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十三钗,为张艺谋扼腕,谋子老矣!
曾几何时,作为中国影人第五代导演的领军人物,张艺谋与陈凯歌成为中国影界耀眼一时的双星。陈的《黄土地》与张的《红高粱》是八十年代大陆电影彻底告别诠释流行政治概念的叙事模式的里程碑。《红高粱》高扬人性旗帜,荡气回肠地谱出一曲中国人的酒神精神之歌。之后,老谋子一口气拍了《菊豆》和《大红灯笼高高挂》,由人性解放到文化批判,主题发掘不乏深度,人物形象鲜明生动。继之,着眼于生存状态的《秋菊打官司》和《活着》,也不失为批判现实主义的佳作。同时期陈凯歌的《边走边唱》和《霸王别姬》,及田壮壮的《蓝风筝》一并够成这道银幕风景线。 这些都是八十年代的政治氛围孕育出的文化小复兴,有这样一批文学原创和银幕景象令人欣慰,给人希望。在中短篇小说日渐成熟的基础上,我曾期冀史诗般的巨著不久会出现,以之为脚本的银幕经典的出现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自然,老谋子是被寄予厚望的导演之一。
然而,老谋子却华丽地转身了。为什么?有人说,《活着》被禁,老谋子忍受了被强奸的痛,而这时,皮条客张伪平出现了。一句话点醒了谋子:与其被强奸不可避免,那就享受快感吧!无论这种调侃多刻薄,实事是老谋子确实被引到邪道上去了,十几年的艺术生命基本被浪费。说“基本”是因为还有个《我的父亲母亲》美轮美涣地最后灵光一闪。之后一路下来,老谋子就回到摄影师的位置,调侃者说他已成装修匠。
有人说老谋子不会讲故事。 非也。一流艺术塑造人物,二流艺术编造故事。看完一部作品,你或许忘了故事细节,但记着人物,那是一流作品。如果你记着离奇故事,而人物模糊,谁都可以代替,那已是二流了。金庸故事有人物,而古龙的故事只是故事,这就是区别。红楼梦里的琐事一般读者谁记得清,但一个个人物却活在人们心中。电影也一样。《走出非洲》的故事很散,可人物个性不散。 老谋子后来那些烂片不是故事惹得祸,而是主题不明,人物没了灵魂。譬如〈英雄〉,一个被强奸的主题下,即便表示顺奸,卖力叫床,高潮也是假的,谁会被感动。玩这种游戏非情商智商双高者不能。谋子的情商够了,智商不足。其实要拍秦王的马屁而又让英雄死得不那末难看也不是无技可施。谋子在早期片子里是很会铺垫的,在《英雄》为何就脑残了?只顾装享受吗?不尽然。《英雄》是花了老谋子的大功夫的,只是一旦心思入了左道旁门,那脑子就动不到正经地儿了。你会觉得导演和观众的思维已不接轨了。以我一观众的逻辑而言,《英雄》的主题既然是制止战争,那末,开篇就要喧染列国混战的灾难性局面,特别要让及几位英雄打小就饱受战乱之苦,家人皆死于列国混战,于是立志止戈。而这时,秦王的一统之战已势不可挡。英雄以为刺秦可以止戈,而最终无奈地明白,只有一统才能息兵。于是剑下留人。不过,暴政还是难为英雄的价值观所容忍,可以让英雄要求秦王许诺一统后废除暴政。这样玩是不是好些?至少比较好些。
纠结这个老话题是要说十三钗犯了同样的病,铺垫不够。 老谋子烂片拍腻了,再次浪子回头,回归艺术。拍十三钗这样重大背景下的奇特故事,本身没什么错,拍好了就是绝响。据说严歌苓的原作是源于历史素材而不是凭空捏造。但这不是说你怎么拍都有真实感,毕竟不是凡妓女都会如此侠义,那末这群人的特殊情操就需要认真而真诚地叙述,戏说不得。显然,拍这样的片子,主题是明确的,关键人物塑造,刻画十三义钗的个性和走向义举的心路历程。乍看题目和宣传,以为是十三位个性鲜明之义钗的英雄谱,可实际却是只写意了1 +( 2 x 0.5)钗 (“一加两个半”),其余都没戏。“一加两个半”,一个墨玉,和两个过早牺牲的两钗,而她俩的戏也只有那点点,合起来相当于墨玉一钗的戏。另外我说她们各为0.5钗,是因为不如此就是14钗,因为最后还留着12钗。我真不知张导和编剧是如何点卯的,真的先死掉的两钗算为0.5?不可思议!这片题先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如果张导说其实一钗是那小男孩,那两个自己找死的不算,我真要为你断腕,而不是扼腕了。
这个秘密是写到此处才意识到。本来要写片真诚的影评,这一发现倒了胃口。虽然我对该片的许多情节不足感到遗憾,可谋子回归艺术片还是让我欣慰和期冀。但你拍了一年都马虎得连几钗都没数对,你回归的真诚度就大打折扣。那末其他细节没好好推敲就不言而喻了。你要是仍然学好来坞拍商业片,而不是学西欧拍艺术片。我们就不多嘴了。你也就别指望神马小金人了。
人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惜,浪荡成性了,真想回头时,举手投足还是不象真君子。俗话说,习惯成自然,改起来不容易。
2012-01-04 (品茶小轩)