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9日(星期二),丑故事发布了《轮椅上的爱情:为了和我在一起,他绝食了整整4天》一文。很多读者说:读完上篇,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想知道刘华保和陈玉梅后来怎么样了?今天推出后续故事。
讲述 / 陈玉梅 撰稿 / 然然 编辑 / 丑丑
前情提要:陈玉梅从小重度残疾,热爱学习,热爱写作。刘华保看了她的文章,爱上了她。他们的爱情遭到刘华保父母强烈反对,把他关在家里,迫使他们断绝来往。刘华保绝食四天,放出门后第一时间跑到陈玉梅家……欲知前情故事,请点击“看上篇”。
一天晚上,刘华保当着我父母的面,亮出了他家的户口本。原来他被关在家里绝食那几天,偷偷地找到了户口本,随时揣在身上。
他对我说:“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户口本也在身上,我们可以去领证了。”
我们都很忧虑:他并没有得到家人的支持。
他说:“咱们不要考虑太多,到这一步非常不容易,为免夜长梦多,把结婚证领了吧。”
1988年12月29日,我穿上了大红棉袄,刘华保穿了藏青色大衣,戴了条红领带。我们买了糖果,带着特意去照相馆拍的结婚照,去了民政局。这一年我25岁。
民政局的同志问:“怎么就你们两个人过来,家里人支持吗?”
他有点心虚,笑着说:“当然支持了,同意了我们才来的,不然我怎么能带她出来。”
民政局的同志给我所在的社区打电话问情况:“你知道有个青年追求她吗?他们是有谈恋爱这个事吗?”
社区回复:“知道的,是有这么个追求者,情况也听说了,我们觉得没太多问题,属于正常自由恋爱。”
民政局的同志祝福了我们,开始给我们办手续。我们悬着的心方才落下来。
这次拿结婚证也是想试一试能不能办,没想到不费周折就办成了。我们把糖果分给大家,太激动了,不小心打翻了民政局办公室的墨水。刘华保精神抖擞,蹦跳着打水来,把桌面清理干净。
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拿在手上,翻开的页面写着陈玉梅、刘华保,还有我们的结婚合影照,政府钢印重重地按压在上面。我们是一对合法夫妻了!
两个人精神焕发,为了庆祝结婚成功,决定立即出发,去崂山新婚旅行。
说走就走,刘华保骑着自行车,自行车后座垫着被子,我一身红地坐在上面。轮椅用绳索栓在自行车后面,也跟随前行。
天空中飘着细小的雪花。我戴在发间的头花,红艳艳的。他胸前的红色领带,在灰暗的天地间,也格外醒目。
鲜艳的红色如同我们此刻的心情,先前的一切阴霾都已被洗刷干净。
我们行进到僻静的山道上,道路两侧尽是石头和矮松树。刘华保骑着车载着我,拉着我的轮椅,往山的深处进发。这是我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去这么远的地方。那是我从未到达的,向往多年的远方,今天我的爱人带着我去。
山路上没什么人。刘华保荒腔走板地唱起来《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我也跟着一起唱,山道上落满了我们欢快的歌声。
唱着唱着,他突然停下来,说:“我的腿脚,就是你的腿脚,往后的路我带你走!”
我心里又甜又暖,觉得自己终身有靠。
山间的雪越落越大,风也刮起来了。我们发现路边有一间闲置的护林小屋。刘华保在门口支好自行车,用轮椅把我推进屋里。
他从林子里捡了一些枯树枝,在小屋里点燃,我们围着火堆取暖。风裹着雪花扑进小屋,他脱下藏青色大衣,披在我身上。
我们取出准备的面包、香肠,放在火边烤。我们把保温壶里的热水倒出来,以水代酒,举杯庆祝我们结婚。
我喜欢这个地方,没有白眼,没有指责,也没有骂声,“我都不想回去了,一直就在这里多好。”我偎依着他说。
“别怕,有我呢,我们终于在一起了,”他打开结婚证,照片里我们紧紧相依,“我们是合法夫妻,谁也别想拆开我们!”
