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 (57)
2010 (55)
2011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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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540)
2022 (880)
2023 (542)
洛阳老街,戴花的女孩表情嚣张,像朵泼辣的小牡丹。我说,妹妹你暑假作业做完没? 她翘起嘴,对我说,哼!
江苏镇江,春节即将来临,天气寒冷。卖被套的阿姨立正了,让我拍照。她们那个年代的人,说要拍照时,都是这个姿势的。
深圳蛇口,四十年来,这里的建设从未停止过。一岁的贝贝,在父亲工地的临时板房出生。这个工程行将竣工,贝贝也将随着他的父母辗转到新的工地。这座年轻的城市里,那些到处崛起的高楼大厦,霓虹车流,终是贝贝的童年一梦。
开封火车站的黄昏,老人家在乘凉排话。稍大的城市,火车站都是让人觉得最没安全感的地方,反正闲站在那里对着你笑的,多数没有什么好人。但开封的火车站,有点不同,当地市民把这当成休闲乘凉的广场了,广场舞事业也相当兴旺。曾经的宋朝故都,因为交通问题如今已经辉煌不再,开封更像个满是夜市小吃的休闲之城,但所有的古迹都已经被围起来收高价门票,看个铁塔都要80块,让我对这座城市的印象非常不好。
湖南郴州的板梁古村,一个平日里只剩老人和小孩的村子。走进一幢宏大破落的老屋,只有老婆婆一个人住着,她的眼睛已经不太看得清东西了,只用放大镜反反复复端详着我,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好多话,其实她耳朵也是几乎全聋。不知道跟她说什么,也不知道能为她做什么,只能,悄悄地退出这座古宅。
内蒙古兴安盟的阿尔山小镇,这里人口稀少,冬季更甚。这里每天有数趟火车路过,老刘担任这个郊外山谷里的路口的交通警察,已经二十多年了。他负责火车快进站时,放下警戒杆,维持交通秩序。火车带来一股零下二十度的凛冽冷风,吹得脸上刀子割一样疼。火车终于开过,老刘拉起警戒杆子,小步匆匆跑回值班的小小铁皮房。老刘说,俺们这疙瘩,老鼻子冷嘞。我说,你都这么多年了,还不都习惯了啊。老刘说,胡扯,俺东北人才最特么怕冷。
上海青浦朱家角的暮春,那天有懒洋洋的阳光。坐在河边的台阶上歇脚,老人家在晾晒着一条旧花被。他不停地这里拍拍灰,那里掸一掸,然后停下来看看,发一会呆,再拍拍这里,掸掸那里,再停下来,发一会呆。没有跟他聊天,但我觉得,这张被子,一定有故事。
贵州织金县的化董村,万山深处,隐居着最后的长角苗部落。傍晚时,六岁的猜妹,看着妈妈在忙碌地切猪菜喂猪,还有门外连绵大山的暮色四合。猜妹有三个哥哥姐姐,还有一个弟弟,家里养着两头牛,三头猪,几只羊。山里,阿猜这样的女孩,最多念到小学毕业就缀学,就开始做农活,缝嫁妆,做蜡染。大山之外的世界,于她而言,或许一辈子都是陌生的。
成都大邑的安仁古镇,川西的大小城镇,茶馆是街上最常见的。老茶馆里的老先生,听说要拍照,马上一改正襟危坐,摆出搞怪滑稽的表情。我问,老先生您看起来会演戏。旁边的人说,他可是天天说得比唱的还好听,返老还童啦。
香港北角的街市,一个台湾人,站在高凳子上,推销他的台式奶茶。我说,老板生意好?来给你拍个照。他说,我来唱一段,你给录个视频,照片的表现力度太弱啦!然后他就唱起了很搞笑的台湾腔广告歌。
贵州黔中的镇山村,一座用石头建起的山村。老奶奶说,我种的折耳根可香啰,来扯一把给你带回家。
内蒙古呼伦贝尔的满洲里,是中俄边境一个漂亮的边贸城市。有许多俄罗斯姑娘嫁到这里,夏天清凉的河边,俄罗斯妈妈抱着讲中文的儿子,十分幸福。
无锡的清明桥,最后一段老城区,河水宁静,石桥弯弯,依稀保存着运河边的许多往事。黄昏时,桥边的人家里,小女孩开始边数数边跳绳。
深圳华侨城,世界大观门口的深南大道,是深圳最繁忙的交通要道。远处仿造的埃菲尔铁塔巍然耸立,路边打着领带穿着西装的男人,正在用一个铁夹子拔他的胡子
广东惠州,东江边,有许多吃住在船上的疍家人。站在河边等了五分钟,等一只猫,从一条船跳到另一条船。
江苏同里古镇,清晨的阳光里。腿有点瘸的木匠老叶,准备出门做工。妻子喊他,早点回家吃饭,别下棋下到三更半夜的!老叶不耐烦的说,得嘞得嘞。
河南新乡,刚到那里的第一个晚上,一个应酬饭局,还没开始吃饭,被当地人用蓝瓶的洋河大曲,先端三杯,再端九杯,灌得不省人事。第二天中午起来,头痛欲裂干渴欲死,爬到酒店楼下,遇到个西瓜摊,被老两口的西瓜救我一命。至今,听到新乡和洋河大曲梦之蓝,我就脚软。
浙江建德的淳安,新安江渡口,等船的老人家看到我在拍风景,凑过来左看右看,边看边点头说,嘿,佳能的!嘿,镜头是红圈的!我顺手拍了他一张,他说,嘿,光圈开大点!能去老人斑~
浙江温州,去了一条忘记名字古村,找不到车回瑞安,疲惫不堪。正好遇到一个三轮车。车夫说,我们都是拿牌照的,不宰客,放心!
