考验译制导演的功底,后来,这样的一群配音演员,被称之为棚虫。北京这边的配音,可以说集上海和长影的两大成,既有声音本身的穿透力和辨识度,又不完全依赖声音的华丽,他们具有长影配音时的那种非戏剧化的进入方式。他们发挥上乘的时候,非常具有静水流深的气派。不求一城一池的得失,不纠缠于字句的经营,却又能收到尽得风流的功效。在我还不知道小津安二郎为何方神圣时,就已听到周志强为笠智众所代言的《东京物语》和《秋刀鱼之味》。就是这个慢吞吞的声音,在《巴顿将军》里却能一口吐沫就能砸下一个坑来。乔治·斯科特因这个角色,而成为拒领奥斯卡的影帝。周志强同样有着非常霸道的王者之气。当引进大片,成为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最重要文化时尚之一时。那些我们所熟悉的大片,很多都是由北京这边来译制的。像《黑客帝国》第一集是交给了上海,但不知何故,后两集,还是由北京这边来完成。可能因为译制得过于频繁,他们的翻译贾秀琰,也成了网络红人。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中国整个电影业开始萧条,中国配音也不复当年的辉煌,其症结可能是盗版和其后的网络下载,培养了一大批通过字幕来阅读电影的观众。个人不觉得完全是这个因由。在北上广深这类的大城市,原声电影还是有它相当大的市场,可到了二、三线城市,译制片仍是无数人的首选。假如真的没人愿意看译制片,这个由观众的多寡来决定的行当,早完蛋了。还有一个例子,大部分国家都有他们的译制机构。我在通过DVD看《大话西游》时,就心血来潮,轮番听俄、法、西班牙语,是如何高喊「快出来看上帝呀」。《大话西游之大圣娶亲》有人认为声音是表演的重要组成,这我也承认,但是只有专业的人才会从中去评头论足。而大部分观众,是需要以沉浸式的体验,进入到一个悲欢离合里。字幕,多少会令你分神,会损失你观察画面时的一部分注意力。真正的观影,就应当是声画同时进入到你的大脑皮层,而不是你听到上句,就知道下句。要问中国配音的衰落,更多的,还是要多问问它当年为何如此繁花似锦。当年的文化环境和现在相比,已今非昔比。人们对文化的需求,因为过于多元,而没有那么急迫了。一个电影再也不可能成为亿万人共同的节日。就拿上海配音的《少林寺》来说,那就是一部具有集体狂欢意味的电影。现在不会有了。什么是电影盛世,就是那些号称不爱看电影的人,也会不自觉地为电影而奔走,而兴奋。而现在号称爱电影的人,学会了看前迟到,看的时候睡着,醒来以后不是盛赞就是狂弹。不得不说,我们确实活在一个虚伪的,充满着精神泡沫的观影年代。2005年之后的某一年,我记不清了。在北京举行了一个关于译制片的研讨会,到会的基本是上译的精英,如苏秀、曹雷、李梓、童自荣等、还有北京的徐燕。还有像我这样的配音爱好者,如崔永元、史航、严锋及他的妻子孙洁。会议的标题就是「活着,还是不活」。取自《哈姆雷特》里最著名的台词。会上我没有发言,因我和苏秀老师通过较长的电话,她对我很有印象。会后,问我为何如此。我说我说不出什么来。晚宴时,在饭桌上,非常不识趣地夹在苏秀和徐燕这两位配音大家之间,而不愿挪一下位置。天知道,我有多喜欢她们的声音。即便她们都为《为戴茜小姐开车》配音,我也没有就此多问她们几句,只知道闷头吃,闷头喝。会上,史航有句话说得挺好。说上译的那些精彩绝伦的声音表演,就像唐诗宋词,是不可能重来的,后人再怎么写,也写不过李白、苏轼。曾经有过,要比它从来没有过,要好。译制片,配音员们爱称之为的翻译片。对于我这个年龄段的人来,是唯一的电影启蒙。我不光英文差,幼时的我,连汉字都认不全。假如没有那些金石之声,我对电影的认知,起码要晚上二十年,说不定,兴趣老早就发生了转移。我最喜欢的十大男声:孙道临、邱岳峰、毕克、杨成纯、富润生、张云明、徐涛、周志强、张家声、孙敖我最喜欢的十大女声:林彬、苏秀、曹雷、李梓、赵慎之、丁建华、冯宪珍、李真、张桂兰、徐燕另:因篇幅所限、香港影视剧的配音体系没有提及,那也是个很有意思的话题。很多人不知道周星驰还为《茅趸王》配过音。
很多我们熟悉的幕前演员都做过配音,比如王志文、姜文、陈佩斯、梁家辉、成龙、徐帆、宁静、范伟、王千源、俞飞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