“没有婚礼,也没有鲜花和祝福,你不介意,不生气吗?”他说。
“此时此刻有你在身边,我是最幸福的女人,这就足够了。”我说。
我们一起回忆过去的美好的日子,从相识到相知到结婚,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我们一起规划未来的日子,未来我们也一定要过得好好的。“我是姐姐,你是弟弟,我要好好疼爱你这个弟弟。”我大胆地对他说。
小屋外在静静地落雪,小屋内树枝燃烧得噼啪作响。我们越说越多,不知不觉聊了一夜。
第二天,我们从山里回来。
我们决定去拍婚纱照。这么重大的仪式,我得先洗个澡,要沐浴更衣是吧,清清爽爽地去拍照。
我们的新房是楼下一间临时盖的小屋子,刘华保和我父母去工地捡回碎砖、碎瓦搭建而成。小屋子有4平方米,摆满了货架。白天我们把铺板收起来,是做生意的日用品小店;到了晚上,从外面关上窗户,撑开铺板,铺上被褥就是睡觉的床。
刘华保用一块大塑料布当浴帘,和货架隔开。大盆里放好热水,他把我抱起来,放进水盆。边上的炉子“咕嘟咕嘟”地烧着热水。他帮我洗澡,不时地往盆里加点热水。
刘华保穿着老头衫。他帮我搓背,搓得很细致。他说:“我知道你爱干净,只要你愿意,我会常常帮你洗,这就是我照顾你的任务之一。”
眼前的这个男人,爱我,跟着我一起做梦,愿意死心塌地地照顾我,给我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幸福。而我,能给他什么呢?
一个念头闪过:我能否给他生一个孩子?念头像一颗种子,深深地埋进了我的心里。
出浴的我焕然一新。刘华保累得一头汗水,却格外高兴,他用火钳帮我烫了弯弯的刘海。我们换上最喜欢的衣服,去君丽照相馆拍婚纱照。
君丽照相馆是一对夫妻打理。男的负责拍照,很认真;女的自来熟,待人热情。我们结婚证上的合影照也是在君丽照相馆拍的。
男店主听说这回我们是拍婚纱照,便有些为难。他说这里的条件,达不到拍婚纱照的要求,因为一件婚纱都没有。
老板娘来了,说她有压箱底的一件婚纱,可以借给我穿。她找来婚纱后,将男人们赶到另一间屋子。她帮我换上婚纱,还帮我在发间别上绢花。
这张婚纱照,我想和别人一样,堂堂正正的,最好有站着的感觉。
用什么办法能有“站着”的感觉呢?店主夫妇一商量,有了。
他们在椅子上又搭了一条小方凳,穿着婚纱的我坐到方凳上。老板娘自己藏在婚纱下面,扶住椅子。
我身着婚纱“站”着,穿着西服领带的刘华保,笑吟吟地立在旁边。我们听从摄影师的口令,做出标准动作和表情。喀嚓定格。
拿到婚纱照,看到自己“站”着的样子,尤其和刘华保并肩“站”立的样子,我感觉真美好。这是我们的第一张婚纱照。
新婚燕尔,我们快乐地过着每一天。
突然有一天,刘华保的父母带着刘华保的两个弟弟,上门来了。他们听说了我们已经领证的消息。
刘华保的妈妈冲进屋里,大声骂儿子:“你现在图个新鲜,那是你还没尝到苦头!等你新鲜劲儿过了,要不了几天,你们就要离婚!”
刘华保的爸爸也责备刘华保:“你太不懂事了!怎么能偷家里的户口本,瞒着我们结婚呢!”
两个弟弟没说话,站在门口,时不时地拍拍妈妈的肩头,以示安慰。
我感觉左邻右舍的门都打开了,听着我们家的动静。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不断小声劝慰:“妈妈,你不要生气,我们都是一家人了,我们会过好的。”
刘华保妈妈说:“你说的比唱得还好,你看看这个情况,能好到什么地方去!你有工作吗?你靠什么生活!”