湖南湘西的芙蓉村。这张照片拍摄于十年前,那时刚开始拍照。如果不是因为拍照,必定不会留意到,还有些地方,还有些人会穿这样的鞋子。就是一块破塑料,一片破布,再绑上一根绳子。
浙江丽水,河边的老巷子,暑假在河边玩耍的小朋友。几年后再去丽水,这片老房子都拆掉了,变成了干净宽敞的水泥河堤和大马路。这几个小朋友,也该变成青年了吧。
江西赣州,做裁缝的老人和他的狗。越是平常平淡的地方,人们会越平易友好。越是平常没风景的地方,美食反而越多。走了许多年之后,我依旧会喜欢这样的地方。你可能听说过这样的一些城市,但不知道它是什么样子的。这点好奇心,让我不断出发。
春运的火车上,两个互不相识的男青年,睡得靠在了一起。对很多为了生计的人来说,高铁的票价太贵了,卧铺也不便宜,而且很难买到。所以很多很多的人,为了回家过年,要在一个硬座位置上,煎熬二三十个小时。
湖南茶峒,位于湖南贵州重庆三省交界的地方。一天里转了五趟车,辗转来到这个河边的小城,只为了小时候读过的,沈从文笔下的《边城》。那座书里的白塔还没有倒,只是长满了荒草杂树。坐在拉拉渡上从湖南到重庆,再从重庆坐回湖南,来回好几趟。渡船上的女孩,依稀当年翠翠模样。
武汉汉口,住在洞庭街的老先生,荣幸地讲起了民国年间这幢房子的往事。
佛山祖庙,黄飞鸿武术馆的同学,表情严肃地给我打起了黄飞鸿嫡传的洪拳。我说,同学,这个姿势,可不是洪拳。他就表情严肃地走开了。
重庆,渝中半岛洪崖洞。大叔是个棒棒,刚收到二十块钱的酬劳,放进用黑绒布精心缝制的钱包里。
江苏常州,西直街边的里运河。李老板做了傍晚的最后一锅油泼面。他说,你不吃,是你的损失。
家乡湛江的过年时候,小朋友在满是鞭炮纸的街道上玩耍。
青海热贡,一个荒凉的山谷,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寺庙。年轻的喇嘛们,颂完经等着吃晚饭的时候,无聊地蹲着山坡上发呆。
新疆伊犁的汉人街,下课后出来兼职,擦鞋赚零花钱的维吾尔族男孩。
珠海东澳岛,码头边归航的渔船。渔民老张说,今天又亏本,油钱都赚不回。
中蒙边境的临江屯,小麦收割季节,开拖拉机的夫妇。
福建泉州,一座很舒服很多美食很多寺庙的老城。承天寺旁,做土笋冻的老板,总是笑嘻嘻的一脸佛相,他说,我上过中央电视台的,土笋冻驰名东南亚,我还是中共党员,经常要去开会的!他家的芒果饮也超好喝,很多芒果!
云南沙溪,杨奶奶做了一辈子的麦芽糖,每天三点起床,不停搅拌数小时,下午再挑出市集去卖,如此抚养大四个儿女。杨奶奶说,我的腰跟铁板一样,疼得弯不下来,不过这些年,也习惯了。
浙江丽水,廊桥是一个村子里社交中心。有人唱戏,有人乘凉,有人闲聊,整个村子的人,每天都要经过这个交通要道几次。河边摘完菜回家的老余说,自己种的菜,最好吃!
后 记
我的旅行,有点与众不同。很多年以前,还没开始拍照,那时就喜欢在街上闲逛。也没什么目的地,也不买什么,也可以一走就是好几个小时,看看大街上的店铺行人,小巷里的住户人家,正在发生什么有趣的事,遇见怎样有趣的人,都让我觉得津津有味,并不疲倦。
开始拍照之后,这样的爱好也一直没改变过。如果要去旅行的话,跟团游是几乎不参加的了,自驾游或者自助游,慢慢也会提不起兴趣。
大多数玩摄影的人,都会是有些功利心的,难得出游一趟,不拍几张好片怎么对得住天地良心,于是,一趟旅行,自然要去好多漂亮景点,看很多人文景观,于是旅行变成了赶路,照片也变成了明信片合集。
我的旅行,多数就是这样:找个普通的小城市,先看下地图了解一下概貌,设定几个目标地点,然后花半天或一天时间,徒步横穿这个城市一次。再花一天或半天时间,徒步纵穿一次。
这样的路线,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会走到哪里,常常东拐西拐,有时还会在有感觉的地方反复兜上几个圈子,五公里的路程,能让我走出二十公里来。
这样徒步上一趟,下次再到这座城市的话,是不会迷路的。这样走上一趟,这城市有什么有趣的,好吃的,相当了然,甚至还能给当地住了很久的朋友做导游。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有两次是半途而废的,一次是想从北京的北三环走到天坛,一次是想徒步横穿上海,从外滩走到静安寺之后我就放弃了。这两座城市真是太特么的大了啊!
这样的都市漫游,能看到这个地方最真实的一面,它的辉煌与衰落,荣耀与伤痛,过去与未来,都在眼里了。然而,我多数是独行,因为尝试和我一起这样走的朋友,最后都愤然离去。因为他们的脚都走残了。作为一个都市漫游者,我觉得,摄影水平都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耐力,能每天上午五点走到晚上九点,连走十天,大部分人都会崩溃掉。
独自就这样,走在路上,遇见许多平常的人,平常的风景,平常的故事。
其实,我们不是陌生人,只是来不及认识的朋友。
节选自小林著作《我想给你拍张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