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 (57)
2010 (55)
2011 (83)
2012 (66)
2013 (88)
2014 (102)
2015 (497)
2016 (457)
2017 (603)
2018 (637)
2019 (816)
2020 (700)
2021 (539)
2022 (880)
2023 (542)
2024 (159)
2025 (9)
文/煮咖啡的劳伦斯
四十年前的秋天,来自贵州的34岁的朱正琳作为特招大龄学生,开始到北大历史系读研究生。入学不久,他认识了中文系七九级三个不满20岁的本科生,赵仕仁、骆一禾、何拓宇。这几个自称“三剑客”的年轻人与“背着空口袋走过沼泽地”(一禾语)的朱正琳一拍即合,很快便进入了那个年代特有的精英式宏大叙事般思想交锋模式。
后来成为我好友的何拓宇曾如此描述他们三个人:仕仁是中国的脑,立志要改变世界;一禾是中国的心,要用文学的温情去感染世人;而他自己则是中国的胃,吞下大好山河。
他们不是剑客。他们更像是自比为陀斯妥耶夫斯基笔下的卡拉马佐夫兄弟三人,代表着理性、精神和肉欲。
对年青的他们来说,时代骄子们的梦想,总是要以国家为计量单位。他们期待走在大路上,振臂一呼,应者云集,而他们崇拜的亦师亦友的朱正琳已经属于过去了的一代,是要为他们行走的大路做铺路石的。
但命运开了一个冷酷的玩笑。1985年,赵仕仁在怀柔水库溺亡;几年之后某个春夏之交,诗人骆一禾在为他的好朋友海子料理完后事之后,因脑溢血倒在了人声鼎沸的广场,从此再没有醒来。2007年,我的朋友何拓宇迎着朝阳,从他19楼住所的阳台上纵身跳下。
拓宇离开后,朱正琳在纪念文章里,引用了一段诗句:不言不语,不声不响,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大路上走来了我年轻的弟兄。
2019年,朱正琳也因病离世,走完自己的人生之路。我读过他平和的文字,拓宇当年也曾无数次跟我讲起他的睿智与博学。我不知道,他最终会如何回望那条大路。他那些过早离去的才华横溢的弟兄们,可曾错过了什么风景?
中国的路,历来最为宽广,但也总是最拥堵、最熙熙攘攘。而有一天,你会发现,人们向往的金光大道,无非都是战场,都是屠宰场,不管你何等小心,只要行在其中,便忘却归途,不知何时,人仰马翻。
或许已经是时候了,义无反顾地落荒而逃,各奔东西。
鲁迅曾经说过:希望本来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鲁迅不愿将他自已体验的苦的寂寞,传染给也如他那年轻时候一样正做着好梦的青年。他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没有看到希望。他只是不愿意抹杀希望,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他不能以他确信的必无,来说服别人希冀的必有。于是他“仍免不了要呐喊几声,聊以慰籍那些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甚至他不惜妥协,用 “曲笔“在《药》里瑜儿的坟上平空添上一个花环。
为了要呐喊,鲁迅不得不放弃一些真实,由此他自嘲他的小说与艺术的距离,因为艺术必须是真实的。鲁迅是最清醒的人。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再祈求走那地上的路?它岂不是太宽广、太冷漠、也太拥堵?阳光下过于丑陋,灯火中也过于绚烂。我们何不走进黑夜,走在茫茫无边的原野之上,任春风陶醉,任寒风凄厉,只要天上星辰不变,便可任由自己辗转往返?
走过荆棘,遍体鳞伤,当黎明带着玫瑰色的手指呈现,能看到什么样的风景呢?这并不重要,我没有抱着希望上路,没有期待。霞光万道之中,不再蔽体的破衣烂衫已是这行进的缎带,身上的粘了血的泥土是这夜奔的勋章。我迈出的每一步都是独一无二的,我将拥有我伸手可触、目光所及的一切,我的脚下即是我的领地,我是我自己的国王!还有比这更好的回报与奖赏吗?
我确信还有无数陌生的人,会不惧走入这深夜的旷野,揽风而行。正如加缪所言,不需要有人在前面,我们不要被引领;不需要有人走在后面,我们不要被追随。我们甚至不需要并肩同行,真实而不羁的灵魂可以拥抱,也可以遥望。
你不要傲慢地以为可以去改变这个世界,你不要去当那个自作多情的带路人。你只需要鼓起勇气,星夜兼程,无惧各奔东西。
节选自《2020,我们终将各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