我爸爸劝解道:“日子眼前是这样的,以后慢慢会转机,如果要发愁,什么都不做就是了,可那更不好啊。”
“你也没工作,不挣钱,还得我儿子养着你,你现在残疾这么重,能不能给他生个孩子?”刘华保妈妈越说越气。
“不会下蛋的母鸡!”她大声说。
我本来就很不自信,现在听到这些话,感觉就像一个个耳光,狠狠扇在我的脸上。我的心鲜血淋漓。
我妈妈哭泣着,小声央求:“亲家,我们都是一家人,别这么动气,对身体也不好。”
刘华保夹在中间,进退两难,没说话。后来他们坐了下来,喝了几口水。
刘家人要走时,我爸爸妈妈从家中找出一些肉和香肠,塞到两个弟弟手里,好声好气地说:“快过年了,这点年货你们带回去,别嫌少。”
他们走了。
那句“不会下蛋的母鸡”,深深刺激着我。我要生孩子。
虽然肢体病变,但我在生理上是个正常的女人。我想做妈妈,想让刘华保当爸爸,一家人拥有天伦之乐。
我开始四处寻医问药,到妇产医院找医生看。妇产科医生说:“你的体内循环不好,如果怀孕,肚子里的宝宝,分享你的营养,你心跳呼吸会异常,是很危险的。”
我又去全科医院找医生看。医生说:“你髋关节变形,脊椎腰椎侧弯,对心肺器官有压迫,如果怀孕分娩,最严重的情况,会失去生命。”
但我坚持要怀孕,哪怕冒着生命危险。
我日日转动轮椅,四处看病。青岛市第三人民医院妇产科得知我的情况,为我的精神感动,专门设立“孕育新生命计划”,由热心的妇产科专家为我提供妊娠指导。
我按照医生的嘱咐吃药、食疗。婚后第3个月,我例假停了,人也没感到不舒服。我对家人说:“我是不是怀上了?”家人们都摇头说不可能。
我让刘华保带我去市三医院做检查,检查完后等结果。检验医生把单子给刘华保。他看不懂,直接问:“同志,是什么情况?”
检验医生回答:“阳性,怀孕了。”
他呆了一下,又问:“真的假的,不会拿错了吧?是不是别人的单子?”
医生大声说:“你不会看上面名字吗?”
他对着名字一瞧,陈玉梅,真的是我的化验单。他跑到我身边,高兴地抱起我,打了好几个转。然后他哭了。
他摸着我的肚子,十分感慨:“你看,孩子就这么顺其自然地来了。”
看他这样子,我更加确定他是很想要孩子的。我暗暗下定决心: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要生下来。
另一件喜事是,我们的日用品小店开始上货了。
每天下班后,刘华保骑自行车去各个批发部进货。他经常为了便宜几毛钱,骑到30多里外进货。
每天早晨,他帮我打开门窗,摆好货物,再乘坐7点半的班车去上班。我待在小店里卖东西,有人来买,我就从货架上取下来递给他们。刘华保下班回家,有时小店货多卖不掉,他会把货搬到人流更密集的路口,守路灯下卖。
小店位于一个路口,是上下班必经的地方,人流量大。小店开张后,生意不错。夏天,我们进了装在大桶里的散装青岛啤酒,搭配香肠一起售卖,每晚营业到夜里十点半,收摊。
经营了一段时间,发现小店每个月挣的钱不比刘华保上班工资少。有了收入,我也有了底气和自信。
生意一日一日步上正轨,我的肚子也开始变大。我得了妊娠糖尿病。妊娠反应十分强烈,几乎不能吃饭,吃什么吐什么。
因为呼吸不畅,心跳过急,我头晕目眩,常常陷入昏厥。肚子大了刘华保不能背我了,就用双手托举着我,跑步去医院。
身体虽然难受,但我心情特别好,一天天撑了过来。每回去看病,我都恳求医生,不以我为主,以胎儿为主。
胎儿长到足月,按照医生建议,我在1989年12月1日实行了剖腹产,手术顺利。
孩子刚取出来时没有哭声,医生倒提着宝宝,屁股一拍,宝宝哇地一声哭出来,哭声很响亮。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医生给刚出生的宝宝做评分,最高分10分。各项指标评下来,我的宝宝是10分。生出的宝宝这么健康,医生也感到惊讶。我和刘华保更是开心极了。
刘华保握着我的手,和我一起看宝宝可爱的小脸,小手。她是那么健康,那么可爱,那么柔软。我没有什么不甘心的了。种种命运不公、伤痛和耻辱,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洗刷。
我们给孩子取名刘爽,小名丫丫,希望她能爽快潇洒地成长。
抚养丫丫对我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刘华保白天上班后,我的妈妈帮忙下去看店,我在家里照顾丫丫。
我奶水不够,丫丫要吃牛奶和饼干。她喜欢吃青岛钙奶饼干,我用擀面杖把饼干擀成粉状,和热牛奶搅在一起,用奶瓶喂给她喝。
热牛奶需要上灶,这真是一个难题。先前因为我身体不便,基本不碰灶台,现在为了丫丫,我得想办法。
我在灶前放一把小方凳,两手撑着把臀部挪上去,蹲在小方凳上热奶。最初上小方凳,我都很打怵,害怕摔下来。上了小方凳,我会一直守在灶前,注意让牛奶不沸出来。
热牛奶和饼干粉搅在一起,丫丫一次可以喝一大奶瓶。她一天吃6次,我观察到她饿了,就去灶间折腾。
丫丫大一点了,爱吃苹果泥。我用牙齿咬着苹果把儿,衔到床前,我用一只手撑一只脚,把臀部移到床沿上,再翻上床去,爬到丫丫面前,用勺子把苹果挖成泥喂给她吃。
我裁了一些棉布给丫丫做尿布。白天,丫丫会换下两大盆尿布。我不能像正常人那样搬东西。我只能往前挪一下身体,再把盆子往前推一点,再往前挪一下身体,直到把盆子推到水龙头前,我开始洗尿布。
刘华保嘱咐我:“这些活儿你不要做了,尿布等我回来洗。”
可我很爱干净,不想存两大盆尿布,等到晚上他来弄,他上班也辛苦。丫丫白天用的尿布基本由我及时洗出来。
刘华保工作很忙,但他尽量不加班,能早回来就早回来,买一些海鲜,做点好饭给我养身体。
养育宝宝很艰难,我做了很多自己以前做不了的事。看着丫丫健康快乐的成长,我体会到了做母亲的幸福。
丫丫出生后两年,我们和公公婆婆之间又恢复了走动。
刘华保第一次回家看爸爸妈妈,一家人重新拥抱在一起,妈妈说:“也应该把老婆孩子带回来了啊。”
刘华保说:“好的,我很快带她们回来的,认婆婆认奶奶啊!”
考虑到我行动不便,公公婆婆亲自上门来看我。看到我和刘华保依旧如此相爱,一家人其乐融融,生活越过越好,他们也很开心。
转念想想,我虽然身有残疾,但我依然是幸运的。命运给了我这么好的父母,这么好的丈夫,这么好的女儿。我也要感谢公公、婆婆,养育了这么好的儿子。
丫丫一天天长大了,是个特别懂事的孩子。她4、5岁时,我在小店看店,她已经会帮我倒便盆了。上了小学,丫丫品学兼优,不用我操心。
刘华保是一个有担当的丈夫和父亲,养家糊口责无旁贷,上班之余还兼顾家里的小店生意。
我体弱多病,多年来打针吃药、住院治疗,家中入不敷出、负债累累。刘华保为了早日还清债务,摆地摊、扫地、下海挖蛤蜊……什么都做。
他戒掉了烟,也不喝酒,时令水果不舍得吃,一点点把钱攒起来,还债。
还清债务后,我们想着丫丫以后要读书,家里要买房子,都是需要钱的,还得省吃俭用,细水长流。
1998年,刘华保单位分了一套一居室,我们搬离了住了将近10年的4平方米小屋。我的小店没有再持续经营,我开始有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写作。
2002年6月,结婚14年,朋友送给我们影楼的优惠券,凭票化妆和服装都是免费的。刘华保同我商议:“我们再拍一张婚纱照吧。”
我高兴地说:“好呀好呀,你真懂我!”
我们来到影楼,化妆师问刘华保:“是否要戴假发?”
刘华保谢绝了,说:“尊重自然规律,老了就是老了,老就应该有老的样子。”
我选了白色、黄色和宝石蓝婚纱,刘华保选了相同色系的服装做搭配。
我坐在小凳子上,他怕我坐不住摔下来,一直用手扶住我,我心里便踏实了。
照片出来,看到的人都说,我比刘华保年轻。实际上,我比刘华保还要大一岁。
他为我、为这个家多年操劳付出,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早早脱落了,他年轻英俊的样子定格在我们第一张婚纱照里。而我,多年来得到他的悉心照料,反而长胖丰满不少。
年轻时,刘华保承诺“我的腿脚,就是你的腿脚,往后的路我带着你走。”这些年他真的做到了。
每次写作需要外出采访,他或推着轮椅,或骑车带我,说走就走。
我接触了很多残疾人兄弟姐妹,采访他们,写出他们的故事。我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帮助他们,通过媒体朋友,呼吁相关部门重视残疾人就业、升学、求医问题。
我成为残疾人作家,为残疾人兄弟姐妹熟知。在我身后自称志愿者的人,就是刘华保。
面对残疾人兄弟姐妹,刘华保能帮的都会帮。他们说:“有困难就找丫丫爸爸,他是不会拒绝我们的!”
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小芦,他有一个智障妻子。
2015年6月,小芦找到我们,希望在结婚纪念日,能够圆他们的婚纱照之梦。
我找到电视台的朋友,请求帮助。电视台播出了我和小芦两家残疾人家庭的爱情故事,同时在全市寻找“圆梦婚纱照的爱心人士”。
节目播出后,反响很大,青岛“薇薇新娘”影楼,联系记者,表示愿意帮这两家人圆梦。
这次所有的场景都在室内。刘华保推着或背着、抱着我,在各种场景里变换着姿势。两家的室内婚纱照,完成拍摄后不久就装裱出来了,非常精美。这是我们第3次拍摄婚纱照。
同年10月,半岛都市报记者刘延珉为我们联系了一家影楼,在青岛世博园拍摄外景婚纱照。
这是一家上好的影楼,世博园是青岛最时尚的景观,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刘记者再次和我确认,告知化妆、服装、场地、拍摄、出册、装裱,全部免费。
另外还有两对一同拍摄的残疾人夫妇。10月底,世博园关园前夕,我们得到拍摄通知,三家残疾人夫妇一起前往世博园。
时值晚秋,世博园内风景如画,工作人员分为三组,分别为我们拍摄。世博园为行动不便的残疾人,提供免费电瓶车,带我们去各个景点。
我们在婚纱照里的笑容,纯真而热烈。我一直梦想,能有一张与大自然相融的婚纱照,今日得以梦圆。这是我们第四次拍摄婚纱照。
我好像特别热衷拍摄婚纱照。是的,我为我们的婚姻感到自豪,我想用婚纱照记录我们30年如一日的爱。我们的每一天都像新婚,都是新鲜的,都值得好好打扮自己,在镜头前定格成美好的回忆。
2015,是我们家庭的幸运之年。外派澳门工作的女儿丫丫,还帮助家里买了新房。
为方便我出行,新房子买在一楼。地理位置也很好,紧邻公园,客厅是东明厅,一眼就望到公园。
我和刘华保,如今都五十多岁了,住在新房子里,过着不急不躁的舒心日子。
我有糖尿病,伴随着各种并发症。刘华保特别担心。他把我的糖尿病很当回事,从吃的喝的到服药都管得特别紧。
我因为糖尿病住院。医院走廊有糖尿病人的饮食宣传,他都会拍下来自己看。
我说:“让我也看看。”
他摇头:“你别看,看了会增加心理负担,你听我安排就行。”
他学习饮食调配。我挺喜欢吃面食,像馒头、烧饼、手擀面,但面食容易生成血糖,他就控制着家里的馒头,面条,不让我吃。他用豆面、荠菜、槐花做成面团,蒸出来给我吃。他细心打理着家中的饮食,我们的日子过得平凡而幸福。
他买了电子秤,进行精确的食材把控,准确到克。他还为我买了血糖仪,一周抽查两次,也不告诉我抽查结果。空腹血糖多少,饭后血糖多少,他用本子记录得仔仔细细。
我打趣他:“你怎么成了刘大夫了?”
他自信地说:“在治疗方面听我的没错。”
如今我的身体竟比年轻时还好,精神状态愈发青春。
一日三餐,夜有一宿,同枕共眠。有关爱情和婚姻,我们仍然保持着初心。历经千辛万苦,风风雨雨,我们仍然心手相牵。
2016年,我们家被评为“全国幸福家庭”。丫丫问我:“妈妈,你觉得什么是幸福?”
我悄悄告诉她:“三十多年来,我每天半夜起床,你爸爸也跟着起身,用水勺子为我接大小便,天天如此,三十多年,从无怨言。”
最近,我眼睛动手术住院,刘华保每天给我足底按摩
墙边的塑料水勺子,是我和刘华保多年恩爱的见证。我是重度残疾,人生的脚本一开始就写下了悲剧的伏笔。我也曾抱怨命运不公:为什么要给我这么难的身体?
直到有一天,刘华保出现在我面前。他挂着笑走了过来,对我说:“我看看你都有什么好书,可以吗?”
那一刻,我便知道,他是命运派来拯救我的人。我成了那本他要看一辈子的好书,他成了我一生幸福的源泉。
心中不缺,才是真正的幸福和圆满
陈玉梅是丑故事的读者,今天成了丑故事的“主人公”。
很久之前,她说想讲自己的故事,我等着。她想了又想,终于开始,原来她的故事这么长,她的爱情这么美。
她给自己取的笔名叫“蹲行侠“。她身上有一股自小就不向命运屈服的侠气。
身残,是老天给她的一道难题。
每个人都会遭遇不同的人生难题。有人面对难题,选择弃题,精神和身体一起残疾,从此成为一个心残的人,苦捱过残生。而陈玉梅,疾病禁锢了她的身体,却禁锢不了她的心灵,她蹲行着一步一步翻过命运的高山峡谷,追逐爱情、追逐她的文学梦,追逐幸福。
就像绝情谷的小龙女,身陷谷底也不放弃,让小蜜蜂带着自己的希望飞出山谷,寻找杨过。
刘华保爱她。她的努力,她的坚韧,她的才华,她内心不屈从于命运的强大力量……都值得他爱。
在他眼里,她即使坐在轮椅上,也闪闪发光。
一个不屈服于命运,热爱学习,永远奋力向上的灵魂,是值得爱的。她身上散发的魅力,远超过很多四肢健全,却每天怨天尤人,浑浑噩噩活着的人。
这个叫陈玉梅的女人,拼尽全力,挣脱宿命,一步一步争取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虽身有残缺,但她的内心是丰满富足的,无缺。
心无缺的人,无所畏惧,无坚不摧。她用顽强的毅力,抒写下自己命运的奇迹:读书考学、遇见爱情、结婚生女、开店写作自食其力……
相比很多身体健全的人,陈玉梅和刘华保更懂得幸福的真谛是什么:每个人都为自己的人生负全责。心中不缺,才是真正的幸福和圆满。蹲行,也能成